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中部義安省省會榮市東郊,新落成不到半年的海濱大道寬闊而又平坦,綠化帶上綠樹婆娑,道路兩旁新建成的各式小樓如同雨後春筍般突起。大道盡頭的新建港口,並沒有因為這場全球性的疫情蔓延而停頓下來,一船船的鐵礦石在此日夜裝載,運往似乎永遠也填不飽肚子的北方大國。比鄰碼頭修建的佔地近十五平方公里的徐氏工業園區屬于密集型加工區,大量的竹木制品、橡膠產品因為出口的停止而陷入了停頓之中,工業園區的數千名越南從業者暫時處于失業狀態,因此在大道兩旁樹蔭下的冷飲攤上坐滿了各廠區失業的工人,昔日繁忙的三輪車夫也無精打采地靠在路邊簡陋的車棚里打瞌睡。
十字路頭靠海的一棟嶄新兩層半尖頂法式建築,在椰樹和海水的映襯下顯得幽靜氣派極富格調,寬大的庭院里,花木繁茂奼紫嫣紅,這棟佔地近千平方米的洋樓就是徐氏企業集團總裁徐子良的府邸。
徐子良從新加坡鎩羽而歸,灰溜溜地避入越南接過自家老爺子徐家偉的總裁職位開始,僅僅用了三個半月時間就建起了這座美輪美奐的洋樓。徐家偉兩次到來看到兒子的大手揮霍,也只能搖頭暗暗嘆息,他心里知道心情苦悶的兒子需要一個冷靜的過程,數十萬美元的揮霍只不過是兒子心頭苦悶的一種發泄,如果兒子能夠在發泄之後重新振作起來恢復從前的狀態,哪怕再建兩棟這樣奢華的洋樓徐家偉也心甘情願。因此,徐家偉只是看了兩眼沒有說什麼,此後半年看到兒子果然將全副精力轉入經營之中也就十分安慰,不時通過電話和郵件慰問鼓勵自己的兒子,對兒子取得的每一點成績都欣慰不已,贊賞有加,哪里還有精神深究兒子在此樓中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此時的徐子良剛剛睡醒不久,沒精打采地斜斜躺在二樓豪華客廳的長沙發上狂灌冰鎮啤酒,兩個年輕清秀。衣著簡單暴露的越南女孩正在給他端水搽臉,殷勤地按摩著。半年來,放縱糜爛的私生活和毫無節制地飲食已經嚴重損壞了徐子良的形象,原本高挺健美的身材變得肥胖臃腫起來,水桶狀的腰身已經超過了自己大月復便便的父親徐家偉,英俊帥氣的面目如同發了酵地饅頭般變得肥胖寬厚。原本端正的嘴巴和漂亮的鼻子因為虛胖而顯得細小滑稽,幾乎無法睜開的小眼楮里滿是酗酒者慣有的血絲和蠟黃。
客廳充足的冷氣中,兩個畢業于越南中部大學師範學院外語系的妙齡女孩似乎不知疲倦地為徐子良專心按摩著,小巧誘人的猩紅小嘴里還不時發出體貼周到的溫柔詢問。兩個女孩說地都是一口流利的英語,兩人柔軟細滑的巧手幾乎不用徐子良地吩咐,就能移動到令他最為愜意的部位上,並且恰到好處地盡情施展。
這兩個被招入徐氏企業的花季少女名義上是企業人力資源部的助理,實際上就是屬于徐子良私人珍藏的兩個花瓶與玩偶,令徐子良感到心滿意足的是。無論自己有何過分的要求,或者說是如何暴力虐待,兩個溫柔漂亮的女孩都會逆來順受。言听計從,甚至在昏天黑地的荒婬中不時發出暢快地申吟,把徐子良服侍得心滿意足舒舒服服。
但是,徐子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半年來的一舉一動,都讓其中一位嬌媚的女孩寫成秘密報告傳遞上去了,以至于現在徐氏企業有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越南當局的眼楮,更不用說各種關系到企業命運的關鍵決策了。
