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清風傳 第七卷 古寺青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景州城妄談風月

作者 ︰ 魚絲線

話說余風清下了山之後,到了幽州,直接去了陸家取了一匹馬,就匆匆上路,向著景州趕去。直到此時,他還是以為朱淺碧對自己的情誼,應當漸漸消逝了。

雖是有情,只有數面。偶遇山花空贊美,哪得園圃年年盛,時時可看。更堪似,山澗流水垂絲簾,霞光久落彩橋連畔,但缺那江水滔滔不斷,可泛舟載船。

余風清只以為天下之人,都如他般想法,似落入了門楣之見的俗套。譬如大家之玉,豈可下佩草野之民。又怎得知,桃源雖美,終屬草莽,偏有太守,才子心向往,寧折了今生性命,也是緊握不放。

幾句閑話過後,自是歸于正題。卻說余風清還未到景州,又是遇到一個熟人,你道是誰?正是那恆州城里初听聞,橫斷山上始相見,仙道修法清虛觀,掐指觀面一神算,正陽道長是也!

余風清不想此處竟會遇到此人,連忙下馬作揖,拜道︰「晚輩見過道長。」

正陽本事心思活潑,言談舉止更加活潑之人,只是每次遇到余風清,便是性情大變,宛若是兩個人一般。眼見余風清對他行禮,便說道︰「此去何處?如此匆忙?」

「晚輩去年與人在景州城有約,現取赴約罷了。唯恐錯了時間,失了信譽,這才匆匆趕去。」余風清答道。

正陽半響未曾說話,獨自走在前面,他沒有發話,余風清就只好牽著馬,一個人默默跟在身後。過了半響,才見正陽說道︰「此行不吉,恐有血光之災。不如隨我去嵩山如何?彼時天下英豪匯聚,亦可多有一些見識,勝過獨自一人去會那無妄之災。」

「這……這恐怕不可。晚輩謝過前輩美意。只是若失信于人,實在于心難安。」余風清應道。

「罷了,罷了!」正陽揮了揮手,嘆道「早知你不會听老道之言的。既然如此,你且陪老道走一程吧,我也是北上,倒不會誤了你行程。如此甚好。」似乎是在與余風清商議,卻更似自言自語。

余風清也不知該說什麼,既然如此,他也就隨後慢慢走起來,權當休息也好。

「可曾去過關外?」忽地,正陽問道。

余風清聞言,自是以為師傅陸伯霆早就對他提過自己去過大草原的事,便以為他是明知故問了,答道︰「年前才回的。」

這下正陽倒是一愣,雖是跟在他身後,余風清也能猜得此刻正陽定然神色有變。心里覺得奇怪,余風清忍不住問道︰「恕晚輩多嘴,道長為何如此?叫人覺得怪異。」

「宿命既已相逢,貧道也無計可施了。一點碎星高空立,謫落凡塵其勢驚。兩風吹過情緣曲,難結連理二界分。既是前緣難避過,老道豈可亂說明。」又是一番嘆氣,正陽便恢復了開始時的神色。

「不知道長進來可曾見過無陽道長?」余風清想起無陽對自己的恩情,問道。

「嗯,不枉我師兄看重于你。我前不久才離開清虛觀,他也在觀中,好像你的爹爹也在那里。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師兄多年前收了你爹爹做俗家弟子,沒想到現在又傳你大道。」

