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亭前跪倒一片。
榮安停住腳步,沉聲問,「出了何事?」
雖得了皇後的許諾但那嬤嬤見著榮安心里還是發顫,待榮安再問過一遍,她才壯著膽子回話,「回皇上……奴婢……奴婢……」終究沒膽子一下子將話說出,「皇上,九長公主在……在里面!」
皇後見著這嬤嬤膽小不成事的模樣,心中霎時氣結!
多少時日就等今日一刻!
重重布置可沒想到還是出了些差錯,在前殿等了半晌沒等到傳信的人,她這才使眼色行第二步。好不容易將榮眉逮了個正著,偏生這奴才卻是個不爭氣的!
納蘭笙雖是逃了,可先前明明傳的暗號說是已經成了事。既是成了事兒,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逮住榮眉就不怕揪不出這後面的尾巴!
皇後暗暗沉氣,眉峰一豎便喝道,「不會回話麼?皇上問出了什麼事兒,還不好好回話!」
那嬤嬤背脊一抖,「是,是,奴婢回皇上皇後娘娘——」
她的話還沒完,亭中傳來榮眉清冷靜靜的聲音,「眉兒有言啟稟,還請大皇兄屏退左右。」
榮安抬首朝竹簾內望去,透過縫隙,隱約可見榮眉拜倒的身影。
榮安垂了垂眸,看向觴灕,「今日恐怕不能招待太子殿下了。」
觴灕眼中稍稍遲疑。
「長公主有事還是同皇嫂說吧。」皇後幾步上前,說話間挑起竹簾。待一看清榮眉此刻形容,她旋即驚道,「這是出了何事?眉兒你怎——怎這般模樣?」
說著,她做出一副驚住的神情,連挑起竹簾的手也定住了。
亭外的榮安同觴灕順勢看去,自然也將榮眉此刻的衣飾形容都看在了眼中。
觴灕一愣!
兩人雖看出跪在地上的榮眉此刻形容有些不妥卻還未想到其他,但皇後的第二句話一出,兩人都覺出了些不對的意思。
榮安當即抿緊了唇,目光冷然地盯著皇後的背影。
青黛方才已經將榮眉周身盡量整理妥當,可畢竟條件有限。同平素的妝容相比。差別甚大。
听到皇後的話,榮眉輕輕抬首,「我不過是睡不著,出來走動走動。嚇著皇嫂了。是眉兒的不是。」
「出來走動?」皇後上下打量明思。
亭子狹小。她站在竹簾下也能將兩步外的榮眉看仔細。說話間。目光極快地從榮眉在外的肌膚上掃過,正好她站的位置在榮眉右側,沒能看到榮眉左側脖子上的痕跡。
目光幾掃間。語聲帶笑語意卻銳利,「這大晚上的,眉兒怎穿成這樣出來走動?先前五公主不見了,眉兒出來可有踫上?」
榮眉淡定相望,「我自個兒出來的,沒瞧見其他人。」
皇後笑著「哦」了一聲,挑了挑眉,吩咐秦嬤嬤,「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扶長公主起來。」
秦嬤嬤明白皇後的意思是讓她上前查看,榮眉自然也明了她的用意,不待秦嬤嬤上前便自己起身,「不必了。」
榮眉既已起身,秦嬤嬤也不好太過露形跡的上前。
皇後見盤算落了空,但之前也沒機會同早前堵住榮眉的那嬤嬤交流清楚,故而一時間也拿不出榮眉的把柄。此刻見榮眉起身,她便伸手去拉榮眉,「你這丫頭,這大半夜的怎穿成這模樣,倒嚇了我一跳——對了,方才不是說有話同皇上說麼?」
此刻這格局,榮眉已知今夜不能善了。
早前那嬤嬤已拿了把柄,榮眉也沒想到能瞞過榮安。可如今觴灕在場,榮眉卻不能將事情鬧開。她個人事小,真若當場鬧大,勢必影響兩國關系,更讓榮安無法下台。
如今她是明白皇後是想對付她,但她也模不清皇後的最終打算,故而心里還是留了些希望。
畢竟夏瀝太子在場,作為皇後,多少也該為兩國關系著想一二吧。
榮眉這般想著,心里雖是厭惡皇後至極,面上還是淡淡微笑著應付,「也沒什麼話,今日頑皮怕丟皇兄的臉,故而才那般說的。皇嫂既然已經看見就饒了眉兒這遭吧,眉兒稍後再好生向皇兄告罪可好?」
皇後緊緊地盯著榮眉,口中應了一聲,背對亭外的面上神情卻是帶著一絲莫名陰狠的笑意。
榮眉看著她這般眼神,心中頓覺不妙。
果然,下一刻,皇後轉身朝這竹簾外,「不是讓你們尋五公主麼?方才怎說是九長公主出了事——累得皇上同太子殿下也受了驚,怎麼傳話的!」
亭外跪倒的眾人齊齊身子一顫,那領頭的嬤嬤抬首囁囁看了榮安一眼,欲言又止。
榮安何許人也,听得皇後同榮眉這一路對話下來,再一見這周遭眾人情狀,心底便沉了沉,猜出些可能的端倪。
榮眉斷無可能無緣無故的半夜出寢宮,何況還穿成這般模樣!
