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排好太子舉行冠禮大典的各項事宜,宮里從五月中旬就忙得不可開交,尤其是皇後那邊,皇帝交給她一手操辦,事無巨細,她都親力親為。
在近五月末的時候,宮中傳來一道喜訊,在帝陵守陵兩年有余的長公主要提前回宮,以便參加太子的冠禮大典。
這一來,皇後那邊更是忙碌,介于此,皇帝干脆下了一道口諭,讓女官夏娙娥著手準備迎接長公主回宮。諾舞本以為皇帝會讓婉昭儀出面主持,一听息舍人傳話下來,連忙趕到未央偏殿,皇帝正與太子對弈,兩人興致正高,諾舞站在一旁,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才下完一盤,看那陣勢,似乎還要繼續,諾舞趕緊上前幫忙收拾棋局。
皇帝瞧她今天好像過分主動了些,一般有太子在場,她都縮在一旁,全當是個擺設,難得見她反常一次,便笑道︰「丫頭今天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諾舞干笑兩聲,低聲道︰「陛下,奴婢有事想和您商量。」
皇帝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問道︰「是不是和長公主回宮有關?」
「正是。奴婢身份低微,恐怕不適合主持迎接長公主,陛下不如--」
「不如讓婉昭儀去做,是麼?」皇帝早已料到她的想法,不容置疑地說道︰「既然朕交代你去做,你就好好地去準備。你現在即為三品女官,就該做出點事跡才讓別人看見,不然別人就只會認為,你不過是個跟在朕身邊的宮女,成不了什麼氣候。」
太子也在一旁附和道︰「諾舞,這也是父皇用心良苦,讓你能借此在宮中立威。」從小生在帝王家的太子自然看得比諾舞深些,忍不住提點了幾句。
諾舞方才恍然大悟,謝過皇帝後,匆匆出了偏殿,準備去大長秋一趟,先前她草擬了一份文書,記錄著迎接長公主回宮時需要用到的一些物資。大長秋隸屬皇後統領,管轄宮中的各項物資的調運與分配,掖庭令主要是管轄宮女以及舍人的人員調動和賞罰,掖庭令雖隸屬皇帝,但大部分時候,都由皇後管制。
自冊封後,諾舞並非宮妃,所以也就不用每日去椒房殿向皇後請安,算起來,也有近一個月未曾見過皇後,一想到皇後,她心里就有些發涼,當她親身經歷了皇後的手腕後,對這個看似溫婉慈愛的女子,再也沒有絲毫好感。
大長秋離椒房殿很近。諾舞邊走著。邊祈禱千萬不要在大長秋見到皇後。不料在她剛進大長秋地門。就撞見了前來辦事地元佩。
若是元綺還好。元佩見了她。也只會冷嘲熱諷。諾舞低垂著頭。不想被元佩看到。怎料元佩故意走到她面前。語氣不善地說道︰「哎呀。這不是從椒房殿出去地夏娙娥麼?」椒房殿那三個字。她咬得特別清楚。生怕別人不知道諾舞曾經是皇後身邊地人。
「元佩姐姐。沒想到怎麼巧。你也在這。」
「可別叫奴婢姐姐呢……夏娙娥現在身份不同了。奴婢愧不敢當。」元佩訕訕地笑著。有模有樣地朝諾舞施了個禮。兩人這一來一往之間。不禁引來一些宮人側目。諾舞本是宮女身份。一夜之間。搖身一變成為三品娙娥。有羨慕地。也有妒忌地。人人都想爬到最高地地方。見別人好。心里也會不怎麼舒坦。
感覺到四周不善地目光。諾舞也不想與元佩過多糾纏。寒暄了幾句。就往里去。找管事地舍人準備物質。
元佩冷眼瞧了諾舞一眼。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悶氣。沉著臉離開了大長秋。
等到將事情都交代妥當,已是傍晚時分。諾舞趕回未央宮的時候,息舍人守在正殿外,見諾舞回來,便說道︰「陛下正在用膳,一會要到處走走。」
諾舞點點頭,與息舍人一道等候在外。
皇帝今夜似乎並沒有打算去哪位宮妃的住所,反而在西六宮周圍的小路上轉悠,若走大路,肯定會驚動不少宮妃,聖駕一切輕車從簡,僅有息舍人和諾舞侍奉左右,侍衛們則分散開來,隱藏在各處保護皇帝。
樹影婆娑,月色迷人,皇帝走的很慢,似乎憶起了什麼,神情恍惚。
息舍人帶著諾舞,跟在皇帝身後,卻保持著一段距離,以免打擾到皇帝的雅興。
涼風習習,空氣中帶著青草淡淡的香味,令人倍感神清氣爽。
諾舞微微抬頭,月光將皇帝的影子拉得很長,一代帝王的背影,看上去卻顯得格外孤寂。後宮縱有三千佳麗,真正得他所愛的,又有幾人?
忽然傳來一陣水聲,驚擾了片刻的寧靜。皇帝尋著那聲音走去,腳步越來越快。諾舞幾乎是小跑著跟在後面,之間那被叢叢樹木擋著的池塘邊,一宮裝女子蓮足如玉,小巧的足尖輕輕地撩動著一江春水。
息舍人察言觀色地看了皇帝一眼,向諾舞打了個手勢,兩人就退到了十丈開外。
離得雖遠,可在寂靜的夜里,皇帝的聲音,卻一字一句地傳到了諾舞的耳里,「你的腳真美,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一驚,險些落到池塘里,皇帝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喃喃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女子低眉淺笑,那似水的溫柔在月色中是嫵媚的毒藥,蠱惑著一個男子的心。
諾舞隱約意識到了什麼,背過身,望著那一棵棵高壯的大樹,越發覺得此刻的皇宮莫名地陌生。轉身的瞬間,她分明看見,息舍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她便猜到,這般的「巧遇」,背後藏著多少陰影中的推波助瀾……正日一個月前的她。
夜涼如水,一響貪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