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歲了。
爸爸第一次帶我回老家。我們坐了很長時間的大客車,那時候的客車四面破壁,路況也不好,顛簸讓我和媽媽都暈了車。爸爸讓弟弟坐在他的大腿,繃著臉一聲不吭。我忽然發現,爸爸離我已經很遙遠了。
女乃女乃已經很老了,但是身體還硬朗,依然一個人下場子里去背稻草,還能幫助大伯種地。我處于好奇的心理,也想幫他們插秧子。女乃女乃死活不讓。她說我是城里的女圭女圭,手腳都女敕,不能干這粗活。我知道女乃女乃疼我。每次我到村東頭去玩兒,回來時都能看見女乃女乃站在房檐子下面等我。
「女乃女乃,我去東邊看他們下河塘子捉魚了。」我總是跑的滿頭大汗。
「好!好!好!」女乃女乃歡喜的看著我,像瞅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兒一樣。
然後她就會翻她那個被揉的皺皺巴巴,但是洗的發白的小手絹。我就伸了頭去看。里面有幾毛錢的紙票子。女乃女乃拿出兩毛塞給我︰「去買冰棍吃!別熱壞了。」
那時候,一根冰棍五分錢。這小手絹里的錢是大伯偷偷塞給女乃女乃的,因為我大媽太摳門。我知道女乃女乃平時節省,從來不舍得花錢。別看這會兒這麼大方的給我掏票子,我敢肯定,她活到這把歲數,一定還沒嘗過冰棍是啥滋味兒。
我經常看見村里村外的人,還有些大老遠來從城市里來找女乃女乃燒香求簽的人。女乃女乃小屋後面的小佛堂,每天香火不斷。我很奇怪,為什麼那些人燒香不去大廟里,反而來找女乃女乃的小佛堂。大概是因為女乃女乃從來不收人家的香火錢!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女乃女乃在我眼里很神秘。有很多帶著心事來的人听了女乃女乃的一番話之後就釋懷而去了。雖然我經常听不懂女乃女乃說的話。
女乃女乃總是笑呵呵的捏著我的肩膀說︰「可惜了,這丫頭,本是個男人命的,錯投了女兒身。若是個男兒,將來還有江山坐呢!」我听不懂,反正看見爸爸的臉色不好看,我知道,爸爸是不高興的。
求簽問路的人依舊沒完沒了的來找女乃女乃,村里人都說,女乃女乃卜的卦,倍兒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