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同方府雖有師徒之誼,卻從未公開嫁夫。加上先前牛牛戶籍未入,明思同牛牛之間的關系,更是絕少人知。
故而,如玉才有此一言。
「你錯了。」明思垂眸清冷,「此事本就是沖著我來的。既是如此,何不擺明車馬。」
如玉一怔,旋即明白了幾分,遂用力一頷首,匆匆而去。
帽兒張了張嘴,頓了頓,紅著眼圈咬唇道,「小姐,你是說……牛牛並非是被人販兒偷走的?」
明思冷然抬眼,「如今大京秩序井然,你幾時听了有人販兒膽敢入府盜人的?師傅與人向來為善,前幾月又讓人加高了院牆。府里人手雖不多,可能大白日的避開下人,將牛牛帶走毫無驚動,豈是普通人販兒能做到的?即便是綁票,能有這等本事,大京周邊各郡富戶也不少,又何必在在天子腳下動手?」
帽兒默然頷首。
明思沉了一口氣,「何況,即便此事並非沖我而來。我也是定要管的,與其日後讓人猜疑,不若先堂堂正正。」
明思這樣一說,帽兒也明白過來。心里頓時又驚又怕,「若是這般,那可怎麼辦好?」說著想到牛牛便又忍不住掉眼淚,「牛牛還那樣小,他們會不會,會不會……」
說到這里,便說不下去。
無論是誰偷了牛牛走,那樣小的孩子,又並非善意,且不說別的,只稍微疏忽些。對孩子只怕就是危險。
一想到這點,帽兒的心便縮緊發顫。
明思說不出話來,攥緊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
過了半晌,她輕聲才吩咐帽兒讓人備車。
不多時。明思未用午膳,帶著帽兒如玉坐上馬車,朝方府去了。
到了方府。方師長也先一步回來了。一向持重的方師長此刻也亂了心神分寸。見明思到來,方師長忍住淚自怨道,「都是我沒看好牛牛。牛牛還那麼小,什麼人這麼狠心,對這樣小的孩子下手?」又含淚望向明思,「我讓府里人都搜尋過了,並未搜到字條留言……此番只怕不是普通賊人……」
方師長也並非普通閨閣婦人。這般說,也是看出了幾分端倪。若是普通綁票,牛牛年幼不會認人,還倒有幾分生機。可若扯上其他緣由仇怨,那卻是凶多吉少。
明思只覺心如刀絞。「師傅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方師長見明思臉色蒼白,「你也莫要太過心急,剛剛傷才好些,自個兒的身子也要顧著。」頓了頓,「牛牛這孩子是有福的,他爹娘在天上也會看顧的。」
提到藍彩,明思心中更是揪扯難言,默默點頭。卻不能開口。
這時,下人過來稟報,道京兆尹柯查大人來了。
京兆尹親自上門,方師長自然吃驚。帽兒在一旁開口,「小姐讓大管事拿牌子去京兆尹衙門報了案。」
方師長這才整理儀容,同管家一道出去將京兆尹柯查迎了進來。
大約是方師長說過了。柯查一進來見明思上座座首也無訝然之色,朝明思行了一禮,「下官柯查見過王妃娘娘。」
語聲不卑不亢,說完後便抬眼,目中幾分隱隱的打量之意。
柯查乃是三品大員,自然也有他所仗持之處。而諸多仗持中,最緊要的一條,便是元帝的信任。京兆尹這個職位掌管京畿治安,各路人馬都眼饞欲滴。最後能落到這個柯查身上,足以顯示出此人的本事和在元帝心中的分量。
而元帝信任他,很重要一點便是此人原本是個隸屬榮氏的直系武將。因腰部受傷退下戰場,身家清白,也並未從屬哪一派。而柯查上任後也的確不負聖望,雷厲風行立下許多條款。且在元帝頒下那「胡漢一家」的旨意後,也修改和增加了不少與之相對應的條款。故而,這大胡遷都這八個月,大京的治安也愈發有序。雖說不上什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但重大惡性的案件卻是沒出過一宗。因此,柯查也多次受到元帝褒獎。
可這回,柯查心里卻是不痛快了。
接到睿親王府的報案後,他先是一愣,隨後第一時間便將相關信息查了一遍。可信息卻是少得可憐。只查到那個方府失蹤的孩子乃是數月前收養的一個棄嬰嫁夫。而方府也不過是一戶平民富戶。那方府主人是一個望門寡婦,以前靠教繡藝為生。曾在納蘭侯府家學認師長。
柯查心中很是不快。以前從未听過睿親王妃有義子的消息,何況,睿親王妃的義子就等于說是睿親王的義子。可這孩子明明只是一個漢人棄嬰,還是方府收養的。睿親王為人倨傲,豈會隨隨便便收養一個父母不詳的棄嬰為義子?且方府收養時,這王妃甚至還未回京,更未同睿親王府定下婚約。而且好端端地,何人會來偷一個未滿周歲的孩子?
