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眾席中的陸玄,目光一直尾隨著殷泉。
所以當殷泉突然回首時,二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面無表情的陸玄沒有立即撤回目光,在殷泉身上停留了一秒後,才若無其事的移向孫伯年。
殷泉的突然回望,可以說令陸玄有些措手不及,他只能做出一副正常觀眾追望孫伯年一行人的反應。
殷泉的視線在陸玄臉上打量了二秒左右,才將冰冷的目光收回去,神情如常的跟在了孫伯年一行人最後方。
陸玄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幸好,殷泉沒有發現自己,否則所有的計劃都要改變了。
也許,剛才殷泉只是因為武者的本能,感受到了陸玄追視著她的目光,才回頭一望。
畢竟陸玄現在貼了胡子,墨鏡也遮住了四分之一的面孔,唯一可能被識破的是漠然的雙眼。
「殷泉,你怎麼了?」孫伯年似乎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殷泉,落到了一行人的最後,在登上講武壇的階梯前停了下來。
他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大概十五米左右的距離之內,自然逃不過陸玄的耳朵。
「師傅,我沒事。」殷泉輕聲回話,並且快步越過身前的師兄弟,回到了孫伯年身後。
「沒事就好。」孫伯年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卻如電一般,刷的一下射到了陸玄這個區域。
好厲害的角色!
「師傅?」殷泉「疑惑」的問道。
「剛才,你似乎在看這個地方,所以我也瞧瞧,是不是有什麼老朋友?」孫伯年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在陸玄與座在他周圍的人身上迅速移動。
陸玄慶幸自己,在殷泉轉身歸隊的一瞬間,就戴好了墨鏡。
「師傅,講武馬上要開始。」殷泉小聲的提醒道。
「好,知道了。」孫伯年如電的目光一斂,既然沒有看到什麼令他「感興趣」的東西,他于是繼續自己的行程。
掌聲雷動。山呼海嘯般地歡呼聲中,孫伯年在眾弟子的陪伴下登上了可以容納數十人的講武壇,臉上帶著微笑的他輕輕的舉起了雙手,向下一壓。
沸騰的講武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觀眾都知道講武要正式開始了,按照傳統,他們要立即安靜下來,聆听孫伯年的傳武。
孫伯年開講後,陸玄才驚覺這個人比較自己想像中還要恐怖,他的氣度與魄力。已經不僅是一派宗師,更像是一個宗教地領袖。
就連幾句所有人耳熟能詳的開場白,都充滿了懾人心魂的味道,孫伯年的每一句話都像有魔力一般,讓听者如痴如醉,陶醉其中。
陸玄很清楚,孫伯年並沒有在說話時。使用任何武技,絕對是他宗教領袖的氣場在發揮作用。
孫伯年開講之後。他的幾個弟子便識趣的從講武台後方退了下去,陸玄發現走在最後方地殷泉有意無意的向他這個方向又望了一眼。
殷泉消失在「講武台」前。最後匆匆地一瞥中,似乎包含著某些訊息。
難道殷泉已經發現自己了,不過看目前的情形,她似乎不準備拆自己地台。反而……可能是勸自己離開?
但對陸玄來說,除了殺死孫伯年,他目前不準備做別的任何選擇!
