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岳立威中尉而言，短短幾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玄妙了，玄妙到難以理解的地步。
宇宙怪獸，被如此稱呼的異界來客，有著類似人體的外形和人類想象之外的戰斗力。它們不斷重復著宗教歌聲一樣的「你在那里嗎？」的信息，可無論回答「是」還是「否」，無論沉默還是斥罵，它們都毫無感情地沖上來，將死亡和毀滅賜予人類。它們頭頂的金色光環放出的光芒比大型艦炮還要厲害，輕輕一轉，就可以將人類耗資上億元、經過無數工序打造的鋼鐵之城切裂，然後變成一團在星空中燃放的絢麗焰火。曾經贏得諾貝爾獎，可以阻擋高能粒子炮的重大發明——中和力場，在它們的攻擊面前，竟然像紙張一樣脆弱。
「我們的武器根本無效……」沒等忠于職守的將官匯報完，慘叫就變成了雜音。單方面的屠殺，讓人類陣營變成了人間地獄。
一向用兵如神的莫雷克將軍在初次接觸後便嘗到了敵人的厲害，于是下令組成防守陣型，與敵人保持距離，一旦敵人接近，就將炮火集中到一點射擊。這起到了些許拖延作用，不過敵人的數目實在太多了，而且在敵人的母艦現身後，戰況完全一面倒了。
比旗艦「密銀號」足足大三倍、俯身飛行的巨大軀體上，張開了無數小孔，從里面飛出無數長有潔白翅膀的骷髏頭，頃刻將莫雷克將軍精心布置的防御陣營的1/5化為烏有。當時，作為幕僚在艦橋陪伴在艦長身邊的岳中尉突然發現，當那些骷髏頭被回收後，它們的形態產生了些許變化。「是捕獲了亡者的靈魂嗎？這樣下去可對我方不利啊……」望著那些開始發育出虛幻身軀的奇怪東西，他喃喃自語道。
盡管莫雷克將軍重新組織了防御陣型，但還是沒能力挽狂瀾，很快，他的座艦「密銀號」就在敵人母艦張口吐出的一道不吉的光芒中化成了巨大的火球。
就在那一刻，岳立威徹底感到一陣空虛和無力。「這不是人類現在有能力對抗的東西，再多犧牲也是無意義的……」從小，家人就將「你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將——岳飛的後代」驕傲地灌輸給他，而他也出于對古代兵法的興趣而步入軍校，因而他身上沒有好戰分子的狂熱，多的是謀士般的沉著冷靜。「在明知不能戰勝的時候及時撤退，也不是恥辱。」他準備說服高呼「繼承莫雷克將軍遺志、堅守防線」口號的艦長撤退，卻遭到那個頑固老頭的拒絕。但就在此時，他們所乘的戰艦「昆侖」遭到敵人骷髏頭的自殺式襲擊，老艦長在爆炸中不幸喪生，作為艦中擁有最高官餃的軍官，他下令撤退。
觀察到了那些怪獸似乎是優先針對最強敵人發動攻擊的，他大膽地下令舍棄運用武器，將所有導彈都散布成機雷，然後全速撤離。這樣一來，宇宙怪獸的判定果然出了問題，滯留在原地，沒有急于追擊，給殘兵敗將贏得了喘息的時間。
「但這樣還是不行啊！它們似乎是有智慧的，很快就會做出決斷，是否屠殺手無寸鐵的人。看來，我們只好听天由命了嗎？」望著艦外的星空，岳立威嘆道。
很快，宇宙怪獸內部就達成了一致，開始重新集結，以高速突擊陣型，像尖刀一樣，朝凌亂不堪的逃亡艦隊插來。
命運如果有交匯點的話，那個關系到許許多多生命的大交匯點很快就會到來。
*****
「空間影像確認、坐標確認！看，是殘存的守衛艦隊，我們趕上了！」在短暫的旅行之後，一從亞空間回到正常空間，愛娜便發出了歡呼。
蘭德爾點點頭︰「向他們發出通訊，內容是‘你們辛苦了，後面就交給我們吧！’落款嘛……就寫‘漆黑的救星’吧！」
「明白！」