更莫說,皇後今夜表現著實太過明顯,分明是另有用意。
見腳下的那嬤嬤要開口,榮安當機立斷開口,「不是五公主不見了,可尋到了?」
那嬤嬤本要道出內情,被榮安一打斷只能回道,「回皇上,還不曾尋到五公主。」
「沒尋到還杵在這兒作甚!」榮安冷聲喝道,「還不趕緊去找!」
那嬤嬤一滯,應了一聲後抖抖簌簌地站起便朝外退去。
「慢著!」皇後一挑竹簾走了出來,瞥那嬤嬤一眼,「皇上何必心急,臣妾早吩咐了人手各處去尋。這奴才方才謊報驚了聖駕和貴客,若不重重治罪豈不是臣妾的過失!」
那嬤嬤身子抖了抖,停住了腳步怯怯地垂首站住。
榮安緩緩蹙起眉心,面色全然冷冽,「今日也算大喜,太子殿下也在此處,莫要失禮,這奴才皇後還是稍後再處置吧!」
到了這個地步,榮安也沒機會再提讓觴灕離開的話了。
皇後站在竹簾外直視榮安,面上笑意定定,不疾不徐道,「臣妾是後宮之主,皇上既然將這後宮交給了臣妾,臣妾自然不能徇私枉法。何況今日這奴才還驚擾到了太子殿下,臣妾若不重罰只怕會讓太子殿下笑話臣妾這個皇後失職。」頓住,盯著榮安,皇後沉沉一字一頓,「秦嬤嬤!給我掌這不會傳話的奴才的嘴!」
秦嬤嬤聞聲而出,朝那嬤嬤行去。
榮安眼底怒氣翻涌,卻也出聲不得。
秦嬤嬤方走到那嬤嬤身前,那嬤嬤在她目光示意下明白過來,「噗通」一聲跪倒,「皇後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欺瞞,方才奴婢過來,長公主形容散亂,衣裳也沒穿好——」
「大膽!」榮安驀地出聲,神情大怒。
那嬤嬤渾身猛烈顫抖,俯低身不敢抬頭,整個身子都貼在地上。
皇後卻唇角翹起,不看榮安之看著那嬤嬤冷聲淡淡,「大膽奴才竟敢編排長公主,秦嬤嬤還不掌嘴!」
秦嬤嬤行了一步,榮安轉首死死地盯著皇後冷聲緩緩,「都給朕退下!全都退下!」
眾人開始後退,觴灕抿緊唇角,目光垂了垂,也準備轉身。
「皇上這是做什麼?」皇後似笑非笑地看著榮安,輕輕挑了挑眉,「這奴才編排長公主,這麼多人听著,太子殿下也在這兒,皇上怎能讓人走了?這一走,長公主的清白還如何能說清?都站著,我皇室的公主冰清玉潔豈能容這賤奴污蔑,今日定要還長公主一個清白才是!皇上,你說臣妾說得可對?」
榮安一口氣堵在胸口,眼中一片冷厲怒色盯著皇後卻一時無話可駁。
也並非是無話,但看皇後此刻神色,榮安已看出她此番顯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無論他如何說,皇後今日已的下了死心要同他對著干。
見榮安這般神情,皇後心中卻無往昔那些畏懼只覺痛快,輕聲一笑,她轉身看著竹簾,「眉兒,還不出來同你皇兄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這奴才說的話,皇嫂半分也不信,可我大胡的長公主也不能容這賤奴辱了名聲,你還是出來吧。」
須臾後,榮眉的聲音從內傳出,「既然是賤奴,皇嫂又何必同她計較?若是計較反倒失了身份,擾了皇兄和太子殿下清靜是眉兒不對。今日眉兒頑皮穿了男裝,出來見客便是失禮,皇嫂還是莫要勉強眉兒了。」
皇後聞言一笑,轉身便道,「長公主說得有理,即使這般——」語聲懶懶一頓,「來人啊,將這胡言亂語的奴才拉下去杖斃!」
語聲到了最後倏地冷戾森然。
秦嬤嬤一揮手,兩個嬤嬤便上前來拉人。
那嬤嬤雖雖知皇後的用意也嚇得不輕,白著臉掙扎,「皇後娘娘明鑒啊,奴婢不敢胡言,娘娘若不信只看長公主就是!公主身上……公主身上有記印,娘娘一看便知!」
此話一出,觴灕驀地抬首起來,園中霎時冷氣四散,立時死寂一片!
榮安吸了口冷氣!
早一刻,他已猜到事情不小,但萬萬也沒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用力沉了口氣息,壓制住胸口怒氣,他轉首看向觴灕勉強露了個鎮定笑意,「太子殿下今日恐不能相陪了,還請太子殿下暫且回驛館歇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