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山村,從來沒有什麼響當當的名字,當地人叫「我們村子」,外人叫︰過河村。
過河村中正上演了一出慘劇。
「你們放手,你們這些挨千刀的,放開我的小孫子。」
「老爺子,這些畜生都有刀的,你,你小心自己。」
「爺爺,女乃女乃,我死也不去,我死也不去……」
幾個勁裝漢子,提著樸刀正拖著一個少年的雙腳,少年兩手死死地抓住地面的草皮,但還是被一步步拖走。
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光景,額頭一道觸目驚心的老傷疤,看起來很有些年份了。少年嚎啕大哭,望著不遠處被推倒在地上的爺爺女乃女乃,兩雙手的指甲全抓翻了,卻還死死地抓著地面,不想走。
「哈哈哈……漕幫讓你去听使喚,是看得起你,小畜生,不走可由不得你。」
幾個勁裝莽臉大漢也許是覺得好玩,也不直接提起那少年,只是任他那樣掙扎,就像看戲一樣,不時地大笑。
「蒼天啊,您怎麼不開眼。漕幫禍害了我兒子,兒媳,現在居然連孫子都不放過。我,我和你們拼了!」
七老八十的老頭一下仿佛有了很大的力氣,爬起來,抓住牆角一根扁擔,就要去打那幾個漕幫分子。
「老爺子……不要啊,你死了,我怎麼活……」
那老太太在一旁嚎啕大哭,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家老爺子,陪自己走了一輩子的老頭子,就要死在那寒涔涔的屠刀下,她沒有別的想法,只覺得世道不公。「老天爺啊,我朱氏一輩子不殺生,老來吃素,信奉神靈。素來行善布施,為什麼還是要落得今天下場。」
「我和你們拼了。」老頭子回頭看了眼自己老伴兒,就要沖過去。
「爺爺,不要,不要……」刀疤少年近乎絕望地嚎啕出聲,大吼道︰「蒼天不公,你劈一道雷,殺死這些畜生吧。」
「哈哈哈……蒼天,老天爺要是管用,你大爺我就進道觀去做道士了,也不用當樸刀手了,哈哈……你,上去收拾了那個老家伙。」
一個為首的蠻臉漢子說道。
刀疤少年吼道︰「不要傷我爺爺,我跟你們走,我走,我走,我走走走……」
「遲了,老子就看這老東西不順眼,今天不殺他,也得放點血,給這老東西長點記性。」那樸刀手就要動手。
「天不救人,人何以活!」
少年看著那刀就要砍下去,嘶吼出聲,但任他掙扎,就是掙不月兌壯漢的束縛。
「天不救人,人自救。」
那樸刀手正要照著老人的腿一刀砍下去,忽然一聲猶如炸雷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眾人幾乎是本能地抬頭望天,看到了令他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場面。
一個天神般的人物,站在半空中,腳下有道亮的晃眼的精芒,來人雙手背著,但只是被他盯著,幾個樸刀手就再也沒有動彈的膽量。
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幾個流氓無賴一般的漕幫弟子連動都不敢動,甚至連那句經常使用的那句「漕幫辦事,閑雜人等回避」的話都不敢說了。
來人正是周誠。
周誠落下劍光,走得近了,幾個樸刀手猶如感覺到一座高山壓向自己,體內的一點內功全然被無聲無息中震散了。修真者和武林小丁小兵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這些人,作惡多端,今日卻是善惡到頭報了。
「不過區區武夫,卻仗勢欺人。犯下殺戮罪孽,今日死有余辜。」周誠一下便察覺到了其中三人身上濃濃的血腥味,那是殺人後才有的,手一抬,三個人便無聲無息地被震碎了心脈,死了。對最後一個樸刀手說道︰「今日不殺你,一來你尚未殺戮他人,二來卻是看在你家里的妻兒老小面上。」
眼見三個人無聲無息地死了,最後的樸刀漢子頭一暈就人事不省了。
「神仙,神仙……」刀疤少年噗通一聲跪下,死命地叩頭起來,「多謝神仙救命之恩,萬望神仙收下弟子,弟子要學那殺人之術。」
「乖孫子,你沒事吧。」兩個老人家也趕快跑過去抱著自己可憐的孫子,有些畏懼地看著眼前那個神仙一樣的年輕人。
周誠微微一嘆,走近兩步,輕聲道︰「老人家,你們不認識我了?」
「您是……」
兩老口一邊疼愛地抱著孫子,慢慢地站起來,想了半天,實在想不起自己見過這個青年,這個神仙一樣的青年。
那刀疤少年更是心里驚駭無比,一開始,他多麼希望有奇跡發生,老天能救救自己,救救爺爺,沒想到居然等來了這個神仙一樣的人。
