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飯店在這里絕對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飯店,佔地面積數百坪,上下三層,內部裝飾以花草樹木為主,清淡雅然,一排排半人工半天然的樹木如同小柵欄,將一樓飯廳隔出數個小廳。為了分辨,每廳又都起了很幽雅的名字,什麼寒暄閣,望月閣等等。不過現在飯店內坐著的人卻和這里的格調格格不入。一樓坐有不下兩百人,一各個大呼小叫,勸酒聲、酒令聲不斷,其中還夾雜著濃妝艷抹的女人,如同花蝴蝶一樣在人群中飛來飛去,所到之地都能引起一陣豪放的笑聲。
當黃震推開大門,進來時看見得就是這般情景,這,完全是一副吃喝玩樂的太平景象,和彭書林哪粘得上邊!他心中一沉,正想望里走,迎面上來三名大漢,正中一人三十多歲,眼角一道疤痕,使本來的環眼變成三角眼,讓人覺得他一眼大一眼小。這青年上下看了看黃震,也算客氣,搖頭道︰「對不起,我們這里是私人聚會,不歡迎當兵的。」
黃震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他要找得是彭書林和謝文東,沒理那青年,只是瞥了他一眼,跨步從他身旁擦過。青年臉色一變,他在文東會也算是不大不小的頭目,但這足夠他自豪的,道上的人,哪怕是大哥級的人物對他都得禮讓三分,而今,這軍裝中年人當他不存在。黑道最講究的是一個面子,為了這兩個字,不知有多少人可以豁出性命。他暗哼一聲,回手一把抓住黃震肩膀上的軍章,冷聲道︰「我說過了,這里不歡迎當兵的。」黃震眉頭一皺,但他卻沒動。後面的警備員竄出一人,抬腿就是一腳,腳尖直踢青年手腕。警衛員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特種兵,善于緊身攻擊的貼身戰,一腳踢出力量不下百于斤,加上鞋頭暗藏鋼板的軍勾,如若踢實,青年的手腕算是費了。文東會內頭目哪有白給的,青年在道上混了多年,頭腦未必過人,但一身的實戰經驗卻不少,眼前黑影一閃,自知不好,急忙收手,險險避開,鞋尖掛著一道勁風,擦得他手腕火辣辣的。
青年低頭一看,手腕內側擦掉一塊皮,血絲從白肉和皮膚的縫隙中緩緩滲出。雖不算什麼傷,但足夠他臉紅的,青年怒吼一聲,躬起身子,正準備和警備員大戰一場。這時,後方響起一聲斷喝︰「住手!」
青年憋了一肚子氣,紅著雙眼,回頭一瞧,看清喝話之人後,頓時泄氣了。後面走出十多號人,正中兩位身材都不高,一個是姜森,一人是李爽,左右分站十多名魁梧高大的黑衣大漢,二人與周圍人比起矮了半頭,仿佛成了被眾山圍繞的平原,但他倆身上帶有的那股子氣勢,卻沒人感小視。姜森離老遠哈哈一笑,態度熱情的迎上黃震,客氣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黃師長,下面的人不懂事,還請多見諒。」黃震在沒找到彭書林之前也不好鬧翻,他對謝文東不能說沒有顧忌,淡然一笑,故意環視一周,別有所指的問道︰「你們這麼多人聚在這里,不會是有事吧?」「有事?能有什麼事?」姜森笑呵呵道︰「年底了,大家辛苦一年,出來吃吃、玩玩,這也是正常。黃師長,你要知道,我們做生意的並不比你們軍人閑。對了,不知道我們這算不算非法集會啊?!」「算不算非法集會我不好說,這恐怕得問警察了。」黃震心中暗罵姜森狡猾。
姜森笑道︰「來者是客,黃師長里面請吧。」黃震一指外面剛剛趕過來的軍車,說道︰「我這次不是一人來的,不知道他們算不算客。」李爽突然答話道︰「東哥有交代,只要來了,就是我們的客人,並要我們一定好好款待!」
「什麼?」黃震一驚,馬上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謝文……謝先生沒在這里?」
