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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輕聲笑了笑,道,「這天下佛道之籍,我雖未盡閱,可那楹聯同原先她說講的那佛偈,卻是從未听聞。這小丫頭一直在那深宅大院中,又是從何得知?」
說完,回首看了那沉思不解的中年男子一眼,捋了捋自己那不到兩寸的短須,笑意浮現,「走吧。這小丫頭有一句倒是深得我心,無論何道,皆月兌不開天道。」頓了頓,語聲若有深意,「萬事萬物,一飲一啄,冥冥中皆有天理。萬事有因果,人與人間,也有緣法。這因果緣法,皆是修道。明白了麼?」
那中年男子輕輕頷首,看了一眼那已經渺無人跡的山路,忽地一笑,「師傅,我明白了。」
老者「呵呵」輕笑,「明白就好,走吧。緣法雖未了結,卻並非此時。」
中年男子頷首,忽又笑問,「師傅,你可要替她卜一卦?」
老者「嘿嘿」一笑,怡然自得地翹了翹胡子,瞟他一眼,「你都替她卜了面相了,我還用替她卜?」又笑,「你喜歡這丫頭?」
那中年男子笑意微露,不諱言地點了點頭,「這丫頭,有趣,極干淨。」
老者笑了笑,「走吧,天有天道,善人自有天相。」
言畢,便抬步下山,那中年男子回首看了一眼那廟宇,一笑,跟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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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進城門時,已經薄暮時分。
明思讓阿刁繞了一條路,到了一座府邸門前的巷口停下。明思未下車,也未出聲,在馬車中靜坐須臾後,明思才道走。
阿刁望了一眼前方氣勢威嚴的紅漆銅釘大門,目光在那黑金漆的嶄新匾額上停了一瞬,這才揮鞭驅馬。
馬車緩緩駛離,阿刁和帽兒心中皆是疑惑,明思特意繞路到此,就是為了看一眼這睿親王府的大門?
馬車內,明思卻深深沉了口氣。
還是不要冒險了。
這家伙心思難測,性格乖戾,萬一不同意,給自己使絆子,那才是麻煩!
反正,他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以此人的心智,應是知道揭穿自己對他也無甚好處。
這般一想,明思的心也就定了。
闔眼靠在車壁上,開始細細籌謀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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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刁趕著馬車離開大門的那一刻,一牆之隔的睿親王府中,卻是氣壓極低。
書房中,榮烈依舊是一身紅邊黑緞的常服錦袍。
他抱肘長身玉立在窗前,身姿極為秀雅挺拔,若是忽略那俊美深邃的面孔上的暗沉之色的話,著實是一副難得的美男眺景圖。
布羅站在門前不遠處,默不作聲,眼中卻有一絲無奈。
靜默中,沙魯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雖听得出是壓制了,可天生的大嗓門難以控制,尤其在此刻听起來,很是有些聲若洪鐘之感,「主子,屬下有事——」
布羅嘴角無語地抽了抽,趕緊回身將門打開,「叫什麼叫?還不進來。」
一開門,沙魯便察覺氣氛有異,朝窗前望了望,便將征詢的目光投向布羅,眼神詢問。
布羅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壓低了嗓音,「大呼小叫的,啥事兒?」
沙魯被這一問,便忘了方才感受的緊張感,眼神兒「 」地一亮,湊近布羅,語聲幾分神秘,「你可知那千丈殉夫自盡的婦人是誰?」
布羅一怔,「是誰?」
千丈坳的事,如今西胡軍中已經傳遍。布羅他們前日去黑甲軍中巡查,也是听聞了的。
從軍之人,刀口上舌忝血,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平素就算再豪爽剛烈,但只要是人,皆是有血有肉,心中有豈能沒有一分柔軟,又豈能不向往那生死相許的俠骨柔情?
故而,沙魯和布羅听聞後,心中都是極震撼。
回來後,兩人稟報完事務後,也將此事說給了榮烈听。
雖然榮烈听後未置一詞,可布羅也從榮烈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動容。
榮烈對女子沒有好感,雖未明言過,但布羅心思機敏,早從蛛絲馬跡中,有所揣摩。
布羅雖覺榮烈想法偏激,可自己身份所制,榮烈脾性又不同常人,所以,他也不便直言相勸。
這回听了此事,他便刻意裝作無意的輕描淡寫地說給榮烈听。一旁沙魯還不時插嘴,將那將領描述的場景用極是欽佩的語氣轉述出來。
最後,榮烈淡淡道了一句,「倒是難得。」
雖只四字,但于他而言,卻是真正難得。
而沙魯今日去了兵部遞交文件,卻無意間听得了那女子的身份,當下便驚異。而後,就急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之所以驚異,是因為昨日明思到來,實在讓他開了眼界。
這世上竟然有見了王爺還不流哈喇子的女人?