柯查心里迅速閃現幾個念頭後,也未多言,便帶人來了方府。
無論此事內情如何,睿親王府是持了睿親王妃的牌子來報的案,他勢必也要做出相應的慎重陣勢。
到了方府後,他沒想到睿親王妃竟然也親自來了。再一看方師長和府中眾人的神情,他又心生疑惑,瞧這般情形,倒真還不似作偽。
明思迎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柯查大人請入座,此番有勞了。」又轉首看向方師長,「師傅你同柯查大人先談談。」說完便起身入內。
柯查望著明思的身影沒入內堂,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這睿親王妃面色確有些蒼白,面色也不大好看,莫非真不是故意來找茬兒的?
心里幾番思量,面上卻不露,入座後便向方師長一一詢問。然後,也遣手下在案發之處去看了,連著方府里里外外也下令細細搜索。
待差人回來稟報無所得後,柯查也同方師長將情況了解得差不多。
柯查沉吟片刻,忽地似隨意般問道,「這孩子是何時收養的,可知父母?」
方師長心中一跳,平靜回道,「牛牛是五月前民婦出門敬香時在路邊所揀。當時孩子身邊並無信物書信。故而,這孩子的父母民婦也不知是誰。」
柯查微微頷首,看了一眼方師長,「那這孩子倒是個有福的,竟能入了王妃青眼。這倒是難得。」
方師長未接話。
柯查垂了垂眸,心里原本還有句話,卻未說出。
既是王妃鐘愛的義子,又是個棄嬰,為何不養在王府,偏偏養在這方府?
可這話若要問出,就顯得有些不和氣了。他思慮再三,還是沒出口。如今這京城中,關于這睿親王妃的種種流言不少,他心中也有幾分警惕戒備。這睿親王妃他可以不懼,但那睿親王他卻不得不掂量幾分。究竟這睿親王妃在睿親王眼里有多少分量,這孩子的事兒,睿親王知曉否,眼下,他全然不明。還是謹慎些為好。
心里暗忖完畢,他看了一眼內堂方向站起身,「情形已清楚了,夫人請放心,本官這就回去派人查探。」
說完,便听得內堂傳來腳步聲。
下一刻,明思走了出來,「柯查大人稍稍留步,我畫了些畫像,請大人按圖查探。」
說話間,帽兒走到柯查身前遞上數張畫稿。
柯查低頭一看,畫中是一個極漂亮的男嬰頭像。五官明晰,惟妙惟肖,表情生動可愛。乍一看,倒不像畫像而似真人一般。
他遂愣住——第一個反應是原來這睿親王妃方才竟然是進去作畫了。第二個反應卻是原來這睿親王妃竟有如此高超的畫藝。衙門中的畫師他是見識過的,但凡能畫出原貌的七分,已是超群。
可此刻,他雖未見過那孩子真容,但心里沒來由地就篤定,這畫像定是分毫不差。
他抬首起來,明思神情凝重地看著他,「此事無論如何請柯查大人幫忙。孩子幼小,其他的事都可不提,安危最重。」
柯查點了點頭,「王妃放心,此事在下官職責之內,定當盡力。」
說完,朝明思行了一禮,便欲告退離去。
就在這時,方府管家急匆匆到了門前稟報,「王妃、夫人,王爺來了!」
柯查驀地一愣。
管家話音一落,便讓開身形退到一邊。下一刻,榮烈的身影從左側現于門前。
因是從宮中直接出來,他身上穿得依舊是醬紫色金縷刺繡的質孫服,頭戴六寶冠,腰帶和坎肩上皆是綴滿的琉璃寶石。襯著挺拔秀雅的身形,端是貴氣俊美得逼人。
柯查一怔後,旋即按制行禮,「下官柯查見過王爺!」
柯查這一行禮,府中其他下人也反應過來,跟著紛紛下跪見禮。
方師長正欲下跪,明思卻一把抓住方師長的胳膊,而同時,榮烈長腿一抬,邁過門檻行了進來,「都免了。」走到柯查身前停住微停步頷了頷首,又抬步直直朝明思行來。
到了跟前停下,俊容上半分笑意都無,眉心微蹙,「究竟怎麼回事?」
明思還有些怔然發愣,目光在他未換下的朝服上停留片刻,心情只覺復雜。
她抬眸看著他,輕聲道,「牛牛不見了。我讓管事拿牌子去京兆尹報案,剛剛畫了牛牛的畫像給柯查大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