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紡紗廠名叫「金陵花田紗廠」,老板是上海的一名叫謝廷恩。此人原在上海從事水產生意,後見洋廠興起,遂決心投資辦家機器洋廠。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搭上了南京商業司的門路,第一個通過了申批,得以開辦這家機器紡紗廠。
要知道南京這地方雖然是商埠,集中了以英商為主的數十家洋商,但所從事的大多還是外貿進出口方面的生意,其實在本地並無一家正規的工廠,花田紗廠算是第一家吧。可見謝廷恩這個人著實有眼光,懂得率先搶佔市場。
事實上也是如此,由于在曾紀澤的提議下,曾皇下旨令全國的政府機構官員都必須統一著裝,而政府工作服之采購,都必須優先選取本國工廠。這是曾紀澤為了鼓勵民營企業的創建,所采取的一種國家「保護」措施,而大明所有公務員加起來,將是一個十分龐大的數字,單就每人四季四套衣服,便足以為不少初創的紡織廠提供起步階段的訂單支持。這家花田紗廠,便獲得了南京政府機構近萬件冬季工作服的訂單。
曾紀澤在落成儀式上簡短的致詞,並重點重申了大明對民營經濟的支持,鼓勵更多的私人老板投資于洋務事業。
「王爺,這是小民的名片,還請王爺今後多多關照。」精明的謝廷恩走在了「時尚」的前列,這是曾紀澤所收到的第一張名片。
「呵呵,本王很看重你這個廠子,好好辦啊,注意多引進外國技術人才,但也要培養自家的人才。你這廠子的服裝要是質量好,下次本王的東軍換裝也許會考慮一下喲。」曾紀澤很親切的與之交談。
「是是,小民謹記王爺教誨。」謝廷恩得到吳王地贊許,臉上樂開了花。
曾紀澤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按規模來講,這花田紗廠絲毫不亞于上海機器織布局,其投資最少也得上百萬兩銀子,而在上海能拿得出這麼多錢的富商,沒有幾個是他叫不出名字來的。而這謝廷恩的名字卻是曾紀澤第一次听到,這不由讓他覺得有點蹊蹺。
「謝老板,你這廠子應該花了不少錢吧,股東不會只有你一個吧?」曾紀澤笑著問道。
謝廷恩嘿嘿一笑︰「不瞞王爺,小的只是這廠子的二股東,佔有的股份也只有三成,大老板其實是江浙有名地豪商胡雪岩胡老板。說白了,小的也只是替胡老板打點生意的。」
「原來是他啊。」曾紀澤這下就明白了。難怪他懷一個小小地謝廷恩。怎能打通南京地關系。第一個開設洋廠。感情這胡雪岩才是幕後老板。現在世人皆知胡雪岩在為他吳王辦事。京城地這些官們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便會給胡雪岩幾分薄面了。
「這個胡雪岩。不愧是商人中地驕子啊。任何可利用地條件他都不放過。嗯。本王地主角光環可不是隨便能共享地。胡雪岩啊。這回你得拔點毛了。」曾紀澤心中已有打算。
曾紀澤身上地擔子重如泰山。即便回京一趟也有忙不完地要事等著他去處理。于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這個落成儀式。已經是給足了這些所謂「民營企業」家面子。與那謝廷恩略談了幾句。曾紀澤便要告辭。謝廷恩以及在場地一些大員們齊齊送曾紀澤出門。
曾紀澤于車旁道︰「各位就回去吧。謝總辦。你廠子織出地第一件衣裳。本王先預訂下了。可以定要給本王留著啊。」
「是是。小地一定親自給王爺送上府去。」謝廷恩對此深感榮寵。
客套話說盡,曾紀澤便要上車,一只腳剛剛邁步那梯子時,卻不料那馬兒不知為何,沒來由的動了幾動,那馬車也跟著左右晃了起來,曾紀澤身子一擺,隨些摔下去。