往昔雖然也有,但沙魯卻是知道,那些女人即便是表面上沒流哈喇子,心里卻是流了的。
而這個女人非但沒有一絲流哈喇子的感覺,甚至還能和王爺針鋒相對,還不落下風——布羅同情明思,沙魯知道。其實,他對這位納蘭小姐,心里還是有那麼一點兒佩服的。
故而一得消息,就急吼吼地回來稟報了。
雖不是什麼大事兒,可他真還覺得有些出奇的巧合。
布羅一問,他低聲道,「那婦人叫藍彩,就是那日來的那位身邊得力的大丫鬟。」
布羅還真是意外了,「是納蘭小姐的丫鬟?」
沙魯使勁兒點頭,「還有假的不成!是兵部的木仁說的,這回清理那秋池部下檔案就是這小子。他親口同我說的。」說著一頓,奇道,「這納蘭府倒是淨出奇人——小姐是這樣,連個丫鬟也不同。」
布羅笑了笑,沒出聲。
沙魯這才瞧了榮烈一眼,這回是真壓低了嗓子,「主子……這是出了啥事兒了?」
「太後準了主子的婚事。」布羅低聲道,「是寶光郡主。」
沙魯一愣,看了看榮烈屹然不動的背影,蹙了蹙眉,「那現在怎麼辦?」
跟著榮烈身邊多年,他自然知道榮烈極不喜那寶光郡主,雖然他對寶光郡主也說不上甚好惡之感,但主子不喜,那他也說不上好感。
對于這個主子,他還是清楚的。雖然平素喜怒有些無常,脾性也乖戾,但從不會無緣無故嫌惡一個人。至多,便是不理會。
這寶光郡主如此不得榮烈之心,定然是有緣故的。
可如今,太後已經準了,主子又該如何是好?
何況,這寶光郡主還是皇後的表妹,感情那叫一個好,沒準兒還是個耳目探子。這樣一想,沙魯還真是有幾分擔心了。
這些年,榮烈在暗中也布下了不少暗手,而這些,是絕不能讓陛下知曉的。
他瞅著布羅,急道,「你倒是想法子啊?平時腦子不是挺靈光的麼?」
布羅無語。
他腦子即便是靈光,能靈光過得主子麼?
想了想,他還是邁前一步,「主子,要不這幾日,咱們就遞個條子,就說身子未休養好,先緩上一緩再說。」
只听榮烈似笑了笑,語聲淡淡嘲諷,「我若不去,這旨意只怕就會直接宣到這府上,」轉過身,懶懶地抬了抬眉,「還不如去了,至少,還有個抗旨的機會。」
牛不喝水,難道還能強按頭不成?
皇兄這般心急,定是同那日溫娜兒街上攔路有關……溫娜兒這一攔,皇兄自然知曉他們二人私下有往來,豈能不先下手?
布羅愣了愣,憂心道,「主子,難道沒別的法子?」
抗旨豈是非同小可,便是王爺這樣的身份,若真要論罪,那也是可大可小的。
「有啊,」榮烈勾唇一笑,挑了挑眉,意態甚閑適,「交出黑甲軍便可。」
布羅一滯,只得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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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榮烈還是早早起身。
漱洗過後,換上朝服,簡單用了些女乃食,便乘車朝皇宮而去。
榮烈平素不喜繁復,故而若無需要,皆是一身簡便漢服長袍。他又喜黑色,因此,四季衣衫十有八九皆未黑色。
不過,上朝時卻必須穿朝服。皇室子弟皆以西胡傳統的質孫服為朝服。
榮烈有親王之餃,當著紫色質孫服。
此刻的他,穿得便是一身由納石矢所制的絳紫色的質孫服。只見袍服下擺上綴著綠色寶星,頭上戴著六寶重頂冠,按制,他的頂冠要比皇帝和太子的重頂冠少一種寶石,所以為六寶。
到了宮門,下車乘轎,不多時,便到了金鑾殿前。
榮烈每回都是掐著時辰出發,是以,一道殿門前,就听得里面宣召,門口聚集的群臣紛紛內行。
左柱國溫多爾也在其中,但今日,他卻微微駐足,望了榮烈一眼,才轉身抬步。
榮烈垂了垂眸,輕輕勾了勾唇角,提步而入。
如今的金鑾殿,也是舊日的金鑾殿。
大體並未變化,只是在一些細節上有所改動。當然,整個大殿是重新按西胡風格整飭了一番。
殿前加了兩根需要三人圍抱的巨大立柱,上面沒有同其他立柱一般雕刻金龍,卻是浮雕著一種造型奇異威猛的神獸。
殿首高台之上,寬大的盤龍金座背後,也是一面巨大的金漆浮雕牆面,上面同樣是這種面相猙獰威猛的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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