余風清聞言,便是猜到,定是魚余思賢在清虛觀了。又問道︰「不知道長可知,我爹爹是何時到的那里?」

「具體不是很清楚,如果此時他還在那里,應該有一年的時間了吧。」正陽說道。

余風清心思一轉,猜到老爹定是送了雷青芷回家,便直接去了清虛觀。多年的師傅,只道現在才知道是誰,自是應該拜訪請安。

「貧家自有貧家苦,富人亦有富人愁。當年你外公對你父母那般,也怪不得他,若是有機會,還是要盡了晚輩的孝義才好。」正陽又是突然說道。

余風清在心里只嘆這老道古古怪怪,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不過還是連連應是。

「我觀你面色,該是為姻緣而愁吧。今年多大?」正陽又是問道。

「兩頭算來,二十一了。」余風清答道。

「呵呵,你小子倒是會說話,兩頭算來,誰生下來不是算一個年頭!」老道難得笑了一下,又道︰「此去景州,也是為此?」

余風清也為欺瞞,應道︰「正是。」

「自古才子佳人的故事便是不少,我隨時修道之人,也是听過許多市井俗話。你小小年紀,生的一般,難得所遇頗多,又是一身本領,也難怪會有這許多麻煩。只是自古俗語有雲,紅顏禍水,美人居,也是英雄冢,你可要切記。」說完,卻又是莫名的搖了搖頭。

「晚輩謹記教誨。只是晚輩還有許多不解,還請前輩指點迷津。」

「你且說來。」正陽應道。

「俗語有雲,賢臣不事二主,賢妻不嫁二夫。依我所見,世間萬物本自同根而生,那便有義士不娶二妻。然每日夏湖清水中,總有並蒂蓮綻放。我若是要折了這花兒,豈不是多取了一朵?」余風清緩緩說道,言語之中卻是不乏義憤和不解。

「花開並蒂,縱使一般模樣,卻總有左右之分。既有左右之分,便是不一樣的花了,不可混為一談。只是時運所致,並開一枝罷了。猶如那萬物的雙眼,一個看到的是可撫的物型,另一個,卻是窺測了事物的內心。然你都是用心在支使這雙眼,又是一般的放在了心間,便分不清倒底哪一個眼見辯物,哪一個眼楮明性了。」

正陽說了一通,余風清卻是半點未通,搖了搖頭了,還說不解。

又听正陽說道︰「便如你的寶劍,你若無害人之心,那此劍便是救人救己的兵器。倘若你心里有仇恨,他便儼然成了殺人的凶器了。這一柄鐵物,本來沒有靈性,偏偏有好壞之分,就是人類所賦予的。不知你可曾分清,你手上的寶劍,倒地時救人之物,還是殺人之物!」

不等余風清回答,又見其說道︰「萬物的情感都是一般,你賦予了這一草一木什麼,他便就是什麼。只是很多時候,鳥獸分清了,我們人,卻是沒有分清罷了。」

余風清還是不明白,但是輪回寶劍屬何種兵器,就是有困擾了他一番。正陽見他如此神色,只得嘆氣,不復再言了。

「也罷,你若是看清這些,也不會流落至此了。我泄露天機已然不少,不能再妄語了。若想保得安寧,切記老道我一句話,八月里勿至景州,景州城休談風月。」言罷,就是加快腳步,遠遠走開了。

余風清愣在原地,不知所錯。最後一句所說甚是明了,八月里不能去景州,到了景州城,不可談及風月。余風清轉而一想,只道自己失去赴約,待做了誠信之士便自離開,又何有風月之說?!一朝想通,便欣欣然赴約去了。

後有詩曰︰一時未听至真語,空做兩地夫妻人

此番若做失信者,何嘆不見至親身

現實身前說善惡,猶似老者復青春

更見一朝洪水何深淺,沖得萬家散,水中君子青蓮上,花蓮盛。

話說余風清離了正陽道長之後,又是快馬加鞭,不日就到了景州城內。也沒有直接去那王府,先是尋了一處客棧,住了下來。心中只想,若是別人早就忘了自己,這般前去,倒是丟人。朱淺碧想必還在城外的別府之中,不如明日先去王府一探虛實。

第二日清晨,余風清便朝著王府趕去。景州城雖大,但也不要許多時間,才過不久,就是到了王府的門外。倒是清靜,不像其他的地方熱流嘈雜,興許官宦人家的地方,總有一些別人沒有的規矩。