與孫伯年講武之前,全場陷入的狂熱氛圍比較。孫伯年講武之後,整個講武館都像是進入了永恆的安靜之中。
與會地古武愛好者們,在聆听孫伯年的講武時,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像是深恐驚擾了孫伯年講武,或者像是怕自己錯過了任何一句話,一個字眼。
孫伯年每一次所講的內容,都不會與以往任何一界講武有一絲雷同與重復,雖然都是由淺入深的進程,但每次都會從獨特且實用地角度切入,讓古武愛好者們,耳目一新,並且大為受益。
所以孫伯年每次講武後,在中國古武協會官網上放出現場影像視頻,都會創下並刷新出極為恐怖的天文數字瀏覽量。
身邊的人雖然听得如痴如醉,陸玄對這些「實用」的內容卻不以為然,拋開陸玄現在的境界不說,孫伯年這些獨闢蹊徑,讓人眼前一亮的武技內容,在陸玄修煉武技的過程中,千萬次計算與分析中,都涉及過,並且是淘汰的部分。
他沒有想到,自己去掉的糟粕,此刻被孫伯年當成玉露瓊漿灑向了眾生,還被眾生貪婪的吸收著。
其實這也算,陸玄與孫伯年在武道中追求的差異所致。
陸玄追求的是「精」,他的武技都是經過千萬次計算,而得出的最佳方式,精確到恐怖的境界,講究最實用。
孫伯年追求的是「寬」,他的方向是大海一般,包圍萬象,尋求盡可能的輻射更遠的區域。
拿同樣是傳武來說,專于「精」的陸玄,會針對自己的弟子,量身定制最適合也是完美的修煉方法。
長于「寬」的孫伯年,采取的方式,則是一種方式授予同一層次的弟子的傳統方法,這種方法自然也是覆蓋面最廣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陸玄始終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坐在一群朝聖者當中。
「各位來賓,現在來到了我們講武的第二個環節。」講武館內的廣播系統傳來了一個溫柔甜美的女聲,宣告第一階段的講武已經結束。
仍然沉醉在孫伯年講武氣氛中的人們,大多還沒有回過神來,講武館內還保持著一種奇妙的安靜。
「提醒一下諸位,現在到了大家最關注的‘解惑環節’,大家對于武技的修煉,不管是大方向的領悟,還是個人的麻煩,都可以向孫會長提問,本次仍然跟往屆一樣,孫會長在‘解惑環節’一共會為十二位來賓解惑,只要被選中的提問的來賓,不管是關于武技的任何問題,孫會長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甜美的女聲繼續提示道。「現在,如果您想提問的話,請輕按一下,您座位右扶手上的藍色按鍵,按鍵成功後,幸運者就有可能獲得向孫會長提問地機會。」
看著身邊所有人,都是一臉無比期待的神情,冷眼旁觀的陸玄,也不能「免俗」的跟著眾人。一同
藍色按鍵。
第一位幸運者是一個位于普通觀眾席,中年稍稍發福的白人男子,他站起身提問時,因為激動的關系,竟然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在播音小姐甜美聲線的安慰下,才結結巴巴說出了一個入太乙真氣修煉的入門級地問題,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之前根本沒有準備問題,幸運降臨到自己身上時。促之下,只有硬問一題。
孫伯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目光鼓勵般望著那白人中年男子,絲毫沒有因為對方問出,在古武修煉書籍上輕易能找到答案的問題,而怠慢。
「為什麼修煉第二層太乙真氣第五小節時。胸口的‘巨闕穴’會有刺痛?這個問題的起因是,你的真氣運行沒有經過‘水分’,就直接從‘巨闕’到達‘上’,真氣運行產生逆勁反震。所以你的‘巨闕穴’才會有刺痛感。」孫伯年和顏悅色地說道,「下次運行時,真氣別繞開‘水分’,就不會有任何問題,這里還有一個小竅門,如果真氣在‘巨闕穴’多停留三秒,運行的勁道會強上二分之一,希望我地回答,能對你有所幫助。」
孫伯年話音剛落,全場立即再次掌聲雷動。
提問的中年白人男子,更是帶著滿臉地感激之色坐了下去。
陸玄發現孫伯年在武道與武技的理解上,比自己想像還要恐怖,提問者只是提出了一個簡單的入門問題,孫伯年除了正常的回答外,還附贈了一個「小技巧」,別人不清楚這「小技巧」地由來,陸玄卻很清楚,這是非常高階的修練法中的分解部分,孫伯年把「它」加到基礎修煉中,竟然天衣無縫,無懈可擊,不但消除了之前高階修煉中的危險性,而且在基礎修煉上來說,起到極限加速。
