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綺走後,諾舞自顧自地收拾著未央正殿,按大齊律例,皇帝的寢宮不得留宿宮妃,正殿多為舉辦家宴國宴之處,殿堂里的擺設大氣而又不失華美,隱隱透出一國之君的硬朗風姿。在這里,少了許多脂粉的氣息,多了幾分肅穆,在諾舞看來,是更為喜歡的。
椒房殿內稱心如意的平凡日子,已一去不復返,在御前行走,處處有人看著,倒少了幾分危險。息舍人在外面打點好今日安排的事,一進正殿,見諾舞像個普通宮女一樣正拿著布巾擦拭著陳列在矮幾上的花瓶,連忙上前道︰「夏娙娥,萬萬不可在做這些粗活,您現在可是陛下親自冊封的娙娥,若讓人瞧見了,會引人非議的。」
「謝息舍人提點,但舍人也知道,我雖被冊封,實際上還是宮女的身份,所以宮女該做的,我一樣都不能少。既然大家都是在陛邊伺候的人,息舍人就不用如此見外了。」諾舞微笑著繼續擦拭著花瓶,息舍人嘆道︰「其實夏娙娥深得陛下喜愛,若……」他有意無意地看了諾舞以眼,一副欲言又止,卻了然于心的模樣。
諾舞心知他是在試探自己,至于他是為誰在試探,她不便多想,仍舊堅持地說道︰「我明白自己的本分,也不會做出逾矩的事來。息舍人在御前侍奉多年,自然也見過許多榮辱衰敗的事情,我不求耀眼的榮華,只求一個平安。」
「若都這麼想,這宮內也就能寧靜許多了。」息舍人嘆道,與諾舞一起打掃著正殿,正殿的事,無論巨細,都由他親自經手,他熟悉皇帝多年來的習慣,每一個物品的擺放,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在皇帝下朝前的大半個上午,他都在正殿向諾舞細細講說皇帝的習慣與愛好,以及宮中正得聖寵的宮妃。在椒房殿里當值的時候,諾舞對這些事知道的很少,待一一听來,不禁覺得有些頭暈,這宮里的各方勢力,還真是盤根錯雜,倒不如皇帝的日常喜好來的簡單。
宮里的是是非非听得多了,從最開始的目瞪口呆,到略感乏味,諾舞跟著息舍人將最後的一處地方打掃干淨後,這一天的活計,總算去了大半。
皇帝下朝後,有時會去寵愛的宮妃那里用膳,有時是在太後的長樂宮中,偶爾才會在未央宮用膳。接近晌午的時候,一個宮女前來通傳,說是皇帝已經下朝,讓息舍人去宣政殿那邊候著。
息舍人在皇帝上朝後通常會先回未央宮打點日常事宜,再折返到宣政殿,以便能在第一時間將宮中各事準備妥當。
息舍人理了理短袍,對諾舞說道︰「夏娙娥,我們一道過去。」這「我們」二字,息舍人說的有些輕,諾舞的身份,讓他一是時間不知如何對待才好,即封了位分,又以宮女的身份對待,在諾舞面前,他不知道該視她為主子,還是宮女。
諾舞也被這一句娙娥叫的很不習慣,便主動提議,「息舍人以後就叫我諾舞吧,我們同為宮人,不必拘禮。」
「諾舞能這樣隨和,那我也就不見外了。」息舍人帶著諾舞出了殿,朝正中的宣政殿走去,邊走邊道︰「陛下今日是要去長樂宮用膳,一會你跟著聖駕,也能熟悉一下宮中的格局。」他似乎很了解諾舞,知道她不太熟悉宮中的路。諾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進宮四年,最熟悉的,也就只有椒房殿到太子宮的路,不然昨夜,她怎會亂跑,以致在未央宮外沖撞了皇帝。
皇帝下朝時面帶喜色。息舍人上前扶著皇帝地左臂。低聲道︰「陛下。龍輿已經準備妥當了。膳食都備在長樂宮。」
「嗯。」皇帝側臉看了一眼諾舞。笑道︰「小丫頭一會見了太後。可要老實一點。」
「是。陛下。」諾舞垂著頭。她尚且不知皇帝今日地冊封。早已傳遍六宮。太後正是因為此事。才主動提出讓皇帝前往長樂宮用膳。宮妃之間地揣測。讓原本平衡地六宮開始出現微妙地動蕩。皇後偏偏心靜如水。更讓眾人失了分寸。
明黃地龍輿浩浩蕩蕩地進了長樂宮。長樂宮位置偏東。靠近太子宮。遠離西宮。環境清幽。是大齊皇太後歷年來地修養之所。
長樂宮內地宮人不多。但行事伶俐。跟在太後身邊多年。太後為人和善。很多宮人即使到了年齡。也沒有出宮。繼續侍奉太後。
一進長樂宮。那彌漫在空氣中地沉香味令人頓感神清氣爽。諾舞微微抬頭。只見正殿之上。坐著一身著素樸玄色長袍地白發婦人。身形削瘦。但她地雙眸卻極為明亮。完全不似垂暮老人。
太後聲音洪亮,見到皇帝就眉開眼笑,說道︰「快來,皇帝你好久沒來看哀家,哀家等的都不耐煩了。」太後拍了拍自己身側的軟墊,像個孩子般說道︰「皇帝你天天忙這個忙那個,就不知道想想哀家呢?」
皇帝上前,坐在太後身邊,親手為太後布菜,「母後真是越來越像個孩子,要父皇還在,肯定會被你煩的直跳腳呢!」
太後樂呵呵地笑道︰「你父皇總愛這樣--」她怪聲怪氣地說道︰「朕的皇後比朕的公主還貪玩!」
皇帝朗聲笑了起來,小時候的趣事一一浮現,母子間其樂融融,絲毫沒有任何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