走上前去,便是有人迎了上來。

還沒說話,就听那人叫道︰「你…你是余風清,余少俠?」

余風清聞言一愣,沒想到一下子就被叫出了名字,答道︰「正是在下,只是少俠可是不敢當。想拜訪王爺,不知是否方便?」

「哎,可是不巧了,王爺去了城外的別府。少俠既然來了,還請進去喝杯茶水。要不然王爺知道了,定然會怪罪我們招呼不周的。興許您坐上片刻,王爺就回來了。」那人連忙說道。

余風清略一沉思,拱手說道︰「這位大哥美意,小弟心領了。既然王爺不在府中,我便直接無城外尋他就是。告辭了!」

「如此也好,少俠慢走。」

恰在余風清轉身的瞬間,一個人影從牆角處一閃而過,好似原本要靠近這邊,待見著別人,又躲開了去。頓時覺得此人眼熟無比,但又見那守門之人沒有異色,便沒有多問,心道現在時間尚早,便偷偷跟了上去。

原來剛才那人正是彗無仁,每次到王府之時,都是沒有旁人在場,哪知今天竟然遇到了別人。雖是及時閃開了,卻還是別發現了。沒走幾步,便是發現身後有人跟了過來,料想定是那王府門前之人了。他本為看清余風清的容貌,自以為可以輕易擺月兌,哪知一番追趕逃月兌,竟是隱隱有被追上之勢。

彗無仁此時才是知道,身後竟是跟上了一個高手,心中也未曾焦急,反倒是起了好奇之心,便欲一看此人系何方人物。

彗無仁與景州城的路徑很是熟悉,便是沿著王府四周轉悠起來,余風清本來就是對地形不甚了解,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是不見了身前的人。看著身邊的牆壁,只有一條狹窄的小道,既然不見了人影,定是從這一出牆壁翻了進去。

仔細分辨了一下,卻是看不出對手倒地時從哪里進去了,無奈之下,只得作罷。而此刻,彗無仁卻是透過一出細窄的狹縫,清楚地看到了這里的一切。

他萬萬沒有想到,發現自己的人,竟然是余風清!更加沒有料到的是,自草原一別,此人武功精進如此之快,若不是有地勢的優勢,只怕早就被他追上了。至于後果如何,就那次見面的情況來看,實在不堪設想。

轉念一想,彗無仁便火速離身,朝著城外趕去了。

余風清既然跟丟了人,便不再耽誤,迅速朝著城外趕去。一番腳程,便是到了別府門外,二人雖是同時出發,奈何彗無仁有意趕超在前,余風清又是沒有全力趕路,自然落在了後面。

彼時到了別府,也是有人侯在門外,通報了來人之後,便是有人領著余風清走了進去。還是一樣的地方,仍舊是滿地花草,偏偏就是這些東西,叫余風清分不清東西南北。

到了內部的一道走廊之時,便有一個丫鬟接替先前之人。

「公子請隨我來。」說著,就是引著余風清又是朝著里面走去。沒過多久,便是到了一處中堂門外。那丫鬟見此,便退了下去,余風清也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王爺,朱莫。

「哈哈,余少俠騙的本王好苦啊。當日你一紙留書,就是不見了蹤跡,可是叫我一陣好找。你小子還敢回來,你就不拍我要了你這條小命麼?!」朱莫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余風清見朱莫如此說話,倒是心里一松,說道︰「還請王爺贖罪,之時那是小人有急事在身,實在不得不離開。再說了,王爺怎麼會和我為難呢。」

朱莫聞言,又是一陣大笑,說道︰「你小子走的輕松,可是難為了我的好女兒。哎,現在你來了,也就好了。」余風清聞言,便覺得不妙,其中意思再明顯不過,分明是朱淺碧對他余情未了。如此說來,此番景州之行,當真是有麻煩了。

還未說話,便覺得身子一震,門外所佔之人,不是朱淺碧還能有誰。

你看那︰一載相思清減了好臉蛋,夜夜夢緊瘦了小蠻腰。新愁消散佳人體,柔情又把好身子索要。

朱淺碧乍見余風清,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這苦苦相等的一載,那一日不是度日如年,每天睡前片刻,睜眼之時,莫不是想著來日再見,有好多的肺腑,來相傾訴,哪知今日中的相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兩人對立了半響,朱淺碧卻是只說到︰「大哥萬福。」眼眶中容不下的淚水,更是跌落不停。

正是︰一度秋來菊綻放,兩度春去杜鵑紅

滿腔相思今消解,是喜是憂听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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