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全有些驚異于榮俊的好心情。
「殿下,咱們這是回府還是?」他看向榮俊。
在去睿親王府之前,榮俊本是打算去左柱國府的。
榮俊點點頭,「照舊。」
康全心中一喜,「是!」
這幾日,榮俊也開始了一些查探,看情形那日所言並非一時虛言。
如今去尋左柱國,便表示他是真是下了決心了。
康全原本也不覺緊迫,但听得溫多爾的病況後,他略略打听了下,才知這腦癰真是絕癥中是絕癥。
說不準哪天沒了就沒了。
屆時溫氏兵權必落元帝之手,對榮俊便是大大的不利。
如今是父子和睦,但人心易變,聖心更是難測。
眼下雖無事,但誰能保證十年二十年之後又是個如何光景呢?元帝身體康健,又疑心頗重,他日除非太子處處讓他滿意,否則後事真真難料!
西胡男子骨子里都有一股野性,即便是他也希望能看著太子做出一番大事了。
明明才智卓著卻要韜光養晦數十年,他替榮俊不值當。
馬車到了左柱國府,車夫遞了張沒有落款的帖子進去。
不多時,府門便開,管事親自將馬車迎了進去。
左柱國府的門房沒看到車中人,心里不禁暗自詫異,何人這般大架子,竟能讓素來眼高過頂的二管事親自來相迎。
二管事見他探頭探腦,冷面盯他一眼。「管好自個兒的嘴,明白麼?」
他一噤,連連點頭,遂不敢多看那遠去的馬車一眼。
左柱國門衛森嚴,府中更是規矩重重。
榮俊下了馬車一路行到溫多爾的房中,路上竟未見得一個下人。
心中暗暗稱許其人謹慎。
同時也明白,溫多爾只怕是猜到他的來意了。
康全心中疑惑,「柱國大人不在書房?」
二管事引路的方向似乎是朝著溫多爾安寢的院落而去,溫多爾的書房在榮俊出使歸來後,他們是來拜訪過一回的。
二管事恭敬道。「大人在院中。讓小的引殿下過去。」
並未說究竟為何,看情形,他似乎也並不清楚。
榮俊朝康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無需打听。
既然溫多爾要讓他去他院中。定然不會隱瞞。又何必打听?
到了院門前。二管事駐足躬身,「兩位請。」
正說著,院門便打開了。康全一愣,來開門的竟然是跟了溫多爾三十多年的大管事。
兩人入內,到了門前,大管事看了康全一眼。
榮俊會意,「你在此侯著。」
康全應下
大管事將榮俊一直引進了溫多爾的寢房。
溫多爾面無血色閉目靠在床頭,額上一張白色棉巾覆著,似是用來吸汗。只見他發髻散落,頭上明晃晃地幾根長短不一的銀針,煞是觸目驚心。
榮俊一眼看清,縱然經事不少,乍然得見也不禁面上一變,「柱國大人!」
一個穿青色缺胯衫的漢人老者站在床前,正目不轉楮的盯著溫多爾面上的表情。他自己的表情卻比溫多爾還肅穆緊張三分。
听得榮俊出聲,他立馬回首瞪了一眼。
一看榮俊氣度不凡,又是陌生面孔,瞪了之後便一愣。
「吳老,可以取針了麼?」溫多爾開口,語聲還算平靜,「老夫覺著沒那麼痛了。」
那吳老聞言上前把脈,少頃,「針是可以取了,不過大人切記不可喜怒憂思過甚,須得日日平常心才是。」
溫多爾朝榮俊微不可見的示意看了一眼,閉上了眼,「取吧。」
吳老捻動銀子慢慢抽出,溫多爾開始還鎮靜,到了最後還是露出些強忍之色。
汗珠從太陽穴的位置慢慢沁出。
終于將銀針都取出,大管事帶著吳老下去了。
溫多爾取下頭上覆蓋的白布抹了抹汗丟到一邊,這才朝榮俊一笑,「恕微臣暫不能起身相迎,微臣失禮了。殿下請入座。」
屏風是收起的,榮俊在一旁桌旁坐了下來,「柱國大人言重,是我叨擾了。」
溫多爾輕輕笑了,「微臣知曉殿下遲早會來,不過殿下比微臣想的時候還略早了些。」說著呵呵一笑,「如此甚好,微臣日夜難眠,就怕微臣等不到殿下下決意的那一日。如今殿下來了,微臣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榮俊起身深深一禮,「少陵勞柱國大人憂心了。」
溫多爾撐身而起,榮俊忙上前按住他,「柱國大人還是躺著說話。」
溫多爾躺了回去,眼底一抹欣慰,「有殿下這句話,微臣再無憾矣。殿下今日也看見了,微臣只怕撐不住多少日子了。」頓住,抬眼眸光閃閃,「不知殿下是何打算?」
榮俊松手在床邊行了兩步,有些決意不下,「如今皇祖母病重且馬上又是五國來朝巴山之會……少陵想此事還需做些準備,至少也要等巴山節後才好。」
「殿下你錯了!」
榮俊聞言一怔,只見溫多爾目光灼灼,「如今才是最好的時機!」
溫多爾一字一頓,眼底光芒閃耀。
榮俊愣住,「如今?」
心下一震後,他只覺大為意外。
他是想過要快,可溫多爾的這快的速度也實在有些超過了他的預計!