徐子良把空酒瓶扔到了柔軟的地毯上,轉了個身。舒舒服服地展開四肢,形成了個大字,兩個杏眼含春的女孩那四只勾魂攝魄的小手,隨即知趣地轉移到他的胸月復和大腿上游走起來。听到徐子良嘴里發出舒服地低沉申吟,兩位女孩的動作更為溫柔專注。
此時的徐子良,遠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享受,他的心里充滿了恐懼和罪惡——半月前那個晚上酒吧放縱後駕車撞死一家三口的血腥情景,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接下來被警察帶進審訊室的經過更是令他無法忘記。一番連哄帶嚇的問話下來。驚醒後的徐子良立刻意識到那兩位長相陰鷙的中年人根本就不是什麼交通警察,對方毫不客氣地揭穿了徐子良地老底,並對他剛剛結束地老撾之行嗤之以鼻,讓徐子良立刻明白自己來到越南之後也許從來就沒有走出過這些無時不在的特工地視線,否則根本就無法解釋眼前兩個便衣男子的存在︰交通警察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在新加坡的破產秘密、以及剛剛前往老撾哀求自己父親為自己弄到疫苗經銷權的秘密?
盡管心中充滿警惕的徐子良並沒有在自己看不懂的幾頁審訊記錄上簽字,兩位特工倒是沒有過多的難為他,揭穿他的那些不堪經歷之後隨即冷冷的告訴他︰根據越南的法律,徐子良犯下的罪行足以夠得上槍斃的審判,並義正言辭地表示在神聖的法律面前。不會因為徐子良的新加坡國籍和美國綠卡而有所通融。兩位面色冷酷無情的男子將手機歸還徐子良後便轉身離去。臨行前只留下一句令徐子良幾乎崩潰的話︰抓緊時間通知親友準備一下後事吧!
被獨自關押在黑暗中的徐子良魂飛魄散之下,拼命撥打自己父親的電話。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撥通,情急之下徐子良只有撥通了榮市副市長範長德的手機,如激流中行將沒頂的溺水者抓住根稻草一樣,激動地哭訴和苦苦哀求起來。
令徐子良感到萬分幸運地是。那位主管工業、長期接受自己賄賂地副市長震驚之後立刻和聲安慰。大度地表示將為他特意向河內地老大求情。十分鐘不到。市長大人就給惶惶不可終日地徐子良回了電話。讓他放心等候自己親自前去營救。並非常輕松地告訴徐子良︰警察部門只是例行公事不會難為他地。哪怕是在口供上簽了字。到時候也能讓它作廢。同時經過調查取證。那死去地一家三口只是一介平民。沒有任何背景。只需要暗中花個幾萬美金賠償就能輕松遮掩下來。這樣地事情在越南也不是一次兩次發生了。盡管放心等候自己解救。自己也會鼎力相助為他排憂解難。
于是無可奈何之下。徐子良只得乖乖地在自己認不清字體地口供上簽字並按上了指模。尚未擦去手指上那猩紅地油墨。滿臉關懷地範副市長已經到來。看望完徐子良地市長大人與兩位審訊地男子一同離開了近半個小時。最後親自攙扶著幾乎無法行走地徐子良離開了那個讓他心驚肉跳地地方。坐上市長地專車徑直被送回自己舒適地洋樓里。範副市長安慰勉勵一番後。禮貌地告辭而去。臨別前諄諄叮囑︰在事情尚未完全解決之前不要輕易出去。否則會引起不必要地誤會。