艦橋的門「刷」的一下開了，葉穎走了進來。她看看重創之後狼狽不堪的殘余艦隊的影像和愛娜統計出的數字，感慨道︰「雙方規模都在10000以上，而現在守衛艦隊只剩不到2000，唉，被打得真夠慘呢！不過，是該我們反擊的時刻了。，啟動！」
「，啟動！」張星虎在咆哮中變身，這樣一方面可以承受高速飛行的巨大壓力，另一方面，也能和系統進行深度同步連接，更細微地掌控許多細微部分。
「龍背上的騎兵，要先行一步出發了呦！」愛娜啟動分離程序，戰艦和飛虎之間的扣鎖、連接支架開始解除。在引擎的轟鳴中，飛虎拖曳著兩道藍光飛了出去，一眨眼便超越了逃亡艦隊。
「不要太快哦，這可是一匹難以操縱的悍馬呢！」葉穎輕輕念道。張星虎是听不到這句話的，否則一定大為贊同，因為盡管采用了懸浮式座椅和相對空間固定裝置，能夠盡可能吸收G力，但在超高速運動中，沒被抵消的強大G力還是足夠把普通人壓扁，即便是騎士，操縱起來也不是那麼輕松。
當飛虎掠過最後一艘人類戰艦後，球形座艙內的360度全天周屏幕上立即疊上了幾組數字和符號，同時，提示敵人接近的警戒信號也「嘀嘀」地響起了。
沖得最快的幾個宇宙怪獸，不，應該叫作「墮天」，已經將飛虎判定為最強的敵人，從多各方向朝它包圍過來。
張星虎閉上眼楮，把手放開操縱桿，結印疊在胸前，將意念波放大、擴散出去，進行近距離念動索敵。「……五、不、六架！」巨大而丑陋的人形物體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清晰的影像，他猛地張開眼楮，系統已經幫他鎖定敵人位置，並選擇了最適合的武器。
「殺、殺、殺、殺、殺、殺」，原來的方框上被打上了六個鮮紅的標記，同時，飛虎左肩上的一個艙蓋彈開，一條前端帶有推進器的黝黑長索射了出來。緊接著，飛虎橫向滑動，幫助呈弧線前進的長索，將六個墮天圈進圓形牢獄。在推進器的帶動下，長索收緊，宛如一條如長蛇般捆住了對手，內部的高爆炸藥從前到後連鎖引爆。
可惜張星虎沒空欣賞絢麗的焰火，因為新的敵人已經接近。與剛才的高速突擊型不同，現在的墮天紛紛從頭頂光環射出光線，不過都有驚無險地從高速飛行的飛虎身邊掠過。
「敵人數目……27，相對速度差……850，目標……鎖定，念動集束導彈，射出！」這次，從飛虎的右肩射出了一枚巨大的桶狀導彈，它沖入敵群，突然像禮花一樣炸開，多枚彈頭向各個方向射出。在這個距離上，想避是根本避不開的，更何況每枚彈頭都是由意念控制的，根本不會被簡單的躲避動作所迷惑。
「下一個是誰？」就張星虎在尋找新的目標時，飛虎被一道巨光撞離了原來的路線。次元歪曲護壁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將那光折射開，卻還是不免受到巨大能量的沖擊。「強敵嗎？」
張星虎的目光循著漸漸收縮的光束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足有重型戰艦大小的墮天。它整個都是耀眼的金色，一顆光頭，臉上也沒有五官，背後展開雙翼，同時張開雙臂，不過胸前生著一顆猙獰的頭顱，光正是從人口中發出的。
「你在那里嗎？」就在凝視那張臉時，一個仿佛來自遠方的聲音直接闖入張星虎的心里，他不禁一震。
「你在那里嗎？」又是一聲詢問。
「你管不著！」張星虎大吼一聲，將操縱桿推到底。與他聯系在一起的飛虎也感應到了他的情緒，張口咆哮一聲，背後的飛翼向左右張開，在外側展開了超大型光束劍，在虛空中奔跑起來。
飛虎猛地撞向墮天，左翼在它的身體上摩擦出火花，一開始雙方還在僵持，但最外層的裝甲融化後，墮天便失去了抵抗的資本，一下將切成兩段。墨綠色的血液飛濺出來，然後凝成懸浮的小圓球，接著在爆炸中被炸散成宇宙塵埃。
