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和龍大共同的預計,周五早晨一開盤,大盤上斯諾實業就是鋪天蓋地的賣單,但是那也只是看起來多而已,實際上多數都是白大少在做換手交易,他也知道自己實際的控股有多少,並不敢真正的大手拋出。
而且,大盤上全是零散的賣單,最大的一筆賣單不過十五手而已,看來,白大少是想盡快的再提到漲停板附近才真正出貨啊。
我們當然沒有理由不配合他,于是拋出了一系列的高價買單,在上午收盤之前,就輕松的將斯諾實業的股價打到七塊九,還差一毛錢,就是漲停板了。我看了看龍大,相視而笑。
「下午一開盤,市場上最少會出現五百萬股以上,而且價位估計都在七塊九毛五附近,我們干脆點兒,直接掛出八塊的買單,有多少吃多少,讓斯諾漲停板算了。」
我很有點兒意氣風發的感覺,我已經看到了白大少的徹底失敗。
龍大微微一笑,「呵呵,好像你已經徹底勝券在握了似的?」
「周日應該會有兩條經濟評論見報吧,周一不用我們管,一定是個漲停板,周二也一樣……」
龍大這次卻沒有任何的喜色,「石磊,你不覺得你還有些事情沒做?」
我稍稍愣了一下,迅即明白了龍大指的是什麼,「嗯,明天我就去上海。」
龍大又笑了,「果然機靈……」
「這麼說,你也知道了關于上海那家擔保公司出事的事情了?」
我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龍大就瞪了我一眼,「這個就是我認為你疏漏的地方,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直到昨天才知道。要不是我一早跟華威這邊的涂總打過交待了,你以為他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
「是方師兄幫我們重新做了擔保吧?」我小心翼翼的問出了口。
龍大點了點頭,「你果然還記得你有個方師兄,我還以為你這幾天被那個小丫頭弄昏了頭。怎麼樣?小處女的感覺很好吧?」
我苦笑著搖搖頭,「好個屁!」說完我有些後悔,不該在龍大面前說粗口的,但是看到他哈哈大笑,我知道沒什麼事,「昨晚她主動向我坦白了……」
這倒是讓龍大稍微有些驚訝,他沉吟片刻,「看來。這個小丫頭倒也不是品質問題,只是太過于緊張她的父親了。」
我點了點頭,失神的看著窗外,「是呀,所以我也覺得有點兒不好受。」
龍大沉聲說了一句,「石磊,我不想總是這樣的去提醒你,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要記住,成大事者,總是要經歷刀光創影和流血事件。免不了在成功的路上要踩著別人的尸休往上走。沒有人會理會你成功路上做了些什麼。他們看的,只有那個站在巔峰的結果。你如果總是被這樣的事情擾亂心緒,那麼。你還是趁早點兒退休吧。這次地單子做完了,恐怕你也該資產過億了,坐擁一億退休,是個不錯的選枷——「」,
我何嘗不知道龍大這話是反話,但是多少心里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嘆了口氣,我又說,「也許你是對的!只是,這個過程對于很多人而言,未免有些殘酷。想到接下來,當斯諾實業的股價超過十塊。然後跳水之後,許許多多的小股民會是什麼反應。」
龍大搖搖頭,「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辦法麼?弱肉強食,這個社會本就如此。
至少我們讓價格跳水,也比白大少來做的要好。如果股價由他控制,你知道將會跌到什麼地步?至少我們還能保存一部分人。」
我點點頭,長吁了一口氣,「是呀。他們要是稍稍理智一些,捂住股票不賣,白大少不可能看到我們已經安全撤離之後還要將股票價格持續盤低吧?畢竟,這幾乎已經是他的公司了。」
「所以,你什麼都不需要想,安心做好你的事情。即便是要悲天憫人,也要等到你具備那樣的能力地那天!」
龍大地話猶如一塊碩大的金屬掉地一般,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下午一開盤,果然白大少按照我們的估計那樣,大量出貨,我們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吃進,不到半個小時,斯諾實業已經停板。
