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府。[]
曾紀澤來回渡步,泰然的表情卻掩蓋不住內心的焦慮,他是在等著太倉方面的戰報。這一戰他派出了淮軍近一半的兵力,一旦有所閃失,後果將是不堪設想。李鴻章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抽著水煙,表情閑適的很,倒是一副穩從釣魚台的樣子。
古有謝安,淝水之戰與人下棋,縱然秦兵號稱百萬,卻不為所動。而淝水之戰得勝後,謝安在回到家時,卻激動的連鞋子都撞掉了。縱使是千古名將,面對未知的局勢,內心依然會有徨彷與不安,人之本性,再所難免,只不過名將們都會掩飾罷了。
李鴻章掩飾的水平顯然比曾紀澤強,他輕吐了一圈煙霧,眯著眼道︰「莫要擔心,我敢保證得勝的戰報馬上就會到。」
曾紀澤心下哼了一聲︰「很很鎮定自若嘛,我看其實你比我還要著急吧。」曾紀澤索性不再渡步,坐了下來,瞅了一眼李鴻章手上的水煙,「這煙有那麼好抽麼,我也來嘗上一口。」
曾紀澤伸手就去拿煙筒,李鴻章往後一躲,「這煙味道重得很,只怕你受不住的。」
曾紀澤不以為然︰「少荃你受得住,我怎麼就受不住了。來,別小氣,讓我也嘗一口嘛。」李鴻章躲不過,被曾紀澤硬是搶了去煙筒。他大學時也是一個煙鬼,畢業後為了節省才艱難的戒了煙,想當初多少牌子的煙他都抽過,這古人的水煙他還從未嘗試過,倒也是個新鮮。
曾紀澤學著李鴻章的樣子,猛吸了一口,頓時,他感到嗓子里仿佛被灌進了一股燒焦的樹葉之味,嗆得他連連咳嗽,把那煙筒趕緊丟還給了李鴻章,抱怨道︰「這煙什麼味道吧,太難抽了。」
李鴻章哈哈大笑,「這可是我家鄉特產的煙絲,味道不是一般的重,連我平時也不敢抽的,心情焦躁時才會抽上一兩口壓壓神。」
李鴻章無意間吐露了自己也同樣焦慮的心情,曾紀澤听得清楚,臉上頓時現出異樣的微笑,頗為得意的盯著李鴻章。
李鴻章見他這副怪笑表情,怔了那麼一下,方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便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這一戰關乎重大,誰能不擔心呢。我可不像老師那麼厲害,任泰山崩于前,卻還穩坐釣魚台。」
李鴻章方自嘲罷,王凱泰匆匆而去,臉上盡是欣喜之色。曾紀澤現一見王凱泰那表情,便猜到了**分,起身向李鴻章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好消息來了。」
李鴻章親倒了一杯熱茶遞上,「幼軒莫要急,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再說也不遲。」
王凱泰接過茶來吞了一兩口,便迫不及待的說道︰「好消息呀,太倉的潘團長傳來了戰報,他先後擊退了蔡元隆和李秀成的次進攻,太倉還在咱們手上。另外,吳團長部也已抵達太倉,在東南城外三十里下駐扎,已與太倉的四團構成了犄角之勢,李秀成不得不從南門移營西門。太倉的形勢對咱們頗為有利呀。」
曾紀澤與李鴻章相視而笑,果然都出各自的所料。李鴻章道︰「咱們的淮軍裝備著先進的洋槍洋炮,雖然訓練不久,進攻能力還較為乏力,但守城還是很佔優勢的。」
曾紀澤表示贊同,「少荃所言甚是。那麼下步我淮軍該如何行動,少荃可有什麼高見?」
李鴻章早有思量,道︰「目下李秀成在蘇杭的實力雖然強,但粵匪在西面已失去安慶這個屏障,老師正調動各路湘軍,沿江而下,圍逼金陵,洪賊早晚得召李秀成率軍回援,我估計太倉再堅守月余便可安然無恙。」
「不過,通過來滬以來的一系列戰斗來看,咱們淮軍武器裝備,訓練方式都是正確的,唯一不足的兵力捉襟見肘。所以我以為,咱們現在要做的,一方面是繼續加強上海防御、從海陸兩路不斷的增援太倉。另一方面則要抓緊時間擴軍,依我看,淮軍的兵力必須要在三年之內達到五萬,這樣才有絕對的優勢擊敗李秀成,復克蘇杭。」
李鴻章的曾紀澤深表贊同,他很快就下令在上海乃至江蘇招募新兵。淮軍的原先組成,除了原先跟隨曾紀澤的常勝軍之外,多是張樹聲、劉銘傳這些團練武裝,這些淮勇雖然已經經過一定的訓練,具備相當的戰斗力,但缺點卻是「兵為將有」,私屬性質很強。
盡管曾紀澤花了些力氣重新整編,將常勝軍與團練盡量混編,並使原常勝軍佔據了更多的軍官位置,但淮軍的私人性質仍然很強,這是曾紀澤所不能接受的,他必須將這支武裝絕對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湘軍的「兵為將有」特殊編制的出現是具有一定歷史特點性的,曾國藩制定這樣招兵的方式,顯然是針對清軍八旗兵、綠營兵戰斗力弱、軍紀潰敗而言。
湘軍從某種意義而言,更像是一支宗族武裝。在初期時,湘軍顯示出了相當強大的戰斗力,而隨著湘軍的不增擴張,手下將官掌握的軍隊數量越來越多,而這些軍隊又盡為某一將直接領導,這就使部分湘軍將領漸漸變得不再令出必行,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曾國荃,即使是曾國藩的的某些命令,他都敢拒不听從。
曾紀澤要把淮軍建設成接近與西方的近代化軍隊,但又能滿足他一人「獨裁」指揮的半政府半私人武裝,這就注定了湘軍的舊有建軍模式的落伍。實際上,曾紀澤期望中的淮軍,更類于近代末期,如桂系、奉系等這樣的軍閥武裝。
正是出于這樣的初衷,曾紀澤迫切的需要在擴軍過程中,將原先的「團練系」武裝分解、消化,最終演變成一支完全听命于他一人控制的軍閥武裝。
為此,曾紀澤專門設立了一個「募兵處」,並設一名征兵總長,並任命剛剛來滬不久的丁日昌擔當這個頗為重要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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