剛解決完這個墮天，座艙內又響起急促的警報，屏幕上標記出一群高速移動的紅點。「導彈？！」張星虎急忙調轉前進方向，讓尾部的機械爪從背部武器庫中取出機關槍，然後一頓狂射，將導彈擊落。這次的墮天是個圓滾滾的家伙，周身布滿惡心的空洞，導彈就是從里面制造出來的。張星虎這次直接發射了重力沖擊炮，但當炫目的紫色光束快要命中那個墮天時，它的周圍聚攏了其他幾個小型墮天，合力制造了一道屏障將重力波擋住。他這才知道，為什麼人類艦隊一比一戰斗還會輸，即便是數目再多上幾倍，實力上的差距也無法彌補。
「去死吧！」他又一次張開雙翼，朝墮天撞去。這次完全是防護罩對防護罩。
張星虎在前方拼命廝殺，後方的地獄之龍卻優哉游哉地停了下來。
「難道你要使用那個東西嗎？」葉穎笑著問道。
蘭德爾點點頭︰「是啊，殘余敵人還有12000，如果不用那種武器，光憑我們兩架作戰單位，可清理不干淨。」他召喚出雙刀，伸開雙手，雙刀在他手上旋轉著逐漸縮小，最後變成了一對黑白鑰匙。他把手一揮，鑰匙分別插入座椅兩側，然後同時轉動。
「時間啊，賜予我們無限的力量吧！」
隨著他的吟誦，時流引擎，這個隱藏在地獄之龍中的最大秘密，開始解封。
時流引擎，也就是將時間的流逝當作動力源，從時空中抽取能量的裝置。由于時間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以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永動機關。但時間是虛無的，所以這理論听起來很簡單，但實現起來就無比困難，即使在神界中也屬于尖端技術。
愛娜聚精會神地盯著周圍的屏幕，匯報道︰「時流引擎啟動確認！縮退爐壹號、貳號開始按照預定程序進入休眠！」
「終于啟動了嗎？你也許還不知道，你、他、雙刀和時流引擎之間的因緣……」葉穎自言自語道。
「時流引擎輸出安定，能源轉化率時間流動相對減緩0.0000001%。距離臨界點，無限！」隨著啟動順利完成，愛娜長出了一口氣。
「好了，現在可以釋放那些東西了！」蘭德爾在座椅旁邊的面板上輸入指令，座椅開始下沉。
那是一片似乎無窮無盡的漆黑空間，蘭德爾的座椅仿佛漂浮在空中。
「系統啟動！精神連接開始！念動增幅、魔力感應，on！」隨著他的念誦，黑色巨龍的身上籠罩起一層迷幻的紅光，眼楮也產生了變化，原本的巨大紅色晶體中央，浮現了一對深邃的瞳孔。
與此同時，蘭德爾所在的空間，也迅速展開景象，他的周圍，就是茫茫宇宙。
「我就在你身邊。」愛娜浮現在他身後，輕輕攬住他的肩膀，「完成，同步率穩定在89%。」
蘭德爾閉上眼楮︰「龍鱗活化！龍鱗機，發射！」
屏幕上，幾條計數器全都迅速由0變換到「9-99-999-9999」，然後由紅色變為綠色。龍型戰艦的表層，一片片黑色鱗片開始張開，然後向各個方向散射而出，在空中劃出詭異的行進路線。有些從張星虎手中漏網的墮天，正好進入這片區域，沒等完成追擊任務，就被造型如同利刃般、堅硬無比的龍鱗穿透。四面八方到處都充斥著爆炸的火光。雖然龍鱗機的破壞力也許不是所有武器中最大的，但是同時可以對付超多復數目標，準確率也是最高的。不過也就是蘭德爾才能操縱如此龐大的系統，否則即便擁有強大念動力的人，同時指揮如此眾多的龍鱗，也會被頃刻榨干。
但這並不是蘭德爾的主要的目的，他手中掐決，開始念念有詞地在空中揮舞。片片龍鱗在他的指揮下，開始布置成某種陣型。
張星虎那邊，終于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他沖得太深入了，已經接近了敵人母艦，而護衛母艦的，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這些墮天身上有著類似鎧甲的東西，無論是導彈，還是光束，都很難對它們造成致命傷害。而母艦也發現了飛虎，原本平坦的臉上突然睜開雙眼，空洞的眼眶中滋生出兩只藍灰色的眼珠，還在滴溜溜旋轉。
