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匪徒被擒獲,但鷹和拍賣品的消失,還是讓杰頓當局認定,鷹就是竊賊。面對發出得顯然有些草率的通緝令,柯里搖搖頭,發出一聲嘆息。有時候,人就像石頭一般,在歲月的洪流中被逐漸磨平了稜角。年輕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早已不在,人到中年的他根本不抱有能改變上層執拗想法的幻想。「我只是渴望尋找到真相,至于那些大人物是否接受、怎麼處理,那都不重要。」柯里的言語間透出些許淒涼的無奈。
對于杰頓高層來說,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劫案,但人員傷亡甚少——而且沒有大人物喪命。「死幾個無名小卒算什麼?多賠點錢,就能堵上家屬的嘴。」這就是一向出手闊綽的哈里斯總統的論調。他才不在乎那些人並不真的無名無姓,也不關心會有多少孤兒寡母因為失去親人而痛不欲生。他手下的幕僚們趁機一個賽一個獻上諂媚的話語,說鷹是面對行星杰頓的精良武裝膽怯了,哈里斯不禁有些飄飄然,覺得鷹沒有大開殺戒,間接證明了自己比其他星球的領導人更有本事。于是,包括那些見勢不妙就逃跑的人在內,博物館內所有的保安人員不僅沒有受到責備,反而受到了嘉獎。
接到從天而降的巨額獎金,柯里真有些哭笑不得;但錢,還是不能不要的,畢竟柯里還達不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
上午十一點,正當柯里帶人巡邏到一層大門口時,突然發現那里多了警戒線、眾多繃著臉四處檢查的黑衣人,還有端著「長槍短炮」、爭奪靠前好位置的記者。「有什麼大人物要來?」柯里一皺眉頭。不過他只是感慨一下,並不真關心到底誰會來,反正那些人只會給他添麻煩,煩還煩不過來呢!
不一會,在十幾輛警車開道下,一輛黑色的加長型豪華轎車停在了雙子博物館門前,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禿頭在四名彪悍的保鏢的護衛下,大模大樣地走下轎車,踏上從大門一直延伸到車門前、足有幾百米長的紅地毯。他身材魁梧,皮膚呈健康的古銅色,一雙棕色的眸子中精光內斂,看上去就氣質非凡。
「頭兒,那就是哈里斯總統。」詹姆斯壓低聲音,對柯里說。
「看那禿頭就猜到了。」柯里小聲回答。是啊,這特征對于一個政客而言太過明顯了,就連外行也猜得出有著如此排場的禿頭會是誰。
沒想到,哈里斯總統踏上紅地毯後,卻沒有直接步入博物館,而是轉身面向館外,像是在等待什麼。「他會等誰?有誰值得他去等?」柯里感到不解。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總統乘坐的車開走後,又一輛同樣款式的轎車停了下來。這次,車門打開後,從車里下來的是一個二十出頭、身材魁梧、面色冷峻的年輕人。他著一身白色西裝,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威嚴,無論是誰,被他的炯炯目光直視,都會不寒而栗。只見哈里斯總統在臉上堆滿了笑容,然後張開雙臂,熱情洋溢地說著「大駕光臨、歡迎之至」之類的詞語迎了上去。正當他在琢磨該用什麼禮節來和這位冷傲的年輕人打招呼時,年輕人卻先開了口︰「那些客套的禮節都免了吧,我們直接去參觀。」總統一點也不惱怒他的傲慢無禮,而是殷勤地點頭哈腰︰「是!是!您盡管將敝星當作自己家……」總統一揮手,早已準備多時的樂隊立即開始奏響迎賓樂曲,而年輕人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步上台階,仿佛哈里斯總統只是陪襯的丑角、他才是這里的君王。
「這個人是?」看到這個場景,柯里驚訝得差點連話也說不出來——一個星球的總統怎麼會對一個年輕人如此低聲下氣?難道此人是更大的行星聯合的政要不成?印象中似乎沒有這麼年輕的政要,就算是哪個有權有勢的家族的貴公子,這排場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詹姆斯看到他疑惑的樣子,便解釋道︰「看到沒?那就是赫赫有名的集團的新任總裁,比總統還有權勢,隨便動動手指,就能主宰一個星球的命運呢!」
在這個宇宙里,集團是與「高科技」劃等號的,他們所生產的東西,遍及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醫療用的納米機器人,大到用于大規模星際移民的宇宙船,集團都有涉獵,而且難能可貴的是,還都做得最出色。可以說,如果哪個星球與集團交惡,那麼那里將再也享受不到宇宙中第一流的產品,即使通過黑市、走私這些途徑也白搭,因為還沒什麼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得罪情報網遍布全宇宙的集團。