雖然時間僅僅還只是一點半,可是對于我們而言,這周的股市已經提前收盤了。
略微的收拾了一下,我和龍大什麼都沒說,各自離開。
照舊去了李婷婷的學校,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顯得很驚訝,大概想不到我還會去接她放學吧!畢竟一切都已經昭然若揭,我們的關系已經不是前一天的樣子了。
看到我依舊滿臉微笑的靠在車頭上,等著她從教學樓里出來,她有些扭捏的走到了我身邊。
「你怎麼還來接我?」
我笑笑,「干嘛不來接?」
「你不生我的氣了?」她的樣子,看上去很有點兒謹小慎微。
「我本來就說不上生氣,只是感嘆罷了!行了,不多說了,上車吧。今天是周末,想吃什麼?我帶你吃飯去。」
李婷婷搖搖頭,「哪兒都不想去,就想在家呆著。你有幫我找人救我的父親麼?」
我發動了車子,邊倒車邊說,「別著急,不出意外,下周你的父親應該就會被放出來了。」我說這句話不是胡謅的,而是早晨的時候我給朱世燦打了個電話,已經詢問了關于李婷婷父親的情況,朱世燦說活動需要點兒時間,但是多半也就最多十天,正常一個星期,調查組的調查工作也該結束了,那個時候找個機會她父親也就能離開了。
李婷婷別過頭,看看我,似乎覺得我不像是在蒙她,便笑笑,不吱聲了。
到了家里之後,李婷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我說,「哦,對了。下午兩點左右,白大少跟我聯系了。」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說了些什麼?」
「他問我知道不知道你的入貨情況……」
我笑了,「你怎麼回答的?」沒等她開口,我又補充一句,「呵呵,算了。不用告訴我了。你這算是對我的試探?」
大概是小小伎倆被拆穿,李婷婷沒敢再說些什麼,把頭別向了別處。
很久之後,她倍加小心的問我,「石磊,你到底有多聰明?為什麼我說什麼你都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不是我聰明,而是一些意外加上更多的是你的做法有問題。「我指指桌上的雪茄,讓她遞一支給我,拿到雪茄之後,我放在鼻端聞了聞。「想知道你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麼?」
她點了點頭。我又接著說,「比如說剛才,更合理的做法應該是你一見到我就告訴我,而不是到了家里才說。當然,你會認為一見面就說,有些倉促,所以你忐忑了,那麼你也該在路上我們有交談的時候就跟我說,等到了家里,就是太過于明顯的試探了。
李婷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之前呢?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當然不會把那個媽媽桑的事情告訴她,萬一被白大少知道了,那個媽媽桑就倒大霉了。雖然我對那個婦人沒什麼好印象,但是能不給她造成麻煩還是不要的好。
于是我不慌不忙的點上了那支雪茄,吸了一口才說,「你還記得你自己當時的樣子麼?」
李婷婷點了點頭,「我演的有什麼地方不對麼?」
我搖搖頭,「沒有……你演的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了。」李婷婷的眼神里寫滿了奇怪,我便笑著對她招招手,讓她坐到我的身邊,然後用手指著窗外,「你看。冬天已經到了,很快就要到聖誕節了,後天就是冬至日。在冬天,是不是理所當然的樹上的葉子全都會月兌落?」
李婷婷還是滿臉茫然地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可是你看,外邊的這些村,可曾有任何一棵是葉子真的掉光了的?別說掉光了,就連一棵全都只剩下枯黃的葉子的村都沒有,多少還有幾片葉子殘留,也多少還有一兩片的綠葉。」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太完美了,所以反倒顯得不真實?」
