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才剛做完,麻醉劑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散去,不能馬上回病房,顧北辰被護士推進了觀察室,梁教授說的神經感應檢查也會在這里進行。
葉杉杉小心翼翼地跟在周琪身後,已經跟到了觀察室門口,卻不敢繼續向前。唔,畢竟不是病房,不請自入不好像太好。
周琪早就發現她一直跟著,笑著向她招手,「進來呀,這里又不是重癥監護室,對微生物的控制沒那麼嚴格。」
「那……他現在可以吃東西嗎?」。早餐七點多就吃了,這會兒已經過了一點,應該早餓了。
「當然可以,顧首長做的是骨外科手術,對髒器功能沒有任何影響。我一點半交班,你進去陪顧首長,我去幫你們買。」周琪還惦記著報恩的事,只要有機會,絕不放過。
葉杉杉已經知道了粥店的老板娘和周琪是親戚,也沒再推辭,「那麻煩你了。」不過,只是麻煩人家幫忙跑腿,錢還是得她自己出。
接過那張紅色鈔票,周琪無奈一笑,首長夫人的執拗和愛較勁的性子和顧首長有的一拼,什麼事都算得清清楚楚。
因為只做了膝蓋以下的麻醉,藥效很快就過了,剛剛被切開的左膝蓋又開始隱隱作痛。可顧北辰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心情大好,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葉杉杉正在幫他按摩沒有動手術的那條腿,被他臉上的笑弄得莫名其妙,「你笑什麼呀?」
「梁教授說有痛覺是好現象。」顧北辰的語氣里難掩興奮。
「你的意思是……植入的連接部分沒有影響神經傳導?」治療方案葉杉杉也仔細看過,個中原理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希望是這樣。」還有一項很重要的檢查沒做,顧北辰還是表現得足夠謹慎。
「一定是這樣!」和顧北辰的謹慎相比,葉杉杉的反應明顯要樂觀很多。只是,一想到他的膝蓋里加了一些外來物,她還是有些心疼,「疼也要忍著,梁教授說了,如果神經傳導沒有受損,這樣的疼痛還要持續三五天。」
「傻瓜,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顧北辰一向耐受力極強,身體的疼痛基本上很難困擾到他。
他說得輕松,戴著戒指的那只手在她臉上輕輕撫過。雖然有些疲態,但眼中卻充滿寵溺和濃濃的愛意。
葉杉杉順勢握住他的手,勾住他的無名指輕吻一記,「你寫的‘檢討書’我很滿意。」
顧北辰忍不住笑著逗趣,「你確定應該叫檢討書?」
「反正最上面的標題是這麼寫的。」葉杉杉故意耍賴,心里卻早就泛起了粉紅泡泡。
「隨便你了,你高興就好。」檢討書也好,告白書也罷,能哄你開心最重要。
「你這麼會寫東西,應該去做文職的。」雖然還要做一項檢測,但葉杉杉對最後的結果一點也不擔心。現在,她已經想到了更遠的事。即便手術成功,他的膝蓋還是不如正常人那般強韌,如果調回去之後還是要從事高危險工作,她可能永遠也沒辦法安心。
「別擔心,這事我會考慮。」因為這一次意外受傷,顧北辰手上又多了一個很重要的籌碼,相信大首長們也會酌情考慮。
「那個……軍科大好像和我們學校在同一個區誒。」呵,用不著你考慮,你家傻姑娘早就幫你想好了。
「所以呢?」顧北辰意味不明地笑著問道。
「以你的專業水平,去軍科大當教官應該完全夠格。」去軍校當教官多好啊,沒有危險,工作也相對輕松,而且還能和她一起上學。唔,不得不說,葉杉杉同學把他們的未來設想得真的很美好。
「哦,你是早有預謀?」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顧北辰心里也開始暗暗算計。
「哪有,我……我只是剛好想到嘛。」心思完全被看透,某人還打算裝傻到底。
