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澤的這個遠超于世界的計劃是在秘密中進行的,是掛靠在唐廷樞私人名下,而空軍的組建,在東軍高層中,則僅限于參謀部的幾名高級官員才知道。
曾紀澤刻意的把這次觀熱氣球活動,裝扮成僅僅是一場戰爭間隙的娛樂而已。在與哈里森達成了聘用協議之後,曾紀澤特地為他舉杯了酒會。而在酒會上最興奮的就是承平公主曾紀芬,她堅決要求乘坐一次熱氣球,享受一回翱翔天空的刺激。
哈里森很高興在中國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能夠遇見一位美麗高貴,卻又膽量過人的公主,能夠榮幸的成為他熱氣球的第一位觀光客。
對他這個美國人而已,紀芬的要求似乎很簡單,但在曾紀澤及在場的大明官吏們來說,這卻是一件天大的事。
那熱氣球為何能飛天,至今人們還不解其因,就像他們很多人都不了解蒸汽機為什麼能劃船一樣,他們對未知的東西,一向是充滿了某種本能般的畏懼。況且在他們看來,飛天而上,月兌離了大地的根基,那本身就是什麼踏實的事情。萬一那玩意兒出了問題,忽然從天下掉了下來,以承平公主之尊,那可怎麼了得。
于是,不等曾紀澤表態,在場的官員們便紛紛表示反對,紀芬卻是不滿的沖他們嚷道︰「我要坐就坐,關你們什麼事啊,都給我閉嘴。」
「殿下,哈里森先生也說過了,這熱氣球是存在一定危險性的,殿下乃金枝玉葉,豈能以身試險。」參謀長凌光美誠懇勸道。
「危險就危險嘛,坐馬車還可能翻溝里,走路也可能被狗咬,那你們難道就不坐車,就不走路了嗎。」紀芬仗著自己地公主身份,開始強詞奪理。
「這……這怎麼能有可比性。」凌光美有點不知所雲。
「怎麼沒有可比性了,人家洋人都敢坐熱氣球,咱大明總得出來個人也坐一坐啊,不然人家就會笑話咱們大明這麼大個國家,卻連一個有膽量的人也找不出來,如此大失國體之事,我豈能容許,所以這熱氣球啊,我是非得坐不可。」紀芬俐牙利嘴。轉眼把自己玩鬧之事上升到了國家大事地程度。不過。她倒也說得不無道理。
只是。凌光美等人雖然經歷過戰場地血與火。皆是膽略過人之輩。但大陸情結根深于他們地血液之中。使他們對天空與海洋有著一種本能般地抗拒。所以。讓他們拿著刀上戰場去砍人他們也許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但若想讓他們去嘗試坐坐這熱氣球卻是萬難。
曾紀澤掃視眾人。見無人應聲。便揮手道︰「大明有地是膽色過人地好男兒。輪誰也輪不到你一個女兒家地。好。今天本王就來做這乘熱氣球地大明第一人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驚。杜聿光正色道︰「王爺。你身系天下安危。一人赴險。便是讓大明社稷和天下黎民身處險境。王爺若是真把國家放在心上。就萬不該這麼做。」
杜聿光大帽子一扣。曾紀澤便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太隨意了。這杜聿光倒也是一個忠臣。他便又道︰「既然本王不能。那在場地眾卿們可有膽略不凡之人大膽一試。可別叫洋人小瞧了咱們大明無人。」
大伙一听。頓時便低垂下了頭。躲著曾紀澤目光不敢吱聲了。這個時候。杜聿光一咬牙︰「王爺。就讓我來吧。」
他說得萬分鄭重地樣子,仿佛是要單刀赴會一般,其實說白了,就是一次簡單的熱氣球飛行而已,盡管目前的熱氣球安全性還有待改進,但就算如此,整個十九世紀全世界因熱氣球故障而喪命的人數也是區指可數。
在曾紀澤的贊賞下,在眾人佩服的目光中,杜聿光以慷慨赴義般的表情離開了酒會,眾人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隨同往城外觀看這場壯舉。而在那時,哈里森已經提前將熱氣球充好了氣,當杜聿光有點哆嗦的爬上吊籃時,這位美國人開玩笑地說道︰「年輕人,幸虧你不太胖,否則呆會你因為害怕而蹲下來時,我會擔心地方不夠用了。」
哈里森的口氣中帶著幾分傲慢,他也是以為杜聿光听不懂他的話才敢這樣說,不過他哪里會想到作為黃浦軍校的高材生,他的英文課一向都是優秀。所以,站穩之後,他拍了拍哈里森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會一直站著的,這下邊的地方我給你留著。」
哈里森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搔頭笑了笑︰「站穩了,我們要起飛了。」
哈里森解開了繩索,已經充滿了熱氣的氣球迅速地上升,吊籃也跟著晃動起來。杜聿光心里面咯 一下,臉色頓時變的蒼白如紙,隨身高度的不斷提升,他感到自己就像綁在風箏上的螞蚱,只要那根聯系大地的線一斷,他便將飛得無影無蹤,然後在某個地方摔成肉餅。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地
