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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這才款步上來,目光在榮烈身上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到榮烈發黑的面色上,笑意盈盈,「王爺怎麼了?」
說話間,眉眼彎彎,似未看見榮烈嫌惡的表情,菱唇彎成一個極好看的弧度。語聲也溫柔得緊。
榮烈眸光在自己的衣襟下擺掃了一眼,然後抬首,定定看了明思一眼,轉身大步匆匆。
明思抿唇而笑。
帽兒笑嘻嘻地湊上來,「小姐,你是故意的對麼?」
明思笑了笑,轉身朝白馬行去。
騎上馬背,再度奔馳。
待明思回到祥寧宮,榮烈已經從頭到尾換了一身新裝。正坐在桌前擺棋盤。見得明思回來,他抬首懶懶一笑,挑了挑眉,意味深長,「今日,可玩得痛快?」
望了一眼榮烈還有些濕氣的鬢角,明思心情極是愉悅,將馬鞭遞給帽兒,「嗯,還不錯。」
榮烈唇角一勾,拈起一粒黑子在指間摩挲,「過來陪我下一局。」
明思原本以為他還會計較,沒想到他這般輕易的就放過了。不由微怔,旋即搖首,「我棋藝臭得緊,也不喜下棋。」
這卻是實話,六藝中,她最不擅長的就是棋藝了。
榮烈「哦」了一聲,有些不信。在他看來,明思是極聰慧的女子。按理,一般有這等聰明的人,棋藝定然都不會差。
明思笑了笑,瞥了一眼他面前的殘局,神情坦然,「其實我本不算聰明人——寫字畫畫,不過是日積月累,慢慢有了些興致,才用了些心。原先,不過是無所事事,故而才用習字作畫打發時間。可這棋藝,我真不行。也沒興趣。」
「沒興趣?」榮烈偏首看她,「為何沒興趣?」
明思垂眸,唇角牽了牽後,復抬眸,眸光若水清澄,「下棋之人,要會設局,會做眼,擅算計——我這人懶散,也自認沒那本事,故而不喜。」
說完又一笑,「王爺還是自己同自己下吧。我听說,有些棋力高超者,曲高和寡之時,便一人分身為二,自己同自己下,也甚是有趣。」
榮烈望了明思一眼,「自己同自己下,棋路棋風相同,若有勝負,也是刻意,能有什麼意思?」
明思淡淡一笑,「王爺此言差矣——人最大的對手,並非他人,而是自己。能戰勝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勝者。」
帽兒握著馬鞭在一旁,听得雲里霧里,只用一雙圓圓地眼楮,不住小心地偷瞄榮烈神情。
她心里原本是擔心的。
在王府住了那樣久,榮烈愛潔的習慣很明顯。先前牛牛弄得榮烈一身,她心里雖是暗樂,但也有幾分擔心。從相識到如今,她也看出,榮烈其實是一個喜怒極無常的人。
帽兒有些不明白明思這兩日的舉動。尤其是先前金葉說了那話後,她心里也犯了疑慮。
尤其在明思算計榮烈出丑後,她心里也不禁納悶——小姐心里在想什麼?就真的不怕王爺動怒麼?
很明顯,榮烈最後看明思那一眼,的確是動了一絲怒氣的。
可她也沒想到,這回來後,榮烈的神情似將早前的事兒都忘了,情緒平常得緊。甚至,還話中有話的同明思調侃,看不出半分生氣模樣。
「戰勝自己?」榮烈若有所思,眸光一閃後,笑看明思,「那思思可有識得過這戰勝自己之人?」
明思點點頭,「有。」
榮烈生了興致,眸光連連閃動,身子朝後一靠,「是麼?誰啊?」
明思神情平靜,「東方不敗。」
說完,就抬步朝內殿行著,吩咐帽兒,「帽兒備水。」出了一身汗,也該沐浴了。
榮烈一愣,望著明思的背影,蹙起眉頭,暗自沉吟,「東方不敗?」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算恬靜愜意。
除了榮烈每每見得牛牛出現,就退避三尺,一切還算平靜。
明思早晚各泡一個時辰的暖玉溫泉,其余的空閑時間都被榮烈拉去騎馬。榮烈對明思的騎術也頗有贊譽,不論明思理會與否,他每日都同明思並駕齊驅。明思態度也自然,既不過分親近,也未特意拿架子。每日間,也偶爾同他閑聊數句。
如此般兩日後,榮烈嫌這般騎馬枯燥,又讓宮人在跑馬場設了些圍欄木柱之類的障礙。
明思詫異,榮烈卻笑道,這樣更有意思些,也更能體現騎者對馬的操控能力。
明思從未練過這樣的障礙,看著場中高高低低彎彎曲曲的各種障礙,有些發怔。
榮烈挑眉,「怎了?不敢?」
明思垂眸笑了笑,「是沒試過。」
