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我等……」先一個開腔的是袁門袁達透,這個粗豪道人嘴巴張得老大,「我等」半天,沒有下文。
「我等……可真是……」青山真人喃喃著,比袁達透好些,多說了三個字。
「……苦也……」華九面上顏色跟苦瓜有得一比,他本來就為給蕭如雲開的那張藥方而心虛,現在倒不心虛了只想找個地方一頭撞死。
「……那真是……呂祖?華陽真人?純陽祖師?」青天真人剛才忙著讓聚攏過來的青雲門弟子各歸其位,別來騷擾,過來得最晚,反應還算正常。
「……貧道早說過……大羅金仙豈可輕侮?葉師……葉師他老人家謙遜幾句,你們居然就當了真!」天涵子覺得心頭一股寒氣沖著天靈蓋就上去了,卻因禍得福,腦筋為之一清,趕緊給自己月兌罪,「青天真人,請葉師到你青雲門來……貧道可是一早就不贊同!這、這要是葉師怪罪下來……」
「怪罪?」青天真人被天涵子提醒,倒是有話說了,「葉師拿著的是寒門信物,又怎會怪罪寒門?」
話是這麼說,青天真人的表情卻極不自然,要不是還沖天涵子拿著青雲門掌門的架子,沒準兒已經哭出來了。
要知道,當初是青天真人力主,眾人這才商定要葉揚天在青雲門內閉關修行的可看葉揚天現在這架勢,只要他樂意,抬手就能把青雲門給滅了!
如果說之前斷劍倒斬空明峰讓眾人心驚膽戰,對葉揚天這尊神仙有了再認識的話;那如今這一場斗劍,眾人可都知道了︰大羅金仙,騙不得,惹不起!
剛還說要人家學點法術,轉過頭人家就把呂洞賓給搬過來了!一場斗劍,雖然時間不長,可讓你看得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這會兒,青天真人等再想想自己盡管一直以來都恭恭敬敬,但心中或多或少地都曾經對葉揚天的實力有所懷疑,不由得感懷萬千外加如坐針氈。
其實青天真人等「六丁六甲」對葉揚天的實力的確有幾分高估,單論實力,剛才把斷劍運用得象模象樣的葉揚天未準就比他們真強到哪里去。只是道門中人數百年來為求飛升得道,人都想得痴了,且不算葉揚天,天上那位「純陽祖師」可是實打實的上洞八仙!這叫他們怎麼敢不把身段放得低一點,再低一點?
在白雲滿地樓南樓里為葉揚天剛才的無禮又羞又氣的韓雨就比青天真人等客觀得多,在葉揚天剛玩出劍氣化龍的把戲來的時候,她扶住了門框,身子一軟,幾乎坐倒,嘴里無力地申吟起來︰
「……金丹大成,A級力量……」
韓雨對葉揚天的評價雖然比青天真人等低得多,但對韓雨而言,這給她的震撼無疑更大。
韓雨從小修習道法,刻苦用功,「一江寒秋雨」的名頭絕非幸致,但任憑她再怎麼努力,「金丹大成」這道坎兒也不是二十來歲就能闖過去的。這一點韓雨自己也清楚,從沒有過不平的念頭。
現在韓雨不得不發起了牢騷,大驚之下,恍惚之間,韓雨忽然明白自己哪兒不如葉揚天了沒別的,缺了他的狗屎運!
葉揚天打了好大一個噴嚏。
「當面被人議論也打噴嚏?」葉揚天撓撓頭,「順風耳」的本事他早就有了,青天真人等、包括韓雨的自言自語在內,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過,這個噴嚏倒讓葉揚天忽然有了主意。
「呂道兄請了!」
話音未落,葉揚天把手一抬。
又起火了。
剛才的火勢是葉揚天仿照袁達透在雲山三十一中用的幻術,運使出了三昧真火,這一回,葉揚天竟然憑著腦子里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口訣,直接拘來了火鴉!
這數十只火鴉大小不一,大的有半人多高,小的不過手掌尺寸,青色羽毛,口內噴火,撲扇著冒煙的翅膀,從四面八方向呂洞賓撲啄過去;呂洞賓猝不及防,弄了個手忙腳亂,也顧不上擺他那副神仙架子,瞅個空擋,跳到高空中閃避,情態竟有幾分惶急。
「葉揚天你個敗家子!」躲開飛撲的火鴉,呂洞賓已是氣得口不擇言。
這幾十只火鴉是呂洞賓費了千辛萬苦捉來,放養在西昆侖的,他原本指望著花些時間心力、慢慢教,力爭從中培養出一只神鳥必方,算是他壓箱底的寶貝疙瘩之一,哪成想被葉揚天就這麼給拘了過來,甚至用它們反過來對付自己!
