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認,盡管紅焰這個豪邁得過了頭的變種精靈在戰場上干出了不少讓自己人蒙羞的蠢事,可無論是他高超的身手還是囂張的呼喝都決定了他成為我們中理所當然的首領。他就如同他手中的尖刀一樣深深扎入溫斯頓人最密集的地方並把他們切割成零散的小塊,以他野獸一般的戰斗直覺一次次粉碎著對手的反撲。他那堪稱華麗的雙刀刀法大量制造著別人的鮮血,口中不住怪叫著︰
「來啊,看看誰能把最偉大的游俠逼退一步,這可是你們的榮耀。漂亮的小姐,等等我,你的白馬王子和夢中情人來了!」
或許他自己並不知道,這種胡鬧般的叫嚷大大放松了我們緊張的神經,消除了我們對一支人數眾多的正規軍部隊的畏懼。他的豪勇在水手們心中留下了絕對無敵的印象,更激起了他們戰斗的熱情。在這樣一個勇者的帶領下,散漫的水手隊伍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斗力。這群在江湖風浪中闖蕩了幾十年的水手原本就是群崇尚力量容易被鼓動起來的鹵莽漢子。紅焰展現出的強大力量徹底點燃了他們血液中狂野的因子,戰意澎湃的水上健兒們完全不理會人數上的差距,更狂熱地展開了攻擊——當然,這可能和他們原本就沒幾個識數的有一定的關系。
「兄弟們,不要讓紅焰這只老妖精比下去了!」這是水手長林特的聲音,他一直分不清「妖精」和「精靈」之間的區別。
「溫斯頓的驢子們爬回岸上去吧,水里不是你們的天下!哎喲,扎死老子了!」老水手庫侖把話說得豪氣干雲——如果最後一句不是那麼喪氣的話。
「想想我們要救的是誰,是盜賊!哈哈哈,商船的水手去救盜賊,真是爽啊。要是我老婆知道一定會發瘋的!殺……」不知道誰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引得所有的水手發出一陣大笑。一時間,「救盜賊!救盜賊!」的聲音響徹全船。
事情就是這樣奇怪,當你的生命遇到威脅時,你會害怕,會恐懼,甚至是絕望。但當自尊心受損時,一只待宰的綿羊也有可能變成獅子。女人尤其是如此。
「伙計們,誰讓商船的水手瞧不起我就罰他刷一年的廁所!」那頭戴粉紅頭巾的女盜賊俏臉通紅地大喝︰「鉤子,守住艙門,要是孩子們出了事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換成鉤子。鐵錨,你掌舵,給我使勁晃,我要讓那群溫斯頓的鐵殼罐頭把隔夜飯也吐出來。其他的人跟我來,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只船的主人!」
水盜們高唱著自己的歌曲《骷髏旗硬漢》重新散開,這次不再是受到攻擊後無奈地被迫分散,而是有目的的分隊反擊。在女首領有條不紊地指揮下,水盜們三人一組,兩個手持短刀防御,一個用長柄魚叉攻擊。這魚叉兩側都是鋒利的的刃口,一側還帶一個尖利的大倒刺,不幸被它照顧到的士兵無不當場失去戰斗能力。這個小隊型有效地彌補了水盜們人數上的不足,隨著他們嘹亮的歌聲,月復背受敵的溫斯頓人不斷增加著傷亡,匪徒們開始穩住了自己的陣腳。
勝利的天平漸漸向我們傾斜過來,我們和水盜們把溫斯頓人夾在中間,完成了一個小型的包圍圈。雖然他們的人數遠較我們為多,可能夠和我們正面接觸的始終是少數。正如弗萊德對我們說過的︰在戰斗中,根據地形環境的特征合理地運用策略,將使人數處與劣勢的一方保衛人數處于優勢的一方成為可能。我總覺得這種高深的軍事理論對于我們這些小兵來說沒有什麼現實作用,沒想到這麼快就讓我親眼見到了一個有力的示例,而且這個示例還和我的生命息息相關。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猛然間,我想到弗萊德說過,在戰斗中把敵人逼入絕境是危險的,在局面佔優的形式下要為敵人留下生路,避免遭遇意料之外的瘋狂反撲。因此我大聲喊道。
我的喊聲激起了紅焰和平的天性,他領著商船水手們一起喊出了招降的口號。這個口號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開始有三兩個絕境中的溫斯頓人拋下武器。一旦有人帶頭,投降的情緒就漸漸蔓延起來。尤其是在身處劣勢,支援的大隊人馬無法及時到來的情況下,越來越多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在我們友好的「建議」下,他們月兌下了沉重的鎧甲,抱著我們「友情饋贈」的木片跳入水中。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一方面,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處理這比我們的人數還要多的俘虜,另一方面,這里距離岸邊並不太遠,水流也不湍急,足可以讓這些抱著漂浮物的士兵安全上岸。當然,至于扔出去的木片是從別人的船上拆下來的,這一點到不用我們來考慮。