李爽無辜的眨眨眼楮,反問道︰「誰告訴你東哥一定在這。」黃震暗暗搖頭,心中急轉,片刻,他為難一笑,說道︰「不久前我接到線報,說彭廳長是被謝先生從醫院帶走的,而且就被挾藏在此地,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哈哈!」姜森仰面而笑,說道︰「這怎麼可能呢?別說東哥和彭玲有那層關系,就是沒有,我們與彭廳長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挾持?呵呵,真是無稽之談。」他搖搖頭,喃喃道︰「謠言真是可怕啊!」看他一臉受了莫大冤枉的表情,黃震鼻子差點氣歪了,沒想到謝文東已夠狡詐的了,而他的手下則更會演戲。在醫院時,事情發生突然,黃震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沒想明白,等出醫院,他反復一琢磨,在H市,除了謝文東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挾走彭書林,就算不是他,也和他有關系。他無可奈何道︰「或許這是謠言,但無風不起浪,我既然收到這樣的線報,沒有不弄明白的理由,而且,」黃震壓低聲音,故做神秘道︰「我這也是幫你們找回清白,你說呢?」老狐狸!姜森暗罵一聲,聳聳肩,道︰「既然這麼說,我如故不配合豈不是有嫌疑?!黃師長你放心,我一定鼎立。」「那就好!」黃震滿意的點點頭,道︰「可能要耽誤你們十多分鐘的時間。」說完,他轉身對身後的副手輕輕點下頭。副手明白他的意思,馬上跑出飯店,召集士兵集合。
沒用兩分鐘,軍車下來的士兵集結完畢,隨著黃震一聲令下,兩百余名士兵對旅游休閑區進行了全面搜查,特別是文東會聚集的這間飯店,檢查之細,大有挖地三尺的意思。士兵尊命辦事,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在大廳內來回穿梭,手中拿著打印出來彭書林頭像與其他人一一對照。文東會有不少人酒喝多了,醉得人事不醒,出溜到桌子底下,士兵並不放過,抓住其脖領子,提起來確認。很快,對于士兵的野蠻引起左右人的不滿,爭吵聲時起比伏,有些人干脆拿起啤酒瓶和士兵對峙起來。如果不是黃震和姜森壓著,雙方早大打出手了。這一搜,至少用了半個多小時,士兵快將飯店翻個低朝天,連彭書林的影子都沒看見。各路人不斷回報,結果都是沒有。黃震漸漸沉不住氣,心煩的來回度步。他對安全局給的情報有些懷疑起來,彭書林沒找到也就算了,怎麼謝文東也不在,他們不是說親眼看見謝文東進了這里嗎,那人呢?難道長翅膀飛了不成?
謝文東沒有長翅膀,更不會飛,他現在正坐在一處不出名的酒吧里,神態悠閑的品著紅酒。酒度不高,有些甜,又帶些酸,喝進肚里,回味不斷。他在等人,等黑帶駐在H市專門和文東會聯絡的負責人。這人謝文東沒見過,是他接管北洪門之後黑帶為了聯絡溝通方便才派到H市的。一直以來,都是三眼和對方見面會談。有時謝文東也忍不住感嘆,三眼負責那麼多事,依然能把幫會打理得井井有條,確實讓人刮目相看。他看眼手表,還有一段時間,無聊的環視一周,酒吧人不多,加上又是白天,只是稀稀拉拉有幾位‘客人’,當然,這幾位客人謝文東都不陌生,其中有三眼,還有負責保護他的文東會成員。
「玎玲!」一串清亮的風鈴聲響起,門一開,打外面進來五人,四男一女,男的具是一身黑色西裝,女人身材高窕,穿了一件米色毛領的呢絨大衣,下蹬高根筒靴,靴子和大衣下擺之間露出一小段潔白的小腿。進屋之後,女郎栽掉帽子和墨鏡,一頭金黃的長發飄然滑落,加上白淨無暇的肌膚,活象大號的巴比女圭女圭,她用藍汪汪的大眼楮在酒吧內巡視一周,當她看見三眼時,甜甜一笑,點頭致意,最後,目光落在謝文東臉上,眼楮一亮,直步走過去。
她來到謝文東近前,伸出手來,甜笑道︰「你就是謝先生吧,我一直以來都是在照片中看過你的樣子。」她的聲音很細致,而且漢語極其熟練,讓謝文東听起絲毫沒有別扭的感覺。謝文東起身,握了握面前白皙的小手,軟軟的,柔似無骨,他第一感覺是這只手沒拿過槍,也沒用過刀。他聳下肩,笑眯眯道︰「我是謝文東。」