「?!」柯里猛地想起來,少年時代的好友蘭德爾曾提起過,,也就是「角宿一」,與三神界之一的冥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它是由二十八星宿之一的角宿在舊時代創立的,所以取了這個名字。由于有著這樣的背景,就一點也不奇怪它在諸多領域有杰出表現了,神界隨便釋出一點科技,都夠這個世界驚嘆一陣的。
「可是,那個總裁是誰?」他很確定那不是蘭德爾,自從上次「尸語者事件」結束後與蘭德爾一別,他已經有十多年沒再見到這位永遠不會衰老的老友了。而現在這個時候,他很渴望能得到這位神通廣大的朋友的幫助。
「喂,頭兒,怎麼了?收隊了!」詹姆斯輕輕一推,將陷入沉思的柯里驚醒。
「啊!」柯里一激靈,看了看四周,才想起了自己身處何處,連忙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尷尬︰「哦,他們已經進去了?那咱們可以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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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比奢華的大宴會廳中,只有哈里斯總統和年輕的總裁二人分賓主落座,周圍侍立著一圈安全人員和
哈里斯滿面春風地站在布滿珍饈美味的巨大餐桌前,
他舉起酒杯,朗聲道︰「總裁閣下,很高興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光臨敝星!在下代表……」
「不必再拐彎抹角了!」坐在對面的年輕人冷冷地打斷了他,「有什麼話,總統閣下就請直說吧!又是說客鼓動,又是美人誘惑,還賄賂我身邊負責安排行程的人員,處心積慮把我叫過來,恐怕不是只讓我看個展覽這麼簡單吧?」
哈里斯總統臉色微變,不過馬上又會恢復笑顏︰「總裁先生這是哪里話……呵哈哈,我們是真心誠意邀請總裁閣下的!」
「算了,這種話留給相信它的人去說吧!反正我是不會信的。我還是那句話,有什麼請直說,聰明人別繞***。」年輕的總裁像雕塑一般,靜靜地端坐在那里
哈里斯總統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大大低估了對手︰「什麼繼承遺產、只知享樂的公子,什麼花天酒地、不學無術的庸人,全都是一派胡言!搜集來這些完全錯誤的情報的人全都該撤職、進監獄!這個家伙實在不好對付,仗著集團的勢力,說話一點也不留情面,而且狡猾得不亞于老狐狸,要不是他背後的靠山實在無法撼動,我說什麼也得把這麼不順眼的家伙干掉!」想雖然是這麼想,可他還得恭恭敬敬地對待。他抿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總裁閣下真是爽快人!好,那在下就直說了,其實……我們此次邀請總裁閣下來,是想商討合力圍剿恐怖分子的問題,這也是各星球政要共同關心的問題。」
「恐怖分子?」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故意裝傻,哈里斯總統卻不能在臉上帶出來不悅,「總裁閣下不知道嗎?最近有個自稱‘鷹’的家伙,接連在各星球制造了一連串事端,已經威脅到整個宇宙社會的和諧與安寧了。如果不打擊一下他的囂張氣焰,恐怕不僅各星球之間的貿易往來會受挫,就連政局也會不穩定。我想著一定是渴望和平發展的人們都不願見到的吧?」
年輕的總裁輕輕哼了一下,面帶嘲諷說道︰「貿易受挫?恕我直言,恐怕這貿易也只是指軍火貿易吧?那種沾滿血淚、傷天害理,以無數生靈的性命來換取骯髒金錢的勾當,停止也罷。戰爭不是死亡軍火商的印鈔機!至于政局,哼哼,我看有些腐朽見骨的東西,還不如早日垮台好呢,起碼受壓迫的人能早日從苦難中解月兌。哼,科技發達了,人類得以把觸角伸向無窮無盡的宇宙,本來應該能更好的發展自己的文明,沒想到卻仍舊把在地面上時的種種丑行翻出來重演,什麼太空殖民地、奴隸、貴族……難道天地再寬廣,也不能給同伴留下一塊共同發展的空間嗎?我不願承認人類的劣根性,可有些時候,事實卻逼我走向那個答案。」
哈里斯總統沒想到總裁的言辭會如此激烈,一時被批駁得啞口無言。他愣了一陣,決定孤注一擲,問道︰「貴集團不也在研究和制造武器嗎?難道這也是不對的?難道容許鷹來破壞?」
「用武力制止武力、用戰爭消除戰爭,這或許是一條歧途,但也是遏制悲劇的唯一有效途徑。」總裁站了起來,一攥左拳,眼中閃耀起了攝人心魄的寒光,「如果善良也是一種罪的話,我會親手將其抹消!」
哈里斯總統從來沒見過這樣凌厲的眼神,只覺得一股電流從全身通過,肢體全都麻痹了,接著,一陣寒氣從脖後鑽入,一直滲透到渾身每個毛孔。
「恕不奉陪,告辭了!」年輕的總裁拂袖而去,把掌握一個星球生殺大權、位高權重的總統孤零零晾在那里。
好半天,哈里斯才從震驚中恢復,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聲音,咬牙切齒道︰「等著瞧,別得意得太早了,我會叫你好看!我會讓你知道,陸地上最強大的大象也會敗在最不起眼的小老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