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東淡然一笑,客氣道︰「和彭伯父比起來還差得遠呢!」他回頭對姜森等人道︰「你們在車里等我吧,我一會就出來。」說完,二人並肩進了別墅。別墅不遠處陰暗的角落中隱藏著一位,把一切看得清楚,眼珠轉了轉,默不作聲的悄悄溜走了。謝文東再聰明,也只不過是個人,有些事情他也有預想不到的地方,杜庭威在眼中如同棒槌,可他確實也有自己機靈的時候。
謝文東說是「一會」,但他和彭書林在房中談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出來,兩人說些什麼,沒人知道,只是他出來時,是彭書林送到門外的,二人揮手道別。坐在車上,任長風打著呵欠問道︰「東哥,你和他談什麼了,一談就是兩小時。」
謝文東一笑,道︰「該談的都談了。」姜森疑問道︰「那個叫杜庭威的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看他那幾個隨從,不像是一般人呢!」謝文東點頭︰「確實不是一般人,那些人都是特務連的精英。」「特務連?不會吧!」姜森沉吟,他自己同樣也是特務連出身的,心中多少有些驚訝,他問道︰「那杜庭威是什麼身份?竟然能調動特務連,可怕!」謝文東嘴角上挑,道︰「他的身份很一般,高干家庭的公子哥,不過,他的爸爸確實很了不起,說出來,全國得有六成以上的人听說過這人的名字!」
「哧!」姜森等人同時吸了口氣,凝聲問道︰「中央的?」謝文東點頭,並未說話。「哎呀,糟糕!」姜森突然怪叫一聲,忙道︰「杜庭威的老頭子如此厲害,我們把他兒子打得那麼慘,恐怕隨時會來找我們算帳啊!」任長風知道這時候不應該發笑,可看到一直穩如泰山的姜森也有焦急的時候,忍不住輕笑一聲,拍拍他肩膀,面帶輕蔑道︰「軍方的能怎樣?中央的又能怎樣?如果真是欺人太甚,大不了一拼罷了,打不過,我們就跑,國內待不下去就出國,就算再慘,大不了一死,碗大個疤瘌嘛!」
「我靠!」姜森用眼角上下看了看他,點頭道︰「你說得到輕松,真看出你是混江湖的了。」
「嘿嘿!」任長風一挺胸脯,自信滿滿道︰「再說,誰想對付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憑東哥的文東會加上洪門,就算軍隊打來咱們也能挺一陣呢!」姜森對任長風這種不知從哪來的自信無可奈何,他還想說什麼,被謝文東揮斷,他問二人道︰「你倆別爭了,一句話,中央對付我們了嗎?」
「哦……」姜森和任長風同時搖搖頭,異口同聲道︰「暫時還沒看出來有這樣的苗頭。」「這就是了,」謝文東笑道,「這說明杜庭威還是有顧忌的地方,但絕不是我們那自認為了不起的幫會,在中央眼中,真想除掉洪門和文東會,與踩死兩只螞蟻沒什麼兩樣。」「那他們顧忌什麼?」任長風有些不服氣的問道。謝文東輕搓腮膀,眯眼道︰「如果我沒料錯,十有八九是政治部的原因。」一提到政治部,任長風反而更加糊涂,眉頭緊鎖道︰「東哥,政治部的權利到底有多大?」
謝文東長長吸了口氣,嘆道︰「它的權利有多大,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一直沒說話,默默開車的高強突然問道︰「東哥,警方以後還會不會繼續查封我們的場子了?」他不關心杜庭威的靠山是誰,也不想研究政治部是何機構,只想知道自己最關心的事。謝文東仰面而笑,道︰「會,還會再查一陣子。」高強面無表情,只是眉毛抖了抖,冷道︰「真是這樣,我會給彭書林點苦頭。」姜森無奈的揉揉太陽穴,這高強越來越像冰塊了,不懂感情,難道他不知道彭書林實際上如同謝文東的岳父嘛!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謝文東馬上接道︰「好,強子,只要別太過分了。」他拍拍高強肩膀,細心叮囑。