徐子良哪里知道。他那輛肇事地奔馳600豪華轎車非常結實。除了車頭地劃痕和右大燈破碎之外。並沒什麼損傷。當夜已經被榮市公安局修好大燈開回市局大院。換上了一副內務部地藍色牌照立刻被開往河內。很顯然人家已經算定好。忙不迭承諾立刻付出五萬美元賠償金地徐子良根本就不敢再提起自己地肇事車。哪怕提起也會被一口嚇回去。至于那三位死者家屬實際上能夠獲得多少賠償金。那就要看公安們地心情如何了。
次日。睡了一覺冷靜下來地徐子良逐漸意識到其中地蹊蹺。他知道自己酒後肇事已經是無法挽回地事實。經過多日地周密思考和焦慮等待。他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落入了一個精心編織而成地陷阱之中。而且從範副市長巧妙地鼓動自己前往瑯勃拉邦弄回病毒疫苗倒賣開始。整個過程就是一個巨大騙局地延續。否則根本就無法解釋肇事當天兩位身份可疑地審訊人員嘴里地一切。聯想到榮市政府半年以來對徐氏企業集團打包上市地熱衷。再聯系到越南商賣部兩個月前下達地「鐵礦石出口新規定」。大夢方醒地徐子良終于知道一張大網早就在自己頭頂無聲地張開多時了。只等時間一到就會當頭覆蓋下來。
也正是有了這個突如其來地災難。徐子良一貫地精明才被重新喚醒。他冷靜下來後逐漸意識到很多事情之間地內在聯系︰兩個月前為何越南政府會毫無征兆地下發文件。不顧現實中越南這個國家極端落後地工業基礎。而明令禁止含量低于百分之七十五地鐵礦石出口?而且這一文件從下發到執行出奇地高效——自頒布之日起六十天內即執行!這也就是說。他徐家父子在越南中部巨資投入地兩個越南最大地鐵礦石開采場、與之相配套地選礦廠已經無法再滿足越南國家地最新要求。要想達到最新地出口標準。必須再次投入大筆地資金添置新設備。而且還必須從八月一日開始。將開采出來地礦石進行精加工。達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地含量才能出口。
在此之前。居心叵測地徐子良得到了榮市政府口頭上答應地通融半年時間之後。靈機一動就以此為借口從自己父親那里騙來了四千萬美元地設備購置金。用以增加選礦設備改進采掘工藝。緊接著又在越南工業部和地方政府合資興辦鋼鐵廠、鐵球廠地巨大誘惑下。另有所想地徐子良又抓住了這一個機會。花言巧語地制定出一系列看似嚴謹地評估報告。用通過精加工可以成倍增加利潤為理由。從父親徐家偉那里又騙來高達兩億八千萬地巨資用作獨資興辦冶煉廠地資金。加上從國內和歐美各地回籠地一億七千萬美元鐵礦石貨款一起。共計四億九千萬地巨資被徐子良暗自結集起來。卻沒有任何實施開采冶煉計劃地打算。
兩周前,橫下心來決心鋌而走險孤注一擲的徐子良按照規定填寫資金匯兌申報,準備私自將這筆巨資轉到自己設在瑞士銀行的戶頭,然後就拍拍離開這個讓他無比傷心和怨恨的地方,遠走高飛到美國之後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憑借這近五億美元的巨資重新在商界崛起,用事實證明自己的價值和智慧,哪怕一敗涂地也無怨無悔,總比含辛茹苦過著目前這種仰人鼻息、被人歧視沒有尊嚴的日子要強上千百倍!
