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烈,我想我是有孩子了。」明思笑意柔柔,「你要做爹了。」
榮烈眉毛抽了抽。
明思行前一步,眉心微微蹙起,試探著望著他,「你不高興?」
高興?
怎麼高興得起來!
難怪不肯賽馬,難怪不肯讓他親近,難怪偶爾會笑著出神連他走近了都沒發現……
榮烈不高興。
再一想起藍星生產時的情形,他更高興不起來。
明思之前雖是解了大半寒毒,但一直都在服藥清余毒,而且這幾個月她根本就沒養好身體。
瘦了那麼多,血色也不足,還受過傷,睡也沒睡好過,怎麼能生孩子!
榮烈沒法高興起來。
怎麼就有孩子了呢?
真算起來,這兩月也多少次親近。
除了開頭那幾日還算濃情似火,後來她一直都在躲他。
就連這出來了也是。
怎麼就有了呢?
榮烈驀地腦中光亮一閃,明思躲他是相認後沒幾日就開始,難道那時她就知道了?
不對勁!
榮烈皺眉看向明思,「你早就知道了?」
明思沒有見過知道自己要當父親的男人是何種模樣,但此際榮烈的表現卻讓她有些受傷的感覺。
榮烈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同她一樣的喜悅心情……這有一種霎時間熱情被冷水澆下的感覺。
明思唇邊笑意消失了,下意識的咬了咬下唇。
她沒有回答榮烈的話。
榮烈察覺到自己的反應不對。心里罵了句娘,上前摟住明思露出一抹笑意,「我自然高興,哪兒能不高興呢?高興極了。」
明思用眼神盯著他,沒有因為榮烈的話重新露出笑顏,「你騙我,你不高興。」
榮烈噎了噎,竭力將唇彎起更大的弧度,「傻思思,我怎麼不高興呢?方才。方才不過是一時驚住了……有些意外罷了。對了。你怎知曉有孕的?這些日子也沒喚過御醫,會不會弄錯了,不是說余毒未清也不易受孕麼?」
明思心中不快,垂簾輕聲。「不會錯。花姐姐給你下的子午銷魂蠱本有助孕之效。只要未服過絕子藥便極易受孕。她中過毒受孕不易。故而才對你下了此蠱想一舉得孕。我的月事遲了兩月,這孩子應是咱們相認那一夜就有了。」
第一夜就有了!
坦麗花!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瞞了他這許多!
榮烈嘴角抽了抽,心中狠狠地罵了句娘!
一眼看到明思望著他那張毫無笑意的郁郁小臉。他趕緊強笑著將明思攬進懷里,「我不過是有些驚嚇,咱們分開這麼久,這才剛剛在一起——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著有些突然。」
明思推開他,抬眸定定,「你不喜歡咱們的孩子?」
榮烈哽住,眉毛很想跳,他盡力穩住,「哪里會不喜歡?只要你生的我都喜歡。」說著嘆了口氣,「本還想——算了,回去吧。傳御醫來看看,若是真有了,咱們得安排趕緊回京城。」
明思本悶悶不樂,听得他那句「本還想」目光一閃忍不住好奇,「本還想什麼?」
榮烈悻悻嘆息,「難得出來一回,本想多玩些時候,王庭北邊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也想帶你去看看。還有——」頓住,拉著明思朝湖泊北邊行去。
行了百余步便是一樹林,林間蔭涼處茂密的草地上有一座小小的木屋。
屋子用木板搭成卻看不到任何木質,通體上下都被鮮花覆滿。
五顏六色,繽紛絢爛,窗前輕紗飄逸,夢幻般的美麗。
明思驚亮了雙眼,「這是你準備的?」
榮烈心中嘆氣,面上露出笑意頷首,「本想今夜帶你宿在此處。神女湖的夜景是草原上最美的景致之一。」
明思乍然驚喜,松開榮烈的手走向木屋。
木屋離地面兩尺,架空而起。外面有圍欄,還有小小的天台,除了地板,圍欄也都被鮮花覆滿。
全都是新摘下的花朵,花香陣陣卻並不濃郁,煞是清幽迷人。
房有兩間,一間是寢房,一間應是用來用膳和儲藏食物及用具的。
寢房只有一張大而柔軟的床鋪,從屋頂垂落輕紗帳幔,煙羅飄飄,柔美動人。
明思轉身朝榮烈抿唇一笑,「我們今晚就住這兒。」
榮烈蹙眉,「不行,你得回去讓御醫看看,方才吐得太厲害,也不知可有不對。」
「懷孕本來就是要吐的啊。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數,方才是你騎得太快顛著了。」明思快步下來,榮烈看得眼角直跳,趕緊上前接住她,「你慢些!」
明思握住他的手抬起臉,眸中祈求,「榮烈我沒事,咱們今晚就住這兒好不好?」
望著那一雙剪水秋瞳中的殷殷祈盼,榮烈沒有辦法拒絕,無奈點了點頭,「好,你說如何就如何。」