榮烈微笑,語聲一轉,變得極溫潤,「試試,你騎術已經不錯。練幾下,先慢些,應很快就能掌握。」
明思點了點頭,沉了口氣,上馬,抖韁朝場中行去。
一開始,明思心里還有些發怵。榮烈行到場便指點了幾句後,她慢慢尋到操控要點,連著越過兩個高低不同的障礙,心里便有了些底氣。
榮烈見她如此快就掌握了要訣,眸中也閃過一絲激賞之色。
這個女人總說自個兒不聰明,可她卻不知,她的聰慧,是連皇兄也都開口溢贊過的。又想起這幾日的和睦相處,明思態度似軟化了許多,他的唇角又不禁溢出一絲頗為自得的慵懶笑意。
就這樣,日子流水般逝去,很快就到了二十六日的晚間。
明思不得不承認,這六日過得的確充實愉悅。每日早晚泡溫泉,上午騎馬,其余閑暇時間,帶著牛牛四處散步。偶爾有興致,也同榮烈閑聊一番。不可謂不愜意。
間中的時候,榮烈還提過教她騎射,即便是她,當時也愣了一下。可下一刻,榮烈又改了主意,道,若是她不喜,就算了。
明思只覺心有些許怪異感覺,但見榮烈神色如常,也就頷首一笑,未有多言。
到了晚間歇息,明思想著明日要早起下山,便提前的半個時辰去泡溫泉。泡完溫泉,同帽兒二人,踏著淺淡的月色歸來。
帽兒一路欲言又止,行到快到祥寧宮外,才低聲問,「小姐,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啊?」
明思腳步一頓,旋即放緩了些步子,看向帽兒,「怎麼想的?」
「嗯。」帽兒用余光瞥了一眼遠處宮門前的守衛,停下步子,咬了咬唇,「王爺那人……我總覺著看不明白。小姐現在,我也看不明白。小姐你該不是——」
看著帽兒面上的糾結之色,明思有些明白了。這些日子的生活,太過平靜安然了。反倒讓這丫頭心里困擾了。
明思垂了垂眸,唇畔笑意淺淺,「別擔心。你小姐我心里有數的。」
听得明思此言,帽兒心里霎時一松,緩了口氣,忽地又遲疑,「小姐為何讓牛牛跟著咱們一塊兒來了?」
明思笑了笑,抬眸看著滿天星斗,語聲淡淡,「他雖心思叵測難料,卻也並非言而無信之人。牛牛的身份若想穩當,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
帽兒驚異地瞪大眼,「小姐,你想讓王爺給牛牛上戶籍?他……會願意?」
凡北府軍高等將領的子嗣,男丁滿十五歲者,一概充軍北地,未成年者,一概做為官奴販賣。包不同乃是北府軍中,除秋池外的頭一號人物……
明思淡淡而笑,「原先我也不確定,現在看來,大概,是會的吧。」
帽兒怔然。
明思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髻,柔聲道,「別想那麼多了。有些事,誰也不知往後會如何,多想也無益,不如順其自然。」
帽兒看了看明思,垂首咬唇,語聲低不可聞,「小姐,不知為什麼,我心里有些發慌。你說將軍究竟去哪兒了?小姐成親——我原本以為將軍會來的。旁人不知,他總是知曉小姐不是那種貪戀富貴的人。可他卻沒來,睿親王原先同小姐本是有仇的,卻又向元帝求了賜婚,還有那元帝——小姐你說過,這當皇帝的都不能同咱們這些普通人一樣。這元帝能打敗大漢,更應該不是個簡單的。可他也這般兒戲的允了這樁婚事……小姐,我不明白,心里總覺著有些怕……」
說到後來,帽兒愈是愈是低,也有些發顫。
明思一直未有說話,神情有些怔忪不明。
須臾之後,明思的手從帽兒發髻撫下,撫到她肩頭停下,「帽兒真的長大了。」說著輕輕笑了笑,眸色柔和,沒有回答帽兒的問題,卻道,「日後即便心里不喜歡,也不用表現出來。」
帽兒一愣,下一刻便明白過來,明思指的是她對榮烈的態度。一明白過來,便有些赧然,原來,小姐什麼都看在眼里的……
明思微微一笑,也不多言,遂牽起帽兒朝回走。
回到內殿,榮烈未有向前幾日一般在榻上看書。帽兒目光搜尋了一番後,不由疑惑。明思卻一笑,走到妝台前將頭發放下。
帽兒不明白,她卻是明白的。
今日晚間,沙魯同布羅都來了。榮烈此刻,想必在書房吧。
帽兒替明思擦干頭,明思就讓帽兒滅了燭火,下去歇息。自己也換寢衣上床,就著床頭的一盞燭台,隨意取了本游記來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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