「眼下最重要的是早點把腿傷治好,調職的事以後再說。」畢竟還沒有跟大首長提過,顧北辰不敢完全保證能滿足她的願望,只能敷衍著帶過。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軍演結束的時候許師長就給了信,調令已經交到了總軍區,只要把總結報告完成,應該很快就能批下來。」
「總結報告也需要手寫嗎?」。囧,葉杉杉同學的腦子又開始習慣性打結。都什麼年代了,哪有人用手寫的方式完成報告的。
某首長笑而不語,葉杉杉立馬反應過來,「好啦,當我什麼都沒說。」
「手術後還有一段時間恢復期,這些時間足夠完成報告。」梁教授和趙主任都是責任心很重的人,加上受了很多人的拜托,基本上把顧北辰的腿傷當成第一要事在抓,制定的治療方案已經細化到了一天之中的各個時段。如此詳盡的計劃也讓他能更合理地分配治療之余的時間。
听他這麼一說,葉杉杉想到了那份厚達近十頁紙的治療計劃。雖說做總結報告不是什麼重活,但如果用腦過度的話,還是會很累。情緒略有些亢奮的她說風就是雨,「我去把計劃書拿過來看看。」
顧北辰無奈一笑,伸手拉住她,「別忙,等檢查結果出來再看也不遲。」
葉杉杉信心百倍地回道︰「檢查結果一定是我們期望看到的!」
雖然這樣的自信沒什麼依據,她卻從來沒有任何懷疑。
最後,顧北辰還是沒能拗過她,安心和她一起研究治療計劃的時間安排。
「你看,第一周的恢復治療每天要進行五個小時,哪里還有空寫報告!」骨外科的傷勢恢復多半是理療復健,恢復起來一點也不比在髒器上動過大手術的人輕松,葉杉杉的擔心不無道理。
顧北辰想也沒想便月兌口而出,「不是還有晚上麼。」
葉杉杉完全是一副此事無商量的語氣,「晚上要休息的呀,你現在還是傷員,別想開夜車!」
「傻瓜,快點把報告做完,就能早點回家,這不是你期望的?」某首長現在已經是歸心似箭,恨不得腿傷一好就往家飛。要他把睡覺前的幾個小時拿來安心靜養,他絕對做不到。
說不期望是假的,但現在她最惦記的不是這個,「現在我只期望你的腿傷能百分百康復,多花點時間做理療都沒關系的。」
顧北辰現在基本上已經失去了話語權,她說的話就是命令,他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行,你是大首長,我听你的!」
神經反應性測試是下午四點半開始的,測試過程中伴隨各種疼痛,也意味著神經連接的恢復比梁教授想象中更好。
「非常好,有外接部分的反應敏感度只比本體神經慢不到百分之十,疼痛感消失之後馬上就能進行理療復健。」看到檢查結果後,梁教授的臉上一直帶著輕松的笑。今天是個特別的節日,對一位剛剛在軍演中立下大功的軍人來說,這是最好的節日禮物。
這確實是個很棒的禮物,但顧北辰卻貪心地想要更多,「如果恢復順利,最快什麼時候能正常行走?」
「恢復情況要看個人的身體底子和意志力。」這一次梁教授答得比較謹慎。
「這兩點對顧參謀長來說絕對不是問題!」趙主任親身經歷過顧北辰上一次受傷時的康復過程,這件事他最有發言權。
「如果所有先決條件都以最佳的情況考慮,35—40天後應該可以不借助外力獨立行走。」
從梁教授的語氣中不難听出,他的預測已經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饒是如此,顧北辰還是不太滿意。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悶悶地放在心里。
杉杉九月開學,八月底可能就要回去,如果能在她走之前能恢復到不用借助外力就能站立行走的狀態,她也能走得安心些。
從觀察室出來的時候,顧北辰已經坐上了輪椅。光是從三人的表情就能猜到,檢查結果一定是好的。
所以,葉杉杉沒有拉著梁教授追問,而是迫不及待地站到了輪椅後面,「讓我來。」
護士乖乖退到一旁,葉杉杉卻沒有馬上接過輪椅。而是蹲,細心地把支撐左腿的托板往下降了半厘米,「是不是舒服一點?」
顧北辰笑著點頭,心下一片感動,要論細心,這里的護士都比不上他的小妻子。
