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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在山野間擴散,越來越濃,把山谷填滿。膨脹中的山峰,冒出火山的煙雲。一大片火紅的秋葉在霧中閃爍。遠山,霧漸漸淡化,現出蔥籠的森林。可以想象︰陽光漫過樹梢,給林間帶來暖色。杏黃、金黃的敗葉,悠悠落在腐葉層積的林間空地上。樹樁上有苔蘚,樹枝間有小鳥和松雞。黑褐色的火山錐上,一只鷹盤旋著。它似乎在打量模接雲底的硫磺氣和火山灰組成的煙團……
肖翰山雙眼瞪著牆上的那幅油畫,雖然燈光將這幅油畫照得有些失去了原來的韻味,可如果將弗米爾高地的炮火移植到畫里,似乎更形象一些……就在一天前,肖翰山將軍還軍服筆挺,意氣風發。這才兩三天的工夫,她已經是眼眶深陷,面頰肌肉松馳、胡須長出的一寸多,像是突然間蒼老了十余歲。指揮部外,戰火已經將弗米爾高地變成了一池沸騰的岩漿,士兵們在拼殺、流血、死亡,而這場死亡游戲的主要導演卻在這里發呆。
幾個軍官沖入指揮部,膽戰心驚地看著肖翰山︰「肖將軍,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已經如此惡劣了嗎?」。
肖翰山看向自己的衛兵︰「指揮部還有多少兵力?」
衛兵低聲道︰「警衛營和指揮部文職人員已經全部上前線了。通訊官已經將所機通訊機甲和資料銷毀……自殺成仁了。」
「唔,這麼說,指揮部就剩下我們幾個了?」
肖翰山顯得很鎮定,他的目光看向那幾名軍官︰「你們要麼投降,要麼戰死前線,跑回來干什麼?」
軍官們面面相覷。
肖翰山站起身,抖了抖軍裝上的土,盡量挺直身體︰「敵人呢?在什麼地方?看來他們的搜索能力也不怎麼樣嘛。」
其實他心里很明白,早在幾個小時前,外面就已經全是美軍了,只不過他這里比較隱蔽,而且所有士兵都派了出去,通訊也完全停止,帝國軍一時沒有注意到。但現在……毫無疑問,敵軍已經打到指揮部門口了。
他看了看這些軍官和身邊的衛兵,突然展顏一笑︰「諸位,我知道你們打得很辛苦,很努力,能夠與你們共同戰斗到這一刻,我深感榮幸。」
他深深地向這些部下鞠了一躬,然後來到他們的身前,詢問他們的名字、籍貫、家中是否有父母兄弟。最後,他說道︰「諸位,進行我們最後的一戰吧,用我們的尸骨和血肉,築成共和國不朽的長城!我平時對諸位關照不夠,但今天……拜托啦!」
他對一個年齡最小的衛兵知了笑,道︰「孩子,你的母親會為你驕傲的!」
那個年輕的士兵立即抽泣起來,肖翰山猛地托起他的下巴︰「哭什麼?這筆帳要記在該死的帝國人頭上!」
他連想都沒想,為什麼他們要到遠離共和國本土幾個星系的地方來,為了掠奪別人發現的資源星送掉性命。
「諸位,請跑我發起最後的沖鋒!」他戴上雪白的手套,從刀鞘中抽出指揮刀。
所有的軍官和衛兵都搶在他前面沖了出去,肖翰山笑了笑,並沒有爭搶,當他最後一個離開指揮部的時候,肖翰山轉過頭,又看了一眼那幅畫,那是他的一位朋友送給他,是他家鄉的風景。他遠離家鄉,掛著畫,也就看到了家鄉風光。
不知道為什麼,以往十分喜愛的油畫此時在他的眼中成了最為可惡的東西。軍人,本來就不該是兒女情長,那是保姆所干的事情……他已經變成一種野獸的心理,一只困在籠中的豺狼,一只受傷的獅子。他要在血還沒流干之前再撲殺最後一次獵物。兒女情長的人干脆別扛槍!