他覺得很幸運。他不敢想象,如果神仙不來,又會是什麼情況。那種絕望和無助,讓他不敢去想。
「老人家,您還記得十年前,您用家中僅有的蘿卜招待過一個過路的少年嗎?」周誠說道。
「十年前?蘿卜?少年?」
「他是一個木匠,老人家行善布施,讓他寄宿在您府上。」
「啊!想起來了,想起了,老太婆子,你還記得當年那個少年吧?就是我們給人家吃蘿卜,結果吃壞了肚子,唉。」
「想起了,想起了,後來我還愧疚了好久,不知道神仙怎麼認識他。」老太太有些記憶不清了,更認不出眼前的「神仙」就是當年那個路過借宿的少年。
周誠退後一步,拱手作揖,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在下便是當年那少年。此番前來,特地報恩的。」
「你,你就是當年那少年……」兩個老人都不敢相信,當年的借宿少年,今天居然特地跑回來報恩。
「老人家,還是先讓我醫治一下你們的傷吧。」周誠既然是來解開心結的,就不會做作扭捏,上前真元一運,就將那普通的擦傷和摔傷給醫好了。
兩個老人家急忙將周誠迎入那兩間草房,十年了,這里居然沒怎麼變,周誠甚至看到了自己睡過的那張床,只是被子換了一張。
周誠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甚至是當年自己誤將人參帶走的事情也說了,他既然來解心結,就絕不會做小人姿態。惡人的東西,他伸手搶了只會覺得心情舒暢,這樣的老實人,他即便是路過撿到人家的東西,也會心不安。
惡有惡之道,善有善之本。善惡只求無愧于心。
「老人家,你們叫我小心地就是了。我可以幫你們完成一個心願。只要和我能力所能及,都會幫你們。」周誠承諾道。
「小…公子,當年的事情並不怪你。那人參老頭子我也沒見過,只听老輩人說過,普通人吃了可是會犯熱病的,人蔘越好,我們越沒那福氣,留著還是禍事。」老人家說道。
周誠︰「我此次來,只求解開心結,老人家有願望,但說無妨。你也看到了,我有能力報恩,方才專程趕來的。」
老人見周誠確實有誠意,就說道︰「唉,此生最大心願,只求那漕幫再不要禍害鄉鄰。如果公子能大展神威,救命于水火,老夫就算豁出老命,也要給公子立碑刻傳。」
「為民除害,本來就是我輩修行者該做的事情,能力多大,自然有多大的責任,這個不算,我自然會做到。老人家另外提一個吧。」
兩個老人死活不肯再提其他要求,都說當年的事情,完全沒必要放在心上,周誠也比逼迫,只是耐心等著。
「神仙大哥,我要跟你學藝。」
「這……」周誠只是略一猶豫,倒不是怕麻煩,只是覺得自己如今修行尚淺,收弟子怕是不好,這才定眼一看,沒想到這小小刀疤少年居然有一根不錯的仙骨,只是當年那一刀好死不活地砍在了一處經絡上,傷了少年當時極為弱的仙骨。
「神仙大哥。」少年撲通跪下,說道︰「我鐵蛋雖然年少,一直不知道生死禍福是什麼樣。今天卻知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什麼感覺。鐵蛋爺爺女乃女乃教導,為人不欺善作惡,今日不敢強拜神仙大哥為師,只求能跟著神仙大哥學點本事。只要神仙大哥肯收下我,待鐵蛋伺候完爺爺女乃女乃,自然前去投奔。這一生,神仙大哥的救命和授藝恩情,鐵蛋無以為報,拿命來換。」
兩天後,過河村方圓百里都傳遍了一個消息,為害方圓兩三個縣的漕幫被人連夜拔掉,但凡作惡多端的罪魁禍首當場被殺,其余稍微輕微的全部被綁到了衛縣縣城,捆的死死的,扔在菜市口,一大清早就受到了衛縣百姓的好好「招待」。
整個衛縣都在流傳著一個故事,說是過河村河邊的大河里出了一個河伯,看不得妖孽為禍,用神仙天術將那漕幫給懲罰了。
傳說越來越廣,越來越神,甚至有人說親眼看到仙神下凡,尤其是那過河村的村民。最後有一個過河村的老人帶頭上萬言書,呈報古羅郡郡守,隨後兩個縣的百姓紛紛捐錢捐物,官府撥款,請得良工巧匠無數,前後花了五年時間,終于在那過河村外的大河懸崖上硬生生鑿出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河伯石像,高幾十丈。河伯石像如山,山如石像,手持一把降妖寶劍,日夜注視著江水流過,庇護一方鄉民。
後有好事者文人騷客,刻詩于上︰
「寶蔘贈仙客
歸來蕩群魔
有道山中仙
也號塵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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