呂洞賓只顧了罵葉揚天,卻忘了火鴉正听著別人的使喚,他又沒跑開多遠,火鴉如影隨形,飛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啄。
「啊……」呂洞賓還沒反應過來,一身道袍就被火鴉啄得破破爛爛,沒破的地方也被火鴉噴出的火焰燒了個差不多,梳得端端正正的道髻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亂蓬蓬的鳥窩還冒著煙。
情急之下,呂洞賓不由自主地一聲驚呼,卻又被火鴉鑽了空子。那些大一點的火鴉在呂洞賓身邊擠得水泄不通,最小的那只根本還未成年,搶不過其他同伴,怎麼也飛不進去,急得它圍著呂洞賓上下亂飛,忽然看見呂洞賓張嘴,這回高興了,小翅膀呼扇幾下,悶著頭就沖了過去。
「唔……」呂洞賓被小火鴉塞了滿嘴。
小火鴉雖然小,但也只能鑽進去一半,半個身子還卡在呂洞賓那一張大嘴的外面,它又努力往里掙了幾下,掙不進去,想再往外跳出來,也跳不出,于是著急了。另外,火鴉是竹木之精,其性屬火,歷來最討厭潮濕的地方,小火鴉覺得呂洞賓嘴里濕乎乎一片,還有個軟塌塌的東西一個勁兒地亂動,張開眼楮又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更添了幾分慌亂。
這只小火鴉年紀太小,本還不會噴火,可架不住現在它又急又慌,居然一下逼出了它的潛力。
一邊憋著壞笑看熱鬧的葉揚天耳朵很靈,他剛還在暗中夸贊呂洞賓果然不愧是大羅金仙,被這麼多火鴉圍攻,都衣不蔽體了,皮肉筋骨竟然還沒受一點兒損傷,就听見呂洞賓的嘴里「啪嗒」一聲,象是點著了打火機的動靜。
然後,呂洞賓雙手拼命往自己嘴上一捂,就直直地摔了下去。
「……我沒看花眼?」葉揚天皺著眉頭問自己,剛才那一瞬,葉揚天仿佛看見呂洞賓的臉一下子變得赤紅赤紅的,從鼻子、耳朵里往外冒出了幾股青煙。
「……窩枉碗,屋穩!」等呂洞賓狼狽萬端地從地上爬起來,作法把火鴉們送回了西昆侖,再度飛到空中跟葉揚天相對的時候,呂洞賓如是說。
「什麼亂七八糟的?嗯?屋穩?等等,你是在說……‘葉揚天,你狠’?」這會兒,葉揚天的心情好極了。
再看呂洞賓別提多慘了。
身上的道袍全是窟窿,內衣也露出來了,頭發披散著,還被燒沒了三分之一,耳朵眼里鼻孔里都冒著煙,嘴角上還留著幾根鳥毛;最奇怪的,不知道為什麼,連腳上的鞋子都少了一只。
自然,被小火鴉噴的那一口火燒的,呂洞賓的嗓子也啞了,說的話才這麼別扭,這還得慶幸那只小火鴉還實在沒成什麼氣候,否則……後果真有點兒不堪設想。
「那個……呂道兄,你還是先整理一下儀容,事實上我覺得你再喝點兒水比較好……」葉揚天好心地提醒,還補充了一句,「那個,你也該知道……至少往你嘴里鑽的那個,不是我指使的……」
「呸!」呂洞賓氣得剩下的那一大半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別、別真生氣啊……」葉揚天看呂洞賓的臉色扭曲,幾乎透出了猙獰的意味,心虛了,趕緊打圓場,「那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我道歉成不成?」
話是這麼說,葉揚天也知道自己這回誤打誤撞,鬧得過分了,如果呂洞賓真要沖上來跟自己拼命,那也應該得很。
呂洞賓不說話,瞪緊了葉揚天。
「其實我也不想……」葉揚天心里發寒,繼續解釋,「這事兒純屬意外……我怎麼知道它會往你嘴里鑽啊?」
呂洞賓還是不說話,臉色扭曲得更厲害了。
忽然,有「必方」、「必方」的叫聲傳來,聲音有點兒悶,听不清來處。
「不是吧?」葉揚天愣了。
「呂洞賓,你……你生小鳥了?」被驚呆了的葉揚天月兌口而出。
滿心歡喜的呂洞賓差點兒被葉揚天這一句話又給氣死過去。
世上的各種小說、話本、故事,原本都月兌不開「無巧不成書」這五個字;可是,反過來,還有一句話叫做「生活永遠比小說離奇」。
葉揚天和呂洞賓趕上的,就算是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