他揮起指揮刀,砍斷系油畫的繩子,他還來不及剁開油畫,就听到門外大聲的咒罵聲,子彈在外面發出啾啾的聲音……他讓開門,打碎燈,倚在牆上,雙手據住刀柄。門外,到處是廝打的人堆,有人在慘叫,有人在哀號,短促的冷兵器撞擊聲和能量突擊槍討厭的聲音。
他什麼都忘卻了,他的心智集中在門口。他象一棵枯樹。一片黑暗中,他听到有人朝門口模來。來者一定是帝國軍,他清楚他的士兵決不會後退一步。
一串耀眼的能量子彈從門外射入,子彈在擊中合金牆壁發出震耳的聲音……一個敵軍跳進房中,打著槍,貓著腰,一付老兵架式,肖翰山沒理他。他故意將指揮部修在低矮,就是讓敵人的機甲無法進來,現在來看效果不錯。
又進來一個人。
肖翰山躲在暗處,听著他們喊話。
「沒人了。」
「看看燈在哪兒。」
那兩個人相互招呼道。
肖翰山大吼一聲,掄圓指揮刀,猛地從隱藏處沖出來,向一個敵軍砍下去——他是一名強大的武者,存心偷襲一個武者,簡直是太容易了,那個人完全嚇呆了,筆直的站在那兒,連動也沒動,被肖翰山一下子劈倒,像個草靶子。
肖翰山施展出盤龍刀法,靈活的在指揮部的地面上閃展騰挪,將武道大師的水平發揮得淋灕盡致。此時又有人沖進來,他砍傷了另一個人,劈倒了第三人,處于狹小黑暗的地方,帝國軍不敢開槍,只好向著門口躲去。肖翰山找到了一個軍官……他憑直覺感到那人是軍官,軍官和士兵的區別在于︰他的動作自然而符合規範,這是長年職業訓練的結果,全世界一個樣。而穿什麼衣服,佩什麼肩章,則並不重要。
那人正是他的目標。
他把那人逼到屋角。那人手一晃,一把匕首擲來,擊中肖翰山手臂。他沒躲過去,也不想躲,但手臂有些發軟,他深吸一口氣還是挺住了。
「殺!」
肖翰山再次大喝一聲,拼盡全力,向那人斜肩夾背劈去。那人立在牆角,退無可退,慘叫著,等待死亡。
突然,一槍托狠狠打在肖翰山的腰上,他站立不穩,刀偏了,掠過那軍官的肩頭。幾乎同時,四五支能量突擊槍在黑暗中響起來,又是一長串子彈擊中合金牆壁的混響。然後,一切復歸寂靜。幾只戰術手電亮了起來,指揮部的情況一目了然。
李查德用腳尖踢了踢肖翰山的尸體︰「還是個他**將軍呢!」這些敵官將指揮部什麼的都挖在坑道里,機甲都不能使用,陸戰隊員們全都變成步兵了。
「謝謝你,李查德。」賴恩中尉驚魂稍定,認出了林言手下的連長。
「誰都會這麼干的,中尉。」
李查德撿起肖翰山的指揮刀︰「中尉,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把指揮刀您收下吧,很有意義的。」
這兩天能夠屢屢月兌險,說來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戰爭中怪事多︰有人打一輩子仗沒破皮;有人頭一次上陣就死了;有人靠一只水壺、一個皮帶扣、一只塞滿硬幣的錢包活了命。突擊排長看了看刀,眼楮亮起來,是一把罕見的珍貴指揮刀、一個將軍的指揮刀。
夜晚再次降臨,又要膽戰心驚和難以入眠,敵軍又要偷襲,士兵又要肉搏、負傷、陣亡。
在弗米爾高地的第二個晚上,27師的防線終于大幅度向前移動,帝國軍現在有了足夠的縱深,足夠的武器,就是沒有足夠的人。林言實在想睡覺,她是第一次感覺到了疲累,她們忽視了弗米爾高地敵軍的抵抗力,沒留下足夠的預備隊。一伙人死傷累累,有人虎口余生,有人遍體鱗傷,有人害了戰爭恐怖癥,在這噩夢般的高地上,打了四十八小時,真難以想象。
共和國軍的敗亡己成定局,他們打得很漂亮,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均屬上乘,就算此刻投降已經相當體面。生命為勝利而犧牲就有價值,為注定的失敗而死,則是徒勞的浪費。如果從對得起國家、對得起軍旗講,他們大可放下武器了事。然而,共和國軍人的價值觀有些與眾不同——既追求勝利,更追求死亡。
不過,面對敵人的頑強,帝國軍就有些痛苦不堪了,林言猜想今夜敵軍的掙扎會很瘋狂。下午的時候,弗米爾高地的東面,敵人發動了一些小規模的沖鋒,尋找帝國軍防線上的弱點。現在他們受到沉重的壓迫,必然作困獸之斗。林言注意到帝國軍挖的掩體狹窄,特別不適于用冷兵器或肉搏,就特地從物資中找了一大批大口徑能量手槍發給戰士們,以槍代刀。
林言有些理解不能,他們也是同自己一樣的人……他們也在母親的身體里吮吸了十個月的營養,然後睜開眼,光溜溜邊象亞當一樣降生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也受過母親的哺乳,父親的親吻,祖父母的擁抱。他們啼哭、撤嬌、上學。打架;有人學習好,有人總逃學。他們曾為某一道數學題而苦惱,為某句詩所喜悅。他們曾天真地看著小樹和蜜蜂,玩著玩具,唱著歌……可以說,其中的很多人都比她的成長經歷要幸福,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生命扔在這片他們根本不了解的土地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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