「嗯!」高強點點頭,從倒車鏡看眼謝文東,嘴角抽動一下,說道︰「東哥我明白。」
「明白?」姜森像看怪物一樣瞪著二人,好一會才道︰「東哥,他是彭玲的老爹啊!」謝文東哈哈大笑,半晌,他笑眯眯道︰「那又怎樣,我說過,不管是誰,擋住我路我都會把他搬倒。以前是這樣,以後也不會變!」「好!」任長風連連點頭,挑起大拇指,贊道,「出來混,就要做到六親不認!」姜森看了一圈三人,模出煙,吸上一口,吐出個煙圈︰「你們這幫人,瘋了。」
謝文東會瘋,連瘋子都不會相信。汽車開回郊區別墅,這時聚集的幫眾大多已散了,幾個小時前院里院外還人滿為患,現在可冷清得很。看來三眼的舌頭並不比他的刀差。謝文東贊嘆的點點頭。黑鐵打制的院門被兩名大漢緩緩拉開,汽車直行而入。進了屋內,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男二女。男的是滿臉賭氣樣的李爽,兩女則是湊到一起讓謝文東頭痛的人,彭玲和金蓉。見他回來,房中三人只有李爽有氣無力的說句︰「東哥,你回來了。」
「啊!」謝文東看眼一動不動,大眼瞪小眼緊盯著電視的彭玲和金蓉,心中嘆了口氣,問李爽道︰「張哥他們人呢?」
「喝酒泡妞去了!」李爽賭氣囊腮道。「哦?」謝文東笑道,「有這樣的好事小爽還能不去,真是新鮮。」
李爽揚了揚脖,沒說話。高強和李爽關系最熟,一看他的樣子已然明白個大概,邊月兌掉外套邊道︰「一定是三眼哥沒帶他去,有些人,酒品太次。」「喂!」李爽本來一肚子氣,被高強說個正著,老臉掛不住,拍案而起,大聲喊道︰「你這家伙,想打架是不是?」高強對他的虛張聲勢完全不放在眼中,往沙發上一坐,淡然道︰「如果你想的話,那就來吧!」
「你這該死的家伙!如果不是我這幾天感冒,早把你踢成豬頭了。」李爽咒罵一句,又坐了回去。真和高強打,他十有九輸,這也是他之所以在高強面前「忍氣吞聲」的主要的原因。見任長風發呆,姜森解釋道︰「別奇怪,你習慣就好,吵架是他兩人增進彼此感情的主要途徑。」謝文東無奈搖搖頭,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很少有不吵的時候。他又看向彭玲和金蓉,兩人好像很默契,誰都沒主動起來和他搭話,甚至至始至終也沒瞥他一眼,而是一直盯著廣告聯翩的電視。他走上前,自顧自的從茶幾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指著電視若無其事的道︰「好像它比我有吸引力得多。」
「至少它不會腳踏兩條船,勾引別人。」彭玲頭也沒抬,語氣冰冷。
「咕嚕!」謝文東剛喝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挑著雙眉,疑問道︰「這話怎麼講?我勾引誰了?」
「我!」彭玲騰的站起身,對謝文東怒目而視。「哦……」當彭玲真一較真時,謝文東心中還真有些沒底,事實上她說得不是毫無道理,他確實有理虧的地方。難道是小美和小玉的事彭玲知道?自己和彭玲認識之前只對這兩姐妹動過感情。他心中暗忖,可這事又有誰會告訴彭玲呢?他眼角無意中瞥到正一臉看戲,就差沒帶出幸災樂禍表情的李爽,轉頭看了過去。李爽明顯是誤會了謝文東的意思,以為他指的是彭玲和金蓉之間,見他看自己,連連擺手道︰「東哥,這可不是我說話,是人互相之間溝通出來的。」