正在和有鎧甲的墮天纏斗的張星虎，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那兩只巨大的眼珠就點火發射了，竟然是兩枚巨大的對艦炸彈！
「轟！」雖然這次的大爆炸僥幸沒有突破次元歪曲護壁，但還是將飛虎掀了出去，座艙內的張星虎也頭一次被震得七葷八素。接著，他又被一只大手牢牢鉗住，敵人一面施加壓力，一面開始用光束近距離切割開飛虎的裝甲。構成飛虎的金屬在發出悲鳴，數種警報同時響起。
「敵人的頭頭就是不一樣！」張星虎皺了皺眉頭，射出裝置在飛虎後段的八枚有線式光束炮，那些光束炮也可以當作光束劍使用，在他的指揮下強行切開墮天的手指，讓飛虎逃了出來。這時，愛娜傳來通訊︰「請盡快排除障礙，撤離到安全地帶，主炮即將發射！」
張星虎看了看立體地圖，自己的位置剛好處于炮擊主軸上，不趕快躲開是不行的，而唯一可行的出路上還有鎧甲型墮天阻攔，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由長嘆︰「愛娜，你要我怎麼跑啊！」
愛娜迅速分析了飛虎傳回的資料，嚷道︰「那些有鎧甲的家伙，弱點在頸部！」
「好咧！」經愛娜一指點，張星虎有了信心。飛虎背部的武器庫護蓋再次向上張開，武器掛架彈出，尾部甩過來，頂端的機械爪張開，從上面摘下重力步槍。接著，飛虎昂頭向墮天的斜上方飛去，恰好經過頭部上方時，尾部的槍向後連射出幾發重力彈，果然輕松穿透其頸部。墮天立即停止運動，一陣痙攣，開始不規則膨脹，身體上出現一個個鼓包，最後由于表皮無法承受壓力而爆炸。張星虎趁機月兌離，向附近的無人地帶飛去。
另一邊，蘭德爾已經準備完畢，無數龍鱗機在宇宙空間組成了一張超大型的符咒，隱隱發出紅光。
這張「神罰天降符」如果只是通常大小，都可以引動比天劫威力更大的天譴，追逐哪怕擁有數千年道行的妖物，直到將其劈為焦炭為止；更何況這一張的本體如此巨大，又是被當作艦炮的放大器使用？
愛娜盯著在屏幕上不斷變幻的各項數據，道︰「艦長，主炮自檢完畢，能源填充100%，全艦啟動對沖擊防御，隨時待命！攻擊模式設定為，超長距離收束。」
「吾友，從地獄深淵中覺醒吧，對著蒼天怒吼吧！黑龍——豪雷槍！」在蘭德爾的大吼中，地獄之龍張開大口，噴射出數道霸道無比的雷電。與此同時，一個圓形的30秒倒計時器開始啟動。
雷電擊到符咒上，又被放大不知道多少倍，如同光之海的大海嘯般，以不可遏止之勢奔涌而出。在這扭轉乾坤的巨大威力中，就連地獄之龍都在緩緩後退，擁有相對空間固定裝置的艦內竟然也出現了晃動的感覺。
霎時間，數光年之內的宙域都被電光所籠罩，臨近星球上的人都有幸目睹了半夜天亮的奇觀。
耀眼的雷之利劍，筆直貫穿了以光年為單位計量的虛空，在星辰之間畫上了一道連線。周圍包裹著無數大小不一的光泡，那是一眾墮天在世上留下的最後痕跡。
「3、2、1……引擎到達臨界點！豪雷槍，！」地獄之龍口中的電光終于黯淡下來，逐漸收攏成一線，最後完全消失。
這一擊，已經讓包括巨大母艦在內的的墮天永遠化為了灰燼。
「呼……」蘭德爾長吁一口氣，癱倒在座椅上，指揮龍鱗機、維持陣法、發動攻擊……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了。