女郎姍姍坐在他對面,道︰「對了,謝先生,我還沒介紹自己的名字,我叫莉莉婭!」謝文東點頭笑道︰「我知道。莉莉婭,在俄羅斯是百合的意思吧。」女郎眼楮一亮,疑問道︰「謝先生怎麼知道?」謝文東仰面而笑,沒回答她的話,反說道︰「我覺得這個名字和你很配。」這是實話,他覺得女郎的白淨比百合更勝幾籌。莉莉婭听後臉色一紅,在她所想象中謝文東應該是陰沉得可怕的人,可今天一見面才發現,他只是個普通的年輕人,很年輕,面上不時還流露出不懂時世的純真。這樣一個人能成立起連黑帶高層都不敢小窺、一舉打跑猛虎幫的文東會,簡直不可想象。她含笑客氣說道︰「謝謝!」
謝文東笑眯眯的看著她,道︰「我很奇怪。」「恩?」莉莉婭一楞。「在臘月天穿著裙子,是不是俄羅斯人真的不怕冷?」謝文東很認真的問道。這話把莉莉婭逗笑了,說道︰「世界上怎麼會有不怕冷的人?只是我們已經習慣了。」
「習慣?」謝文東嘆道︰「真個習慣真不錯。」言罷,他話入正題,說道︰「這次我找你來,是有事相商。」莉莉婭收起笑容,一臉的小心,她雖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既然謝文東找上門,不會簡單的。她正色道︰「謝先生請盡管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力去做,況且,在H市,謝先生的部下也是給予我不少幫助的。」她的話很客氣,但只提到她自己,並沒把黑帶拉進來。謝文東心中暗笑,看來,這莉莉婭也並不是簡單的人物。他道︰「我有位長輩急于出國,但短時間內弄到護照很麻煩,我希望能通過黑帶的關系,把護照這關避開。」莉莉婭是聰明人,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是讓黑帶幫忙偷度一人,這對于她來說是小事情,神色頓時一緩,接著,又故意問難道︰「謝先生,現在俄羅斯境內對于偷度的驗查特別嚴格,特別是對中國人,這事恐怕有些難辦。」謝文東雙眼如刀子,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剛才莉莉婭神色的瞬間一松沒逃過他的眼楮,他立刻意識到這對于黑帶不算難事,他笑眯眯反問道︰「那莉莉婭小姐的意思是沒辦法了?」
「也不能這麼說,只是很麻煩……」莉莉婭話沒說完,謝文東本眯起的眼楮緩緩一張,頓時兩道精光射在莉莉婭臉上,那一瞬間,她敢發誓,她當真看見謝文東的眼楮在放光,一股陰柔無形的壓力快將她淹沒,下面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謝文東柔柔道︰「以前我協助黑帶打猛虎幫的時候也很麻煩,但我並沒說什麼,而你,現在卻和我說麻煩。」他冷笑一聲,站起身,雙手拄住桌案,上身探近莉莉婭,雙目如炬,淡然道︰「現在,你只需告訴我能幫還是不能幫,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一個人轉變得如此之快,好象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莉莉婭今天算是見識了。她畢竟是黑帶派出來的負責人,見過大場面,迫于謝文東的壓力,後背的貼身內衣已被汗水打濕,但面上絲毫不露痕跡,她甜甜一笑,神情自若道︰「謝先生請放心,不管于公于私,我都會盡力幫忙的。」謝文東道︰「但我的時間有限,人到俄羅斯後再轉乘去美國,加上今天,只有三天的時間。」
「還要去美國,只有三天時間……」莉莉婭沉思起來,半晌才道︰「時間緊迫了一些。」
「這也正是我找上你們黑帶的原因。」謝文東平靜道︰「希望你們黑帶不會另令朋友失望。」說完,他一笑,緩緩坐回原位。本來跟著他一起站起身的文東會成員見狀也都紛紛又坐下。三眼長噓口氣,他也怕謝文東和黑帶鬧僵,那對文東會的損失可是要命的。三眼一直都很看重毒品生意,認為那才是真正的生財之路,對謝文東提出的轉行雖然,心里卻不已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