謝文東暗暗一跺腳,心說要壞事,以彭玲的脾氣,今天這關算是難過了。他聰明的選擇沉默,這時候說什麼都屬無用。他往下一坐,肩膀下垂,低著腦袋,一副「我認錯」的模樣。見他這個樣子,彭玲差點爆走,低頭四下查看,希望能找到一樣夠硬的東西把謝文東耷拉的腦袋砸到地面以下。她怒火中燒,金蓉卻是笑容滿面,心中像是揣了小兔子似的,騰騰亂跳,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飛身撲進謝文東懷中,臉上掛著滿滿的幸福道︰「我就知道,你心中一定是有我的!」
「啊?」謝文東被她抱得莫名其妙,茫然道︰「我心中一定是有你的?有你的什麼?」「撲哧!」姜森和任長風忍不住了,再忍下去怕自己會得內傷,二人別過頭,捂嘴偷笑。彭玲見謝文東和金蓉「親密」在一起,頭腦一熱,雙手將茶幾搬了起來。離他最近的李爽急忙上前攔住她,同時不忘替謝文東解釋道︰「大嫂,大嫂別生氣,男人都這樣。」
「啪嚓!」彭玲被李爽寬大身軀擋著,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掄起茶幾砸在他腦袋上,近一厘米厚的有機玻璃碎個稀爛,她眼角掛淚,氣沖沖奪門而出。金蓉連忙起身,焦急道︰「其實玲姐很不錯,大哥哥,你應該去追她,我不在乎你和她……還有我……」謝文東腦中亂哄哄的,木然的看著金蓉,紋絲未動。「哎呀!大哥哥,你好笨啊!」金蓉無奈的一跺腳,跟著跑出房門,同時喊道︰「玲姐,你等等我,听我說,不是你想象那樣的。」
良久,謝文東才反應過勁來,頭腦平靜了一些,仰面長嘆道︰「這都什麼和什麼嘛!」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和什麼,」李爽甩甩頭道,「我只知道我的腦袋很硬,這麼厚的玻璃砸在我頭上竟然一點事都沒有,頭不昏,眼不花的,嘿嘿!」「是嗎?」高強擔憂的看看李爽,往他頭上一指,悠然道︰「你的頭很硬嗎?那為什麼腦袋上還立著一塊玻璃,好像還在流血呢!」「不可能!」李爽半信半疑的小心模模額頭,手心粘粘的,暗叫不好,低頭一看,手心紅通通的一片,頓時,他癱軟在沙發上,發出高分貝叫聲︰「醫生!快叫醫生來!」
謝文東木頭一樣做在椅子上,李爽倒在沙發上大呼小號,任長風搖頭嘆氣,長嘆一聲道︰「女人啊!」
本來以為元旦之夜可以好好狂歡一下,可李爽只能躺在床上長吁短嘆。第二日三眼等人回來時,一見李爽的衰樣,無不捧月復大笑。謝文東這一宿睡得並不安寧,早晨起來眼楮紅紅的,洗罷一番,穿戴整齊,打算找彭玲細談。有些事情他不想再隱瞞下去,比如金蓉,比如他和高慧美、高慧玉兩姐妹之間模糊不清的關系,維持現狀,他自己也有一種負罪感,也感覺很累,說出來彭玲是打是罵隨她便了。謝文東著裝完畢,從二樓緩緩走下來。大廳人不多,一夜的狂飲大多已醉得一塌糊涂,回各自住所呼呼大睡去了。李爽腦袋系著一圈白紗布,和姜森二人手舞足蹈的聊著什麼。見他下樓,二人停止對話,起身問道︰「東哥,有什麼事嗎?」「嗯!」謝文東點頭說道︰「我去找彭玲談談。」
「我也去!」李爽姜森異口同聲道。謝文東看了看二人,淡然道︰「不用了,這事還是我一個人出面的好。」正說著話,「咚咚咚」,傳來一陣敲門聲。李爽扭頭,扯脖子大聲叫道︰「進來!」
門一開,進來一位黑色西裝的青年大漢,前向謝文東一探身,恭敬道︰「東哥,外面有人找你。」「哦?」謝文東一楞,在H市誰能指名點姓的找自己?認識他的人下面兄弟也都基本認識的。李爽問道︰「叫什麼名?」「無名!」「我靠。」李爽氣笑了,皺眉道,「你白痴啊!這年頭還有沒名字的人嗎?」「不不……」大漢連忙解釋道,「爽哥你誤會了,那人說他叫‘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