「我們地第二位幸運來賓是……席46號.的甜美聲線,將陸玄從思索中拉回了現實。
為了不制造與眾不同的局面,陸玄在第二次提問申請時,機械的隨著瘋狂的人們一起按鍵,結果他中選了。
中選的機率陸玄在開始之前就已經計算過,每一個席位的中選是百分之九點六,這個機率並不算低,所以陸玄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的站了起來。
被眾羨慕目光包圍的他,神情冷漠的望向講武台上的孫伯年,不管孫伯年是有意或者無意選中他,陸玄都有自己的應對方法。
「第二位幸運來賓,請對孫會長提出您的問題。」播音系統的甜美聲線友善的提示道。
「我的確有問題要問,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確認一件事,孫伯年是不是知無不言?」陸玄淡淡的道。
他話音未落,場中頓時噓聲四起。
「什麼屁話,孫會長一言九鼎!」
「這家伙什麼意思?來搗亂的嗎?」
「向孫會長提問,墨鏡還不摘下來,太沒禮貌了。」
場中一些激動的與會者已經嚷了起來。
孫伯年做了個讓眾人禁聲的手勢後,眼中精光暴漲,「在下將知無不言。」
「天道若是枯海的下一句是什麼?」陸玄冷冷的道。
「果然是你。」孫伯年的笑了。
「你說過會知無不言。」陸玄像是沒有看到孫伯年那帶著殺意的笑容,仍然自顧自的逼問道。
場中所有的與會者,幾乎都是一頭霧水,除了孫伯年與殷泉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听懂這個問題。
因為陸玄提的問題,是「太古真卷」的內容,而且問的是「太古真卷上」最後一處斷掉的內容,這個內容相當之關鍵,這個內容融會貫通之後,至少會讓陸玄的太乙古訣的境界飛躍一個層次。
陸玄雖然還不清楚,孫伯年懷疑上自己的具體原因,但送到自己面前這個提問機會,顯然是他刻意安排的,既然這樣的話,陸玄也毫不客氣,直接先要話將住孫伯年,然後問「太古真卷下」的開篇引言。
「我自然是知無不言。」孫伯年緩緩的說著,然後眼神中的殺意越來越濃,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告訴你又何妨,反正也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孫會長請指教。」陸玄面無懼色。
「天道若是枯海的下一句,你要听仔細了……」孫伯年緩緩的說道,「浮沉不離星辰。」
陸玄面色雖然不變,但眼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你可听清?」孫伯年面沉如水。
「听清了。」陸玄淡淡的道。
「你可明白?」孫伯年身形未動,整個武館的空氣開始下沉。
「已然明白。」陸玄得到了關鍵的句子的瞬間,明白自己已經踏到了生死的邊緣。
場館內所有的光源突然熄滅,整個會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準確來說,應該是整個冰島國家植物園陷入了黑暗當中。
很顯然,這個正在舉行講武的場所,所有電源同時被切斷了。
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早有準備的陸玄站了起來,在這個封閉的場館內,因為黑暗的關系,別人都是什麼也看不見,陸玄卻可以通過自己這副有夜視功能的墨鏡,看到講武台上的孫伯年。
孫伯年仍然一動不動的傲立于講武台中心,手上沒有任何進攻或者防御的姿勢,但陸玄很清楚他在等待著自己出手,孫伯年太自信了,以為一瞬間就能憑強大的力量化解自己所有的進攻,並且將自己秒殺。
佇立在黑暗中的陸玄腳底發力,「砰」身體閃電一般向前飛射而出,猛的越過前幾排的與會者,迅速逼近講武台上不動如山一般的孫伯年。
以孫伯年目前的實力,的確不懼陸玄任何武技攻擊,但「只手破天」已經超出了武技攻擊的常規範疇。
向前飛射的陸玄緩緩的抬起了右腕。
黑暗似乎開始凝固,那喧囂的叫嚷聲也變得越來越遙遠。
這個黑暗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不動的孫伯年,逼近的陸玄,還有即將綻放的「只手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