可是。接到徐子良的申請報告之後,越南外商銀行地主管官員委婉地告訴他,按照慣例如此巨資需要十五天時間查驗,只要其中不涉及到越南國家資金即可放行。
疑竇叢生的徐子良立刻給自己在河內政府部門的老朋友打去了電話進行咨詢,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也就不急于一時,待在家里耐心等待。在等候期間。越南衛生部的官員和榮市幾位領導先後約請他赴宴,動員他利用自己的資源和能力從瑯勃拉邦弄回一批全球緊俏地病毒的治療藥品和疫苗回來,當地政府和官員表示願意出雙倍的價格全部收購而且數量越多越好。心有所計、**大增的徐子良幾經權衡後,悄悄地去了一趟老撾瑯勃拉邦,盡最後的努力哀求自己的父親為自己說情,希望能夠獲得康寧的同意,代理病毒疫苗在越南的銷售權。
誰知道剛一開口,立刻引來了徐家偉的一頓臭罵,惱羞成怒地徐子良牙齒緊咬。一語不發地便轉身離去了,就連與自己的母親告別一聲都沒有去做。很自然,已經背叛過康寧集團一次的徐子良知道自己無法再次獲得信任。盡管他根本就不知道範淮東已經在悄悄地運作此事,但徐子良還是將滿腔怨恨發泄到了康寧甚至是自己父親身上,這就更堅定了他鋌而走險地決心。
誰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從瑯勃拉邦空手而歸的徐子良回來的第二天就遇上了倒霉的車禍。此刻,他已經足不出戶焦急難耐地度過了兩周時間,看情形似乎還需要等上一段日子。
在兩位妙齡絕孩的服侍下,徐子良漸漸地清醒過來,享受完舒適的按摩後,突然想起今天已經是外商銀行承諾的資金放行時間。于是精神一振,緩緩坐起來推開膩在身上的誘人雪白**,抓起茶幾上的電話撥通了榮市外商銀行行長辦公室地電話︰
「吳行長好!我是……」「對不起,行長開會去了,我是行長秘書,請問我能為你做什麼嗎?」另一頭傳來一位女子溫和的聲音。
徐子良一听,頗為惱火地問道︰「我是徐氏集團的老總徐子良,請問我的那筆申請匯出款項什麼時候能夠執行?」
「對不起,請稍等一下……找到了!我行剛剛接到公安部緊急文件。由于資金持有人涉嫌在越南實施嚴重的犯罪行為,這筆資金已經被公安機關暫時凍結了!對不起了!」
電話「啪」的一聲掛斷。
徐子良猛然站起,隨即重重地癱坐在沙發上,只感到五雷轟頂,心如死灰。他那毫無血色的大胖臉和驚愕的眼楮,把兩位漂亮的女孩嚇得來不及穿上鞋子轉身就跑,剛跑下樓梯就听到樓上徐子良殺豬般地嚎叫和一陣陣物件毀壞的破碎聲。
兩位強壯的便衣男子不知何時沖進了一樓大廳,著急地向其中一名女子詢問兩句,立刻飛奔上樓。不一會兒樓上所有的聲音停止。徐子良絕望的痛哭聲驟然傳來,把兩位見多不怪的女孩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抖……
徐子良的噩夢至此才剛剛開始,次日,飽受病毒威脅的數千名工業園區工人在「工會」的組織下,不顧原先達成地協議,舉行了聲勢浩大地游行示威活動,隨著參加的人群越來越多,數以萬計地人群手舉標語橫幅,將徐子良所住的洋樓圍了個水泄不通,震天的口號聲、聲討聲和控訴聲此起彼伏,徐氏企業集團因疫情爆發尚未來得及清算所拖欠的兩個月工人工資,隨著人聲鼎沸的叫囂變成了拖欠半年。
大道上和洋樓四周,到處都擠滿了情緒激動義憤填膺的人們,榮市政府和公安部門的人員在庭院被踩踏得一片狼藉、洋樓的玻璃杯被激進的人群砸爛一空才姍姍來遲,「維護秩序」,國家電視台和地方電視台的記者隨即蜂擁而來,將這「激動人心義憤填膺」的一幕幕攝進了鏡頭,當晚便在新聞節目中播出。
當記者們在公安人員的引領下走進二樓房,才發現「萬惡的資本家」徐子良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而是宛如石膏般臉無血色地端坐在沙發上,雙眼呆滯地望著天花板,仿佛對所有的一切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