我笑著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但是真正讓我警覺的,是回到包間里之後,你一直沒開口,到最後的時候卻開口說的那句話。」
「什麼話?「李娉婷皺起了眉頭,似乎在回想她說了什麼,「我覺得那也沒什麼問題啊,我向你提出包我的要求,你沒有同意,我擔心你告訴別人,所以一語雙關的希望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我看了看手里雪茄地煙頭,上邊那雪白的雪茄灰,像是鱗片一樣分布的很均勻,「這只是你的認為。你覺得在那樣的情形下,你這樣的反應無可厚非。我最初也不覺得奇怪,但是卻奇怪為什麼你一開始不出言替我解釋。明哲保身?的確,從頭到尾你都是在做明哲保身,你的反應太冷靜了。可恰恰就是因為你過于冷靜,再將前後所有的一切聯系起來,反倒像是一場謀劃好的劇情,而不是生活了。我不過是一個拒絕了你要求的客人,而其他兩人你更是完全不認識,如果你真的只是一個貪慕虛榮想要被男人包下來的普通大學生,又何必如此謹小慎微?即便被龍大以及王宇知道你曾經向我提出那樣的要求,恐怕也只是茶余飯後的一道甜點,偶爾增加點兒談資罷了。你不是大明星,我們也不是狗仔隊,不會把你這些事情到外界散播的。」
李婷婷這下才算是徹底明白,她恍然大悟的說道,「啊,我知道了,龍大是不是也覺得我的表現不正常,所以才會突然唱了一段京劇,那個什麼阿慶嫂的?」
「這個女人吶不尋常……」我曳著長音,學著胡傳魁,的唱腔。
李婷婷緩緩的搖著頭,「看來,在演戲上,我真的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學啊,我還自以為演的已經滴水不漏了呢!」
我笑著看著她,「呵呵,那倒不是,你的表現出現在電影屏幕上,可以說已經無懈可擊了。但是就像是《喜劇之王》里的吳孟達說的那樣,他是用命在演一場戲,生活跟電影是不同的,電影必須沒有破綻,而生活則必須有點兒破綻。」
李婷婷歪著腦袋看著我,眼楮里很茫然,半鈞都沒有開口,最終卻只是說了一句,「你說的好深奧,我不是太听得懂。不過,你的意思我知道一些,謝謝你!」
其實我都覺得很奇怪,我怎麼會安安靜靜坐在這兒跟李婧婷如此平靜的討論演技的問題,就好像我們是知交多年的好友,而不是前不久才你死我活的對手。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奇妙。
雪茄灰漸漸鋪滿了煙灰缸,一片片盡皆雪白,听說越是品質醇正的雪茄煙灰愈白,這十萬一支的雪茄果然不同凡響。
「其實有那麼多種方式都可以起到報復我的作用,你為什麼卻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我?讓我……」李婷婷最後的這句話,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將雪茄剩下的那一點點的尾部放到煙缸之中,然後抬起頭,看著李婷婷的眼楮,「小文人的自憐自怨注定的,不喜歡過于激烈的方式,卻習慣用蠶食的方法讓對手一點點進退維谷。又或者你本是個單純的女子,所以才會心有不安,換做他人,怕是不會有任何的悔意。但是對你卻是恰好,讓你處于坦然與不安之間……」
李婷婷面色蒼白的笑了笑,「于是乎,讓我平生第一次的心有所屬終究是鏡花水月。」
我也笑不出來了,李婷婷這句話終究還是讓我有些感動,根據這些日子對她的了解,以及對于她目前狀態的判斷,這句話倒是所言不虛,我不禁也有些油然而生的愧意。
伸出手,輕輕的攬住了李婷婷的肩膀,微微感到掌心之間有些生硬,不再像之前那麼柔軟。看著她愈加蒼白的臉,我只能感慨命運的不濟,給予了我們如此的安排。
仿若一場遭遇戰……
兵刃相見,總是柔情萬種,也在那刀光刷影之間悵然若失。游離的唱一闋《破陣子》,卻還未辛棄疾的俠骨柔腸所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