「睡得還好麼？」等蘭德爾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在返航途中了，葉穎端著杯咖啡，笑眯眯地看著他。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睡著了。
「我……睡了多久？」
「也沒多久，我們現在前往安逸海崗哨的途中，預計十五分鐘後抵達。」
「哦……虎師兄回來了吧？」
「嗯，他也和你一樣，累得月兌力了，估計還沒睡醒吧？愛娜也在休息，現在只啟動了最低限度的自動航行功能，然後由我幫忙照看。」
「哦……」
「你怎麼就會‘哦’呀？真沒創意……」葉穎笑了笑，「對了，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听哪個？」
「無所謂……還是先听壞消息吧！听完了就知道最壞程度有多壞了。」
「那好吧！壞消息就是，我們消滅的敵人只是探路的先鋒，墮天的大部隊正在集結，準備進行大規模空間轉移，據保守估計，數目起碼在13億以上。而它們老巢的出口就在前方的迷途回廊，我們堅守的臨界點依然是這一線，只不過佔據的地勢更為險要一些。」
「什麼啊，費勁打了半天，居然只是零頭中的零頭？還讓不讓人活了？！那麼……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又有你的快遞了，這次總部送來的是，這是專為地獄之龍設計的配件，是一門可以直接連接時流引擎，將時空撕裂的炮，別名‘龍槍’。有了它，作戰就會輕松許多，我們可以在敵人突破亞空間的一剎那發動奇襲，將它們卷入時空間隙的夾縫。另外，金銀島要塞也準備進行長距離空間跳躍來這里，不過估計幫不上太大的忙，但能盡些掃蕩漏網之魚之力。」
「作戰時間呢？」
「按照目前的探測推算，敵人最早會于明早8時47分42秒突出亞空間，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半天多的時間準備。」
「我就全用來睡覺和休息算了……」蘭德爾苦著臉嘆道。人生最難過的事，莫過于剛剛度過一大難關，馬上就听說還會面臨更大的難關。多彩的人生固然需要挑戰，但這挑戰當前的心理壓力可比挑戰本身難受多了。
葉穎抿了口咖啡，說道︰「雷……如果是他的話，你猜他會怎樣面對？」
蘭德爾一聳肩︰「我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你應該知道的，因為你們本來就是一個人。」葉穎把咖啡杯放在一邊，突然走上近前，直視著蘭德爾的眼楮。
「怎麼會呢？他可比我老多了……」蘭德爾一笑，卻發覺葉穎的眼神很嚴肅，這並不像她每次的樣子。以前她總是把蘭德爾當成小孩子，而把真正的感情寄托在雷的身上。「難不成，又是跟愛娜爭風吃醋了？」
就在蘭德爾胡思亂想之際，葉穎嘆了口氣，從他身邊走開，然後面向四周大屏幕上映出的宇宙景色，道︰「你知道雷的白發是怎麼回事嗎？」
「不是天生的麼？」
「不，不是。」葉穎搖搖頭，「他原本有著一頭非常罕見、非常漂亮的銀發，是時之力的副作用才把它變白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白發了。」
「什麼？」蘭德爾從沒听人說過這件事。
「當年，他受了重傷，一切療法都無效，是神龍大人舍棄了一件異寶，冒險讓時間逆向流動才治愈他的，不過自那以後，他的頭發就變成了白色，性格也有所變化。很可能，他和你，就是在那時候分離的。」
「太荒謬了，這怎麼可能？！有什麼武器能對他造成無法治愈的傷害？」
「有的！」葉穎斬釘截鐵地到，「那是一件非常奇怪的武器，世間沒有一種顏色能用來形容它，它仿佛是‘無’，又仿佛包容一切……處于對立與和諧的邊緣，變化莫測……」