「有了她,我們可以省一名護士出來照顧別的病人。」趙主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逗趣道。
「很正常,醫務人員再細心,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人無微不至。」梁教授也表示贊同。
觀察室和骨科病房不在一個樓層,但因為有輪椅和電梯,一切都變得簡單。
只是,顧北辰和葉杉杉都沒有想到,骨科病房的樓層會這麼熱鬧。
來的基本上都是顧北辰的戰友,有下屬,也有首長。
「參謀長節日快樂,敬禮!」周欽站在最前面,見參謀長漸漸靠近,忙放下手中的鮮花,規規正正敬了個禮,「祝賀參謀長手術成功!」
周欽站在最前面是必須的,如果不是參謀長挺身而出,軍演不可能順利完成,往壞了想,他和接應連的戰友們可能已經躺在了烈士陵園里。
雖然不能起身,顧北辰還是拿出百分之百的熱忱回敬,「也祝各位戰友和首長節日快樂。」
看著眼前站著的熱情戰友們,葉杉杉還是小小地囧了一下,怎麼說今天也是個節日,可是……她什麼禮物都沒有給他準備。
把戰友和首長們送走之後,葉杉杉還在尋思這事,家里打電話來,笑笑要跟她說話,顧北辰一連叫了三聲,她才反應過來,囧囧地接過電話,「笑笑跟爸爸說節日快樂了沒有?」
「說了呀,爸爸好開心呢。」得知爸爸手術成功的消息,笑笑表現得最為興奮,當然,興奮之余,還是有點小惆悵,「媽咪,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小丫頭是這麼想的,爸爸已經順利做完手術,接下來只要做理療復健,就算沒有媽咪的照顧也可以慢慢恢復。
「這個……」葉杉杉沒想到笑笑會突然問這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默了片刻才小聲回道,「可能還要過幾天,怎麼也要等正式開始做復建才能回去。」
「哦。」簡單的一個哦字,卻把小丫頭的失望和無奈顯露無遺。
即便隔著電話,葉杉杉還是清楚地感覺到了小丫頭對爸爸媽咪的想念,這麼多天不見,她也好想好想他們家的乖寶貝,「要不這樣,如果理療復健進行順利,你也過來,暑假快完的時候復建也差不多告一段落,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回去。」
「我也去?」這一點小丫頭倒是沒想過。
「嗯,醫生也說,做復健的時候最需要家人的支持,如果有你在旁邊鼓勵加油,爸爸一定恢復得更快。」葉杉杉一邊說一邊給老公使眼色,然後把手機遞到他面前,「你來跟她說。」
「說什麼?」顧北辰心里當然也是惦記笑笑的,但二人世界的日子他還沒過夠。
「當然是說你很想她、希望她過來給你加油打氣。」真是的,這點小事都要人教!
顧北辰才剛把手機拿近一些,笑笑開始叫了,「媽咪,那我怎麼去啊,你回來接我嗎?」。小丫頭只是想媽咪了,無論是媽咪回來,還是她去,都是她能接受的結果。
「來來回回太耽誤時間,沒這個必要。現在很多航空公司都有托管服務,只要安排得當,你可以一個人來。到了b市之後我們去機場接你就行了。」面對如此迫不及待的笑笑,顧北辰當然不忍心對她說不。
笑笑還來不及反應,葉杉杉先站出來反對,「不行啦,笑笑太小,不能讓她一個人坐飛機。」
「不然呢,難道你要回去接她?」顧北辰坐飛機的機會比較多,經常見到被托管的孩子,只要安排得當,他不覺得這是問題。
「反正又不是明天就讓她來,再仔細考慮考慮。」這個想法是突然冒出來的,但真要付諸實施,可得好好打算一番才行。
最後,葉杉杉是這麼跟笑笑回復的︰「還要恢復一周才能做理療復健,等我們跟爺爺女乃女乃商量一下再決定怎麼帶你來,好不好?」
「好啊。」能飛過去和爸爸媽咪在一起,笑笑已經很滿足了,至于怎麼去,小丫頭一點兒也不在意。
掛了電話之後,葉杉杉才發現,某人的臉色貌似不怎麼好看哦。
「怎麼啦?」手術順利、不用等到回家就能見到乖寶貝兒,他為什麼不開心呢?