但在水盜的一側並沒有停止廝殺的意思,一個走投無路的士兵向女首領投降,卻被一劍刺穿了心髒。這一舉動激起了盜賊們嗜血的天性,不少降兵被就地格殺。
「紅焰,制止他們!」我忙向前方的紅焰招呼。中間位置上,有不少原本已經放下武器的士兵重新拿起了刀劍,如果他們堅定地和我們拼命,或許我們還不至于敗落,但肯定要蒙受更大的損失。
「當!」紅焰擋住那女首領的刺劍,一腳把跪在地上的一個降兵踹到身後。那劍下逃生的士兵配合地滾到船邊,縱身跳下水逃命去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游泳。
「你居然救敵人?」那女首領一愣神,一劍刺向紅焰的胸口。
「別生氣嘛,殺人的女人容易老。」紅焰嬉皮笑臉地閃開。
「他們殺了我的人!」刺劍暴雨般攻來,卻連紅焰的影子也刺不著。
「他們已經投降了。」紅煙一邊擋開其他盜匪砍向降兵的屠刀,一邊不住口地喊著︰「投降的向那邊跑,別在這送死。」
「跑了他們我要你們償命!」女首領怒叫。
「我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我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我們已經贏了。」
「我不管!」
「別讓你的手下再白白犧牲。」
「我不管!」
「別讓孩子們看見你殘暴的樣子。」
「我不管!」
「強盜也有強盜的榮譽,你們不是殺人狂。」
「我不管!」
「該死,我最討厭不講道理的女人,你就和我老姐一樣。混蛋,你敢!」紅焰忽然暴起,不再躲閃,一刀向女首領劈來。這一刀來得太快了,眼看她已經無法躲閃,只有閉上眼一劍刺出,就要和紅焰同歸于盡。
「啊……」一聲慘叫,鮮血沿著刀刃流進女首領的領子里。她毫發無傷,卻回頭看見一個溫斯頓軍官頸部中刀,鮮血迸射,已經死了。他手里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距那女首領的背心只有一節指節的距離。
刺劍穿過紅焰的右肩,劍尖從他背後透了出來。
那女首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臉上一片蒼白,顫抖著松開手,把刺劍留在紅焰肩膀上,不知所措。
「再殺降兵,你還會遇到這樣的危險。」紅焰面無血色地收回刀,掙扎著說,「我只能救你一次。」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全體听我命令,投降不殺!」女首領帶著哭腔慌亂地下令,繼而回過頭急切地問,「你沒事吧,你感覺怎麼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
「真是個听話的……好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紅焰無力地跪落到地上,口中喃喃地說道。
「我叫凱爾茜,凱爾茜-拉格。你別嚇我,我這就找人救你。鉤子,給我滾過來,快,帶上傷藥,別管那些俘虜了……」
「凱爾茜-拉格,很好听的……名字……」紅焰頭一歪,倒在凱爾茜的懷中,昏了過去。
黃金玫瑰號上的戰斗結束了。
紅焰的傷很重,但並不致命,只是失血過多讓他暫時昏迷。安頓好了他,凱爾茜很快從誤傷的悔恨情緒中解月兌出來,帶領著盜匪們和我們一起返回到戰艦上。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弗萊德他們遇到了麻煩。準確地說,他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正當他們牢牢扼守住船上的各條通路,等待著敵人自己崩潰時,前艙門側面的牆壁忽然碎裂,繼而跳出一個身穿金黃色厚重甲冑、手持兩把短柄戰斧的彪型大漢。在此之前,我們以為我們的隊長卡爾森就已經十分魁梧了,可眼前這人比卡爾森足足高出一個頭去,手中的兩把斧子足可以拼成一張小號的餐桌。他居然把足有兩人厚的船艙壁一氣劈開,足見他強悍的臂力和蠻干的勁頭。
「哈哈哈,你們這群毛賊居然敢襲擊我開普蘭將軍的坐艦,都給我受死吧!」他隨手一斧將一個水手連人帶刀砍成兩截。
「跟著我,小子們。把死亡和絕望帶給敵人,讓他們嘗嘗我屠城者開普蘭的厲害。」這威武的統帥大斧一揮,沖出船艙,身後涌出不少溫斯頓士兵。士兵們大喊著「屠城者」「無敵勇士」的口號沖向措手不及的水手們,把憋在後甲板的一口怨氣向弗萊德他們傾泄而去。
我們襲擊的居然是溫斯頓軍東路軍統帥,溫斯頓第一勇將,被譽為勇士中的勇士,有屠城者之稱的開普蘭,即使是弗萊德也被這令人震驚的事實驚得愣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