反正布羅他們也在附近待命,若是有事也可速速傳信。
不過還不穩妥,得傳信讓布羅把御醫也帶過來,今晚就讓他們在附近安營扎寨才行。
明思欣然一笑,早前的不快已經煙消雲散,她提起裙角朝神女湖行去,「這湖水怎麼這麼清澈,連水下的水草和游魚都看得見?」
明思在湖邊蹲下,折了一支草伸進水中。
頃刻間,便有無數的游魚朝明思游來,半點不怕生地用嘴輕咬草葉。
明思驀然驚喜,「它們不怕人?」
見明思蹲在湖邊,榮烈只覺心肝兒又顫了顫,趕緊過去護在明思身邊。
不知為何。明思現在無論做什麼動作,他都有些心里發 。總覺得下一刻似乎就會發生什麼狀況似地,沒辦法安下心來。不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他就無法心寧。
這才兩月不到,還有七個月……
榮烈心中郁結。
「咦,這魚怎麼都是長長的,好像鱗片還是彩色的?」明思又發現了這湖中魚兒的奇異處,「好像跟別的地方的魚不同。」
「這魚用我們當地的話說叫卡拉瓦娜,意思是神女的眼淚。」榮烈定了定神,同明思解釋。
「神女的眼里?」明思不解。「有什麼故事嗎?听起來好像挺悲傷似的。」
榮烈頷首。「我們胡人信奉真神。傳說神女是真神的妹妹,她愛慕真神,而雨神卻愛慕她。雨神向她傾述了自己的心意,神女拒絕了。雨神因此離開了草原。沒有雨神的草原遭受了旱災。海子干涸。牧草干死。牛羊都餓死了。真神十分難過卻沒有辦法找到雨神。後來神女不願讓真神難過就將自己化成了這片海子,她在最後留下的眼淚五彩斑斕,便成了這海子里的彩魚。草原上的百姓感激神女的恩德。所以從來不在這片海子打魚。」
明思明白了,「所以這里的魚也從來都不怕人。」
榮烈笑著頷首。
真是個動人的故事啊!
明思想了想,「你們胡人倒是很開化。神女居然喜歡自己親身哥哥……」
「真神和神女乃是天地所孕,跟咱們凡人不同。」榮烈笑了笑,伸手寵溺地刮了刮明思鼻翼,「你想到哪里去了?」
明思抿唇莞爾,陽光下櫻草色的長裙嬌俏,一雙眼若沁水黑琉璃。
榮烈忍不住拉過她,低頭吻了下去。
明思趕緊擋住,「別,我……我方才嘔過……」
榮烈驀地僵化,嘴角發抽。
旖旎氛圍霎時無影無蹤。
明思偷笑著起身,裙裾彩蝶般飛起,「林子有花,我們去看看有沒有蘑菇……」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去了老遠。
榮烈心髒倏地一緊,下一刻,人追了上去,「你慢點……」
是夜,榮烈架起烤架,用突斯國的燒烤法子烤了兔肉、鹿肉、魚肉……還用林間揀來的蘑菇燒了一罐子蘑菇湯。
夫妻二人吃完了,坐在湖邊的草坪上欣賞月下的神女湖美景。
深藍色的穹頂宛若絲絨,星子在上面好似頑童般眨眼。
漫天星光,似遙遠又似近得觸手可及,金光閃爍明滅。
遠處的雪山直插如天際,在夜色中若濃墨涂就的巨大神像,威嚴蒼茫。
月色下神女湖猶如一面巨大光滑的鏡子,讓人想靠近卻舍不得打破這份寧靜的美好。
明思靠在榮烈肩頭不想說話。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美,讓她覺得這一刻什麼言語都是多余。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靜靜地感受,心中那些過往似乎在這一瞬都得到了沉澱。
再多的痛苦,再多的揪扯,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悔。
她用盡了所有的努力,去努力的活下去。
她用盡了所有的珍惜,去珍惜自己的一切。
有疑惑嗎?
肯定有。
但是這便是生活。
她遺憾那些本應該持續的美好沒有能持續,她遺憾不能留住生命中所有的珍惜。
可是,這就是人生。
一幕幕畫卷在她眼前展開,有歡笑,也有淚水。
「瀅娘、藍彩、秋池……我現在很好。希望上蒼也能給你們新的美好,新的希望。」明思在心中默默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你們永遠都在我心里。」
「想什麼呢?」榮烈的聲音低柔響起。
手指尖輕輕摩挲她的臉頰。
明思偏首一笑,「榮烈你信天意嗎?」。
榮烈深深看她,「信。你呢?」(未完待續……)
PS︰家中有事,所以更新只能擠時間,稍後繼續,碼好會發上來~~
偶家可憐的小烈烈啊,本來想……世事無常啊~~~~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