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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襄城侯的死的確是有疑點,但卻並非建熙帝和太子所下手。
想要查清真相也並非一日之功。而且最重要的是,建熙帝心中明白,這些臣子其實並非是在意襄城侯的死因,而是借機表達意願,反對太子整頓吏治和改制。
太子剛剛參政,建熙帝也知自己身體狀況不佳,一直在費心替太子鋪路。若是此事順了群臣的意思,那對太子的威望是極大的不利。
再則,建熙帝從太子搜羅到了種種證據和分析中也察覺到了民間的危機,若是任由吏治這般破敗下去,那皇權遲早會名存實亡。
可如今形勢卻是嚴峻之極。
素來針鋒相對的朝臣和勛貴在這場風波中卻從未有過的,隱隱達成了一致,從聯名奏折上的簽名就可以看出,幾乎是五五各半。
登基十余年來,建熙帝從未預料到會出現如此情形,幾日時間下來,便精神困倦,心力交瘁。
他性格不若嘉惠帝堅韌果決,才智也不及先帝,這十幾年都做的是太平皇帝。一直認為自己治下是歌舞升平、國泰民安,只最近這兩年朝中兩派紛爭激烈,才隱隱察覺些吏治上的危機,但從未想過吏治竟然已經亂到這個地步,朝中官員也欺上瞞下到了這般程度。
對于太子司馬陵,建熙帝是深感滿意。從這個兒子身上,他看到了不少與先帝的類似之處。
這個兒子極似他的祖父。
故而,建熙帝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兒子身上。
太子的舉措,他是贊同的,只是沒想到會引起如此大的朝堂動蕩,讓他這般的焦頭爛額,進退兩難。
最後,建熙帝還是決定自己去面對承擔,讓太子暫避其芒。
襄城侯「自盡」事件後的第五日,太子司馬陵便以為病中太後祈福的名義去了西龍山行宮,建熙帝頒旨,讓太子每日在行宮齋戒沐浴後,去純元觀為太後誦經祈福。
這幾日中,秋池也忙碌起來。
建熙帝壽誕後的第二日,包不同帶著公務回了大京。
每年三月積雪化凍之後,都是北府軍進行工事檢修的時間。
北府軍負責整個大漢北部邊防,轄區遼闊,邊境線綿長,故而這段時期是每年秋池最為繁忙的時間。
今年因為天氣寒冷,解凍時間延遲,所以比往年還遲了大半月。
但工作量卻大大加。
因為今冬的大雪,許多工事受損情況比往年更為嚴重,所以也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自包不同將各處上報得來的情況一一稟報後,秋池思量之後,決定親自巡查幾處最要緊的工事,讓包不同去勘察二線工事。查明情況後,再決定如何撥款。
包不同笑道,「不如讓屬下去北邊吧,那幾處工事太遠了些,這一去只怕就得一兩月。將軍這才回來一月多……」
若是將軍同他換換,那至少十天八天的,還可回府一次。
這將軍剛剛才開始「齊家」,這般一走就是一兩月,對夫人也太不公了。
老夫人還特意囑咐他帶信給將軍,希望將軍早些添上子嗣,若是將軍這一走,那豈不是又耽擱了?
听到包不同的建議,秋池只看他一眼,卻未置可否。
見秋池未說話,包不同又「嘿嘿」笑道,「咱府中人丁單薄,老夫人可盼著將軍早日添丁呢,我看……」
「好了,」秋池打斷他,「此事我心中有數,你照辦就是,哪里來那許多廢話!」
包不同一噎,只好應下,卻在出門後疑惑地撓了撓首——將軍似乎心情不大舒暢……
可回來之前,老夫人明明隱隱透露將軍的家信中言及同夫人相處甚是和諧。
搖了搖首,包不同心道,興許將軍是在為此番修建工事的款項煩擾吧。
包不同離開後,秋池靜靜地在書房窗前站了良久,眉頭一直緊鎖。
他的確有心事,修繕工事的款項的確也有欠缺,但讓他心緒煩亂的卻不是公事。
而是昨夜從袁侍郎夫妻那里得知的那個消息。
昨夜後,他從心如巨震到躊躇不決,一直在僻靜處思量了許久,可還是下不了決定。
該如何處置此事?
若是明思得知,她會如何作想?