今日這般情形,他也能理解溫多爾為何會心急,可此事非尋常事可比,豈能不慎重,這樣匆忙哪里能籌劃的過來?
溫多爾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微臣並非妄言。殿下且听微臣說。微臣如是說,理由有三。」
榮俊看著他,目光詢問。
「微臣這病實已半處陰陽,如今僅能靠銀針鎮痛,微臣能苟延的時日只怕不多了。」溫多爾淡淡一笑,「這是其一,但微臣也並非只因這一點。其二,如今大局初定,皇上已得不少民心。如今天下臣民同往昔已是不同。漢人佔八九之數,我胡人只佔一二之數。在我西胡。嫡系奪位也是正統。但漢人自古受禮教與我西胡不同。如今漢人對皇上已漸生信服之心,若這般下去,這信服化為臣服敬慕之時,殿下即便是能成事。只怕民心也會波折。縱不至生亂。但對殿下聲望和他日統領天下卻是不利。如今皇上僅是興學助學便能引民心如此。他日那朝廷銀會和商會再實施開來,只怕效果尤甚今日。微臣知曉,那朝廷銀會詳則種種。大多皆是出自殿下之謀。可天下百姓卻不知,他們只會記得是睿親王的恩德和皇上的聖明。那睿親王妃雖的一介女流,但微臣極欣賞她有一言——得民心者得天下!」
听得溫多爾忽地提起明思,榮俊眼底一愣,在听最後這句,自然是頷首贊同。
溫多爾見他贊同也頷首而笑,「故而,此事宜早不宜遲。這便是微臣的第二個理由。」頓住,深意望著榮俊,「微臣還有這其三——凡成事者,需天時、地利、人和,三者戒備則東風起,能看準並拿住這三點,不說必然功成,也定有過半成算。眼下便是這最好的時機!」
天時地利人和?
榮俊垂眸思量溫多爾的含義,卻還是有些不解,遂看向溫多爾,等候下文。
溫多爾微微一笑,側身在床頭雕花的某處按了一下,床頭便出現了一個暗格。
溫多爾拿出幾張分別繪有地形圖和寫有字跡的紙張遞了出來,眸光深深,「殿下請觀閱。」
榮俊接過一看,只看了第一張,心中便有些驚跳。
第一張圖紙便是皇宮地形布防圖!
這可是機密中的機密!
他悚然一驚,抬首驚異看向溫多爾,「這是從何而來?」
「殿下莫驚詫,這並非真正確實的布防圖。」溫多爾微微而笑,「地形布局七八分是真,但布防卻是微臣揣摩而得,並非確實。至于這地形布局圖乃是大漢宮破之後,微臣遣人繪制,不過後來宮中曾改建,只怕有些便不同了。」
榮俊心中震驚。
溫多爾是早就有了奪位之心,這一點他也不算有多意外,但他真沒想到溫多爾竟然圖謀到這般遠慮的地步!
驚了一剎,他也就慢慢鎮定下來。
溫多爾既然連這種老底都擺出來給他看,顯然已是破釜沉舟之意了。
他點了點頭,繼續朝下面看。
下面一張仍舊是圖紙,是整個大京城的布防圖。
這個圖紙應是隸屬京兆尹所有,他不算奇怪。
第三張仍然是圖紙,是整個大胡疆域,及各地駐兵的兵力分布。在大京周邊分布的兵力標注尤為清晰。
他看到在大京西南十里外的麻面坡,溫多爾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將之包裹起來。
麻面坡正是黑甲軍的駐地。
也是除駐守在京城北面隸屬榮安的嫡系兵力外,最靠近大京的兵力所在。
榮俊抬首看著溫多爾,將圖紙立起,「柱國大人這是何意?」
「殿下此番要成事,最大的變數便是此處。」溫多爾目中精光閃爍,「殿下先莫急,看完再說也不遲。」
榮俊沉吟片刻,頷首,繼續朝下翻閱。
下面一張上面是密密的半頁文字。
他只看了兩行便神情大震——原本那張宮城地形圖已經足夠他驚詫,而這一張竟然是一張詳盡的行事計劃草案。
時間竟然是定在了五月二十八日!
今日五月十六,也就是說,離今日僅僅只有十二日之遙!
心神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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