「我在想,如果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你還會不會……」
葉杉杉已經猜到他想問什麼,急忙出言打斷,「這還用問嗎,當然會!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難不成……等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你就不拿笑笑當親生的了?」
「當然不是,我是覺得……肯定會有些不一樣。」自從寫過那份兩千字的‘檢討書’之後,顧北辰不敢再對杉杉有任何隱瞞,什麼心里話都願意跟她說。
葉杉杉似乎不怎麼贊同,悶悶地低語道,「你和笑笑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我跟她一起生活的時間多,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會懂。」
「傻瓜,我當然懂。」她的聲音又低又輕,卻還是被顧北辰听進了心里,「正因為知道笑笑陪你的時間更多,我才更覺得愧對你。」
「現在還說這些干什麼,好日子很快就要來了。你不是說了嗎,以後再慢慢補償我。」呵,我也會補償你。
笑笑畫的平安卡安靜地躺在床頭櫃上,顧北辰隨手拿過來,指著最右邊的超人寶寶問杉杉,「超人寶寶的事笑笑也跟你說了?」
「說了呀。」突然听到寶寶二字,葉杉杉還是不改害羞本色,刷的紅了臉。
「你答應她了?」
「嗯。」嗚嗚,小丫頭那麼迫切地希望有弟弟妹妹,能不答應嗎。
「老婆,你還有五十三天才滿十九周歲!」坦白說,生孩子的事顧北辰真的沒想過,他始終還是覺得現在不是時候。更何況,孩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生的,上次拿結婚證已經有人給他開了先例,可不能再煩著人家提前弄一張準生證。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囧,葉杉杉的思維模式和她家老公貌似不在一條軌道上。
顧北辰笑而不語,我可是天天掰著手指頭算,怎麼可能記不清。
兜兜轉轉,話題終于繞了回去,「對了,我好像沒給你準備節日禮物。」
「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禮物。」
唔,這句話也是在‘檢討書’里出現過的。這會兒從他嘴里說出來,好像更多了一分讓人感動的震撼。
算了,節日禮物什麼的,他從來沒在意過,她又何必為這事糾結傷神。
看著像是一個話題的出現覆蓋了另一個話題,但顧北辰和葉杉杉都不是喜歡半途而廢的人,重要問題一定得商量出個結論才行。
睡覺之前,顧北辰還是鄭重地跟她說起了生孩子的事,「再等一年。」
這五個字來得毫無征兆,但葉杉杉卻很快反應過來,「為什麼?」媽媽那邊我會去說啦,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你還小,我想讓你多玩一年。」唔,他所有的考慮好像都是以她為出發點。
「是你自己想玩?」葉杉杉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不悅地白了他一眼。哼,首長大人一旦幼稚起來,連笑笑的醋都吃,如果再來個小寶寶,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顧北辰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一時無言,只能笑笑作罷。捫心自問,他當然是想的。結婚一年,夫妻倆在一起的時間不用細數就能算清楚,他真的沒想過一回去就要孩子。
「我是沒關系啦,就怕笑笑和爸媽會……」
「別怕,有我呢。爸媽早就有心理準備,至于笑笑……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也不知道生孩子是怎麼回事,要找個理由跟她解釋應該不會太難。」
唔,听起來好像蠻有道理的,「可是,她會惦記。」
「其實,她就是希望我快點回去。到時候岳母帶著小舅子回國定居,有人陪她玩,她肯定會把這事漸漸淡忘。」
「我怎麼把這事忘了,媽媽上次還說,打算在我們住的小區附近找房子呢,如果住得近,兩個小家伙肯定恨不得天天在一起。」囧,和首長大人相比,葉杉杉同學的腦子還是有點不夠用啊。
「所以,你也別再惦記,等你過了二十周歲的生日再考慮,好嗎?」。到時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合法夫妻,辦起證來也更方便。
顧北辰淡淡地說著,腦子里已經開始規劃未來。就像趙主任給他制定的復健計劃一樣,哪個時間段做什麼,他都考慮好了。而且,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所有的考慮都是以她的需求為先。她應該有的、必須有的,一樣都不會少她。
「還要再等一年多誒。」即便拋開公公婆婆和笑笑的需求,葉杉杉自己也很期待‘超人寶寶’的到來,十月懷胎孕育一個新生命,而且還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一定是非常奇妙的過程。
顧北辰含笑不語,心里默默地感嘆著︰我還有好多事想和你、而且只能和你一起做,一年哪里夠。
「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要我做什麼都行。」昨晚幾乎沒合眼,跟著又經歷了不尋常的十幾個小時,葉杉杉確實累了,一邊說著,眼皮也不自覺地耷拉下來。
「困了?」某首長明知故問道。
「嗯。」葉杉杉的回應已經有些含糊不清。
「可是……你好像忘了做一件事。」
「什麼事?」唔,人家真的好困了,什麼事非要現在做?
「乖寶,說好的晚安吻呢,不想給了?」
「那你吻。」說完,做了個嘟嘴索吻的姿勢。可是,眼楮卻依然緊閉著。
小東西,真沒誠意!
顧北辰哭笑不得,低頭在吻了吻她的眼角,安心地閉上眼楮。
呵,來日方長,等我的腿傷完全康復再慢慢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