人們驚叫著,紀芬最為興奮,但同時她也頗為失望,邊的曾紀芬小聲抱怨道︰「你看你看,一點事都沒有嘛,偏偏就不讓我去坐,好事都讓那‘肚子’給佔了。」
地面上地紀芬羨慕天上的杜聿光,而天上飄搖地他卻羨慕死了可以安穩的站在地面上看熱鬧地紀芬。
耳邊,風開始嘶吼,初冬的烈風,如刀子一般刮過臉龐。如果僅此而已,他當然還能忍受,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吊籃那毫無規律的搖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猛忽緩,比船行在驚濤駭浪之中還劇烈。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杜聿光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吐了,但當他伏到吊籃邊,想要嘔時,涌到嗓子眼地酸水卻立時又被嚇了回去。
好家伙,離地千尺,下面的人影已縮成了螻蟻,一切都變得那樣的渺小,仿佛整個大地都已經被他踏在腳下,而這種感覺,當他看到雲雀從下方掠過時,就會強的強烈。
一種莫名的興奮涌上了心頭,杜聿光忽然間現,自己竟然不再那麼緊張害怕了。他抬起頭,目光遠眺,群山萬壑在這個角度來觀看,更有一番巍峨壯麗。諾大地濟南城盡收眼底,高大的城樓,熙熙攘攘的街道,都一下子變成了逼真的模型一樣,說不出的新奇獨特。
「嗚呼,享受這飛行的快感吧!耶」哈里森就像是天生地屬于這片天空,天上的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充滿了激情。
終于,他全身心的沉浸在了這飛行的奇幻之中,向著下方的人群招手,放聲狂叫著︰「蒼天,我來了。」!
一聲槍響,船上那名士兵晃了一晃,墜入了水中,很快便被滾滾黃流吞沒。
「嘿嘿,怎麼樣了,都看見吧,老子打中了。」明軍士兵沈覺一股屁坐回了戰壕之中,他向周圍郁悶的弟兄們攤開手,嚷嚷道︰「快點快點,老實的把錢拿出來。」
「我懷那匪是被槍聲嚇落水的,你根本就沒打中人家。」士兵霍佔山嘀咕著,拈在手里的碎銀子就是不情願交出。
「反正是打落水了,願賭服輸,別那們娘。」沈覺一伸手硬搶了過去。
這是張樹聲師一團三營二排地黃河北岸陣地。一個月之前,該師由大名府南下,三天之內突襲彰德府得手,隨後迅速掃平了黃河北部,河南境內的太平軍佔領區。張樹聲旋即率大軍直逼開封府,然而,已經進入全面戰爭狀態的太平天國,已在黃河南岸建立了堅固的防守要塞,張樹聲在北岸空耗了一個多月,其間曾組織過一次強渡,但卻以失敗而告終,現在,他只能隔河相望近在咫尺的開封。
在這一段河面上,太平軍設立了水上、陸上兩道防線,大約有三十多艘大小不等的江船在長達一百多里長的河段巡邏,防備明軍小股偵察船只的偷渡。
沈覺他們這一個排的陣地位置正處在黃河渡口的最狹窄處,斯賓塞步槍地最遠射程恰好能覆蓋到半個河面。因此,他們無聊之時,就常常拿來往的太平軍巡邏船當靶子,設賭局看誰能打到。
沈覺是團里小有名氣的神槍手,這一個月下來,他幾乎是彈無虛,這場沉默的戰爭對他而言倒成了財的一個好機會。
「哎,又來了一艘,這次看我地,你們誰敢下注。」霍佔山興奮的叫了起來。
眾人紛紛下注,沈覺抬頭瞧了一眼河面,不以為然道︰「這麼近瞎子也能打到了,我才不下注呢。」
「切,小氣。」霍佔山哼了一聲,頭悄悄地探了出去,步槍架于壕溝之外,慢慢的瞄著了那船,耐心地尋著最合適的目標。
砰!又是一聲槍響。
就在眾人想要站起來看一下結果時,霍佔山倒在了人零之中,一顆子彈洞穿了他地頭顱。
惹毛了的太平軍也派出了自己的神槍手,他們要給這些可惡的明軍士兵點教訓。
「媽的!」沈覺一腔怒火,一躍而起要為霍佔山報仇,只是那只艘船已遠超出了射程之外,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船上太平軍們猖狂的譏笑聲。
「哎,啥時候才能過河去呀!」沈覺陰郁無比的坐倒在地,他看著霍佔山血淋淋的那張臉,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弟兄們都已怒火填胸,他們想要復仇,但無奈的是,黃河天險將他們阻隔于北岸,縱然他們手中有先進的武器,卻也無濟于事。
又是十天過去了,當在放哨時不小心睡著的沈覺被凍醒時,他驚奇的現,整個天地已是蒼茫一片,一股寒流忽至,竟是下起了鵝毛大雪。
當他探出頭張望對岸時,凍紅的臉瞬時間掛滿了欣賞若狂的笑。
黃河,結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