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蓋湊到跟前一看,見里面黑洞洞的,不知多少深淺。值得慶幸的是人站在洞口,聞不到一丁點兒霉味,可見洞內通風狀況不錯,不用擔心會被悶死。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點亮了一個火把扔了進去。
也不過片刻,只听「咚!」的一聲,傳來了火把墜地的聲音,而搶在聲音之前竄上來的自然是那耀人雙目的火光。借著火把的光芒,一條漂亮的青石條台階出現在眾人面前。拼命三郎石秀和病關索楊雄俱都稱奇不已,就連打過了無數地洞的白日鼠白勝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微微晃著鼠頭道︰「如果把此洞比作東京八十萬禁軍的話,白某挖的那些地洞只能算是烏合之眾了。」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大笑起來,只有入雲龍公孫勝的神情依然嚴肅︰「小李廣花榮和他的神臂營距此只有百米之遙了!」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向了晁蓋,只等托塔天王一聲令下。
晁蓋卻把目光投向了病關索楊雄和拼命三郎石秀,問道︰「二位兄弟意欲何為?」
楊雄和石秀互相望了一眼,默契已在心中。石秀抱拳道︰「三郎和楊雄哥哥還是留在這里靜觀其變吧,宋公明畢竟沒捉到我們什麼把柄,不會對我們哥倆兒怎麼樣的。」
晁蓋略一思索,覺得石秀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就拱手道︰「既然如此,晁某就此別過,二位兄弟多加小心!」
「小弟先行一步,在前面探路。」白日鼠白勝一縱身,躍進了地洞,順著台階拾級而下。
晁蓋問了一聲時遷︰「時遷兄弟能否走得動?」
鼓上蚤時遷樂了︰「晁蓋哥哥太小瞧時遷了!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哥哥大概忘了小弟是怎樣回來的吧?」說著,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可沒走兩步,腳下便踉蹌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沁了出來。他中的這一箭著實不輕,能從天王墓跑回來,已屬萬幸了。任何人想從小李廣花榮箭下逃生都得付出沉重的代價,身輕如燕,不,身手比燕子還輕了許多、也靈敏了許多的鼓上蚤時遷也不能夠例外。
托塔天王晁蓋清晰地記得時遷進屋時的那種狼狽樣,只是時遷自己忘記了而已。
晁蓋心里暗笑著,嘴上卻說︰「時遷兄弟何必硬撐著?晁某這個人行擔架難道就用不得嗎?」說著,一伸手,便把身量瘦小的時遷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大踏步進了地洞。
這一幕看得病關索楊雄和拼命三郎石秀心如潮涌,不約而同地想︰「托塔天王晁蓋果然仗義得很,我兄弟兩個跟定他了!」
入雲龍公孫勝沖著楊雄和石秀打了個稽首道︰「二位兄弟多多保重,貧道去也!」
楊雄看公孫勝進了地道,就依照著白勝走之前的指點,把靠窗放著的一個花盆倒轉了三圈,只听隆隆聲作響,地洞已然消失不見,地面也恢復了當初的平滑,就是爬到地上也看不出一絲端倪,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而石秀則麻利地收拾著屋內一切值得懷疑的物品。
就在這時,只听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楊雄兄弟在家嗎?小可宋江深夜前來,冒昧打攪,能否一見?」
「宋公明竟然親自來了!」石秀拿過披在楊雄身上的袍子,胡亂往身上一搭,又弄亂了自己的發髻,便向大門走去。楊雄也是邊走邊解開了自己的腰帶,歪歪斜斜地打了一個結。
兄弟二人一前一後到了大門口,石秀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作出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道︰「可是宋公明哥哥來了?」
話音未落,門前已亮起了數十支火把,照得門前如同白晝。楊雄和石秀打眼望去,只見宋江左有吳用,右有花榮,在一眾披甲壯漢的簇擁下,卓然而立,殺氣騰騰。
楊雄和石秀急忙上前見禮,石秀的嘴巴子可是不饒人︰「原來果真是宋公明哥哥大駕光臨!不知哥哥勞師動眾,深夜到此,所為何事?難道是石秀欺負了哥哥的義妹扈三娘?或者是做了趙官家的細作?」
「這個——」宋江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終于笑出聲來︰「三郎兄弟說笑了!因晁蓋哥哥新喪,小可恐軍心不穩,就親自率眾巡夜。途徑兄弟住所,忽然覺得口渴難耐,所以冒昧出聲,不知能否討得一口茶水?」
「不是三郎說笑,而是宋公明哥哥說笑了。」石秀哈哈地笑了起來︰「你我兄弟,別說一些茶水,就是要三郎的項上人頭,也盡管拿去。哥哥,里面請!」
「那小可就多有打擾了。」宋江回頭對眾甲士做了一個原地待命的手勢,然後引領著吳用、花榮以及呂方和郭盛等人在楊雄、石秀的陪同下,施施然進了客廳。
雙方落座之後,楊雄自去準備茶水,石秀則陪著宋江敘話。
眾人喝了一壺茶水,說了很多題外話。後來,宋江接著用茶蓋刮茶的時機,悄悄向吳用使了個眼色。果然不愧是最佳拍檔,吳用僅僅憑這一個眼色就領會了宋江的意圖,起身道︰「听說此處原為白衣秀士王倫的住所,但小生卻難得一觀。今夜恰逢其會,楊雄兄弟可否引領小生瞻仰一番?」
「吳用哥哥既然有此雅興,楊雄敢不從命。」楊雄心里明白吳用是打著瞻仰之名,行搜查之實。他也沒說透,只是在心底暗笑著,招呼著吳用、呂方和郭盛三人進行參觀了。而石秀還是陪著宋江和花榮在那兒天南海北地擺著龍門陣。
不過一盞茶工夫,參觀就結束了。宋江一打量吳用的眼神,就知道此行是瞎子點燈白費蠟。而石秀一看楊雄的臉色,就明白楊劊子手做起導游來也絲毫不遜色,不由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宋江起身道︰「多謝二位兄弟的盛情款待,小可就不打攪兩位的好夢了,就此告辭!」
「哥哥,言談正歡,怎能說走就走呢?」石秀來了個以假對假。
吳用在一旁說︰「已經是三更天了,宋公明哥哥明日還有諸多事務要處理,就不打擾了。」
石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改日再與哥哥暢談了。」
「敢問石秀兄弟,今夜可曾見得時遷兄弟?」宋公明果然是宋公明,冷不防給了石秀一記重錘。
可是,石秀的應變功夫早已爐火垂青,當時就作出了一副奇怪的樣子道︰「時遷兄弟?他不是在山下的北路酒店嗎?幾時上山了?這只跳蚤越來越不像話了,來了也不和三郎打個照面?等以後見著他再和他算賬?」石秀不愧是石秀,回答的滴水不漏。
宋公明一記重錘無功,緊接著又來了一記更狠更毒的回馬槍︰「石秀兄弟,這地上怎麼會有血跡?」
眾人順著宋江的手指望去,只見地上果然有一塊黃豆大小的血跡。天吶!宋江這是什麼眼神?如果把他拋在空中,沒準他也能看見草叢里的兔子?
楊雄面色大變,握緊了拳頭。
花榮的手搭上了斜掛在腰間的劍柄。
吳用的手已經模到了袍袖中的銅鏈。
呂方緊緊盯著楊雄,防止他對宋江不利。而郭盛的手則模向了懷中的信炮,準備通知門外的神臂營弓手。
屋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戰斗似乎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