從昨夜起,秋池就一直在問自己,卻是想不出答案,也拿不出決心。
只一夜間,他就覺得自己有些知如何面對明思了。
煩亂間,袁侍郎夫人的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帶了些尷尬又帶了些勸導的笑意,「秋將軍莫怪,只怕我疑心重了些,還以為是我們老爺在外頭……我這心里頭就想不開了,我也不是那心胸小的,這屋里頭也不是沒給他放人。這偏房伺妾加起來也是七八個——算了,算了,我也不說這個了——秋將軍你看這人該如何處置?」
他記得他還在呆愣中,沒說得出話,那袁夫人又道,「依我說啊,這孩子好歹是一條命,來了也是一場緣分。又是秋將軍的第一份血脈,萬一是個男孩,老夫人不知該多高興。」
見他神色沉默,袁夫人又帶了幾分語重心長的體貼,「秋將軍同我家老爺是忘年交,我也算上了些年紀,也是有子孫的人,這才越了些臉面同秋將軍說這話。若秋將軍不嫌我多嘴多事,那我就說說,若是秋將軍不喜,那就當我沒說。」
他只覺心下煩亂無比,理不清滋味,聞言稍稍一頓,「袁夫人請講。」
袁夫人道,「听說前陣子將軍夫人病了一場,還是請王老御醫來診治才好了些。」
他頷首。
袁夫人看著他,「听說尊夫人胎里帶了些寒氣,如今體內寒癥還未全消。」
他輕輕點了點頭。
袁夫人嘆氣,「這樣將軍就更該把這孩子留下了——這女子若是體內寒癥最是影響受孕,輕者有孕不易,或是受孕了也坐胎不穩,而重者數年不孕的也有。秋將軍對將軍夫人固然是疼愛,可這子嗣也是大事。我也是做了祖母的人,日後真有個萬一,秋老夫人那一關如何交待?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秋將軍想必也是不會違逆秋老夫人的,將軍夫人出身名門,這個道理想必也是知曉的。與其將來左右為難,不過先留下這個孩子看看。反正眼下還早,秋將軍不妨向王老御醫問個仔細,再則,等這邊月份大了也看看究竟。反正也不急于一時,到時候秋將軍再做決定如何?」
本來心就亂,被袁夫人這麼一說,他的心就更亂了。
故作鎮定的點了點頭,他便離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一直在一旁未做聲的袁侍郎湊到袁夫人身邊捋著那幾根稀落的胡須,低聲道,「你也太多事了些,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
袁夫人瞪他一眼,「我可是為他好。」
袁侍郎嘿嘿一笑,搖首道,「你以為我不知,你啊,就是見不得人家好。」
袁夫人嗤笑,「這天下啊,就沒有不偷腥的貓!你看秋將軍那模樣,若真是日後那納蘭六小姐生不出,他能不納妾?」
又過了兩日,王老御醫來替明思復診,把脈之後發現明思著了涼,又重新替明思開了方子,囑咐她同那每日睡前的藥丸一起服用。
納蘭笙又帶話過來,太子說過幾日就出發去西龍山行宮。
因為朝中的事兒,司馬陵的心情也不甚好,故而納蘭笙的神情也有些沉重。
三人坐了一會兒,氣氛有些沉悶。
納蘭笙就讓秋池自去忙,讓他們兄妹倆自個兒說話。
待秋池離開後,不待明思問,納蘭笙便將朝中的事兒和太子的煩心處統統倒了一通。
杜老夫人宮門喊冤哭訴的事兒已經傳得街知巷聞,但經納蘭笙這麼一說,明思才得知詳盡內情始末。
听完之後,明思只能搖首無語——這事兒處置得也太糟糕了些,一步錯,便弄得步步被動。
納蘭笙見明思不說話,也知如今局面難解,他也沒想明思能拿出主意,只是看太子壓力頗大,心情煩悶,他也不大好受。
同明思說也不過是想找個人傾述,眼下見明思搖首無語,他也只是苦笑嘆氣,「六妹妹,你說這事兒鬧的?」
明思笑了笑,「那陛下讓太子去行宮,是打算讓太子暫避之意?」
納蘭笙頷首,「如今這事兒鬧得太不安寧,陛下一時也不好處置,只能先拖一拖。」頓了頓,又苦惱道,「崩說那些個朝臣,就連老太君和咱們侯爺對太子此舉也有些……」
明思淡淡一笑,「熙熙攘攘皆為名利,事不關己才可高高掛起。」
納蘭侯府雖也有髒污處,但還不至于像襄城侯這般大膽妄為,所以,若要清算,倒還是不怕的。
可改制一事卻非同小可,對四大侯府的影響更勝他人,當然心中會有不滿。
本來就限了四大侯府男丁出仕的品級,若是再取消這舉薦制,那等于說砍斷了四大侯府的枝節蔓延。時日一長,這四大侯府便徹底失去了朝堂上的影響力,豈能甘願?
納蘭笙也只得苦笑無奈。
明思看了他一眼,轉了話題,「除了這些,這幾日可還有什麼事兒麼?」
納蘭笙搖首,「就這些就夠煩了,哪兒還能有?」
明思瞥了他一眼,垂眸淡淡,「我看將軍這幾日似有心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