蘭德爾越發覺得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其實，你也見過它，見過它現在的形態……」葉穎有些無奈地一笑，「它就是你的雙刀。」
蘭德爾徹底無語了。
「那時，神魔雙方都測算到有一件異寶即將出世，出動了所有可能的力量前往爭奪。這件寶物的力量非常奇特，連預言師的力量都受到影響，只知道它的力量非常巨大，可誰也說出來那究竟是一件怎樣的東西，具有什麼性質的力量。終于，到了異寶出世的那天，它從一個黑洞中飛出……不，應該說是它在黑洞內部強行扭曲了空間，然後將黑洞吸納了進去，接著，它又射入了一顆恆星，但奇怪的是，恆星的光輝頓時黯淡下去，體積急劇收縮，最後被它完全吞沒。我沒能看到當時的異象，不過據說在場的神魔全都震驚了，最後還是雷最先出手，使用了次元變換術，用法術構造的手去抓那東西。那件東西的的確確被他抓到，它只是一條沒有確切形狀的棍狀物，看上去並不可怕，可是，它的威力是不可想象的，三兩下便掙月兌出來，深深刺入了雷的胸膛，而且與周圍組織融合在一起，根本無法拔出。你父親將自己的神器，可以操縱時間流動的神劍——異，作為熔煉媒介，以雷的身體作為熔爐，施展了前所未有的時間相對倒流煉器術，最後把那奇怪物體煉化成了兩件，也就是陰之精、陽之魄。雷的身體基本恢復了正常，但「異」就徹底報廢了，化作了一灘晶瑩的砂礫。不過你的父親並沒完全失去「異」的力量，相反，劍體雖失，劍魂尤在，他本身便具有了操控時間的力量。而你，或者說雷，跟那兩件新誕生的武器之間有了奇妙的感應，可以讓它們隨意改變形態。」
「怎麼會這樣？」
「那是因為，自從傷害他（你）的那一刻起，他（你）們之間就產生了羈絆。」
「這麼說……我能啟動時流引擎也是……」
「對，沒錯，時流引擎的內部，就運用了當年遺留下來的時之砂。只有時間的流動才可以吹動它們，而它們則可將這種運動趨勢轉化成能量，這就是關鍵。只有像你一樣的有緣人，才有資格對時之砂下達指令，如果只有愛娜，是無法完成最初的啟動，也做不到精確控制的。」
蘭德爾怔怔地望著星空，沒想到一切背後，居然還有如此復雜的關系。
「其實，這就是因果律活生生的實例啊！」葉穎望著蘭德爾，道，「只不過，播種下‘因’的人，並不知道‘果’會出現在哪里，也無法猜測，它會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因為，我最近也想通了，你和雷，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人，只不過一個是‘真實的自我’，一個是‘理想中的自我’。那時我年紀還小，眼中只有那個酷酷的身影，其實想起來，那個貌似堅強的外表之下，仍舊跳動著一顆溫柔而脆弱的少年之心。雷，是為了我、為了大家、為了希望和未來在逞強啊！他其實才是少年心中幻想出來的角色，不是麼？」葉穎痴情地望著蘭德爾，眼中分明噙著淚水。
蘭德爾愣住了，自從獲得了種種神奇的力量後，他就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可是當初，在那短暫的、真正是普通人的童年時代，他何嘗沒想象過，自己是個無所不能、掃平所有邪惡的大英雄？那不就是雷嗎？全心全意地投入，卻忽略了身邊近在咫尺的人的感受，這還是少年的天真啊！
「我喜歡的是雷，其實也就是你。」葉穎飄過來，輕輕撫模著蘭德爾的臉龐，用幾乎微不可辨的聲音輕輕說道，「我會耐心等待你長大，而且絕不會輸給愛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