便就在這瞬息之間,只听「!」地一聲脆響,一顆子彈破空而來,正中曾紀澤左肩。這突然的襲擊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只覺左肩欲碎,一聲痛叫便栽倒一地。
眾人仿佛被眼前生的突變驚呆了,槍響後幾秒鐘才回過神來,俱是驚駭萬分。
「有刺客,有刺客!」也不知是誰撕心裂肺的叫了第一聲,然後,整個廠門前亂成了一團。
大多數人都是嚇得頭逃竄,謝廷恩、眾官員,剛才殷勤萬分,恨不得替吳王上刀山下火海的那些人,此刻哪還管得了許多,你推我擠,相互踐踏,一窩蜂地便往廠房里逃去。
唯有白震山等經過訓練的忠心親兵們,他們第一時間保持住了鎮靜,白震山一個箭步閃身上前,在曾紀澤倒地之前
,也不管他王爺之尊,連扶帶拖地將他拽到了馬同時高喝著︰「保護王爺!」
十幾名親兵眨眼間撲上前來,將馬車團團護住,從各個方面擋住了子彈再次射向曾紀澤的路線。與此同時,他們迅速地搜索四周,試圖尋找到刺客的位置。
副隊長姚啟東率有所現,那是在廠房東南向地一座酒樓之上,黑呼呼的窗口上半開著一道縫,內中隱約可見一人在持槍瞄準。選擇了這樣一個時機,這樣一個合適的位置,很明顯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行動。
「刺客在樓上,三小隊跟我來,其余人保護王爺。」姚啟東拔出大刀,招呼弟兄們沖向了那座酒樓。而樓上,那人見暴露了位置,便無心再開第二槍,窗戶上影子一晃便不見了蹤跡,顯然已經逃走。
街上听到槍響之後,本來已是亂成一團,十幾個親兵隊沖到那酒樓前時,內中的人正瘋狂的往外逃,一時片刻間他們竟是難擠進去。
姚啟東雖然資歷比不上白震山老,但在跟隨吳王這幾年的時間里,也曾遇上過幾次刺殺行動,對此他非常有經驗。
在這個混亂的時候,他憑直覺做出了判斷,果斷的分兵兩路,自己率五名兄弟,直奔後院而去。
這後院直通廚房,有幾名伙計正搬運酒壇,姚啟東沖將上去,高喝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陌生人從這里出來。」
「你們留在這里,誰都不許走姚啟東命令著,隨後便要沖進後院去抓捕,正當他剛剛走進院中時,忽听身後聲一聲慘叫,一名負責看押的弟兄便倒在血泊之中,胸口上已是被捅了一個窟窿。
姚啟東情知有變,急又折返回去,也不及去照看那受傷的弟兄,舉目四望,卻見方才的一名伙計正拔腿往巷尾逃去。
「狗東西,你還想逃!」姚啟東怒罵著,奪過了一名手下的步槍,端起來略瞄了幾下便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那刺客隨著一聲槍響,應聲倒地。
在紗廠之前,混亂仍在繼續,曾紀澤身中一槍,這還是他穿越以來的頭一遭,那種疼痛的感覺,當真叫他終身難忘。
當他從痛得令人昏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時,已經是躺在了回府的馬車上,左肩受傷處已是被簡單的包扎過。
「我是中槍了嗎?」曾紀澤還有點犯迷糊。
白震山忙道︰「王爺左肩中了一槍,不過只是皮肉之傷,並沒有傷到筋骨,王爺你再忍忍,馬上就可以回府了,末將已經派人去通傳了御醫,這會差不多也在去王府的路上了。」
曾紀澤雖指揮千軍萬馬亦從容不迫,但遇上這事卻反倒沒有白震山這樣受過傷,士兵出身的人有經驗,待听白震山這麼一說之後,心情才稍放松下來,但肩部的痛楚卻仍是刻骨銘心的。
「抓住了那刺客沒有?」曾紀澤咬牙切齒的問道。
「姚隊長在‘天悠閣’後院抓到了那人,是一名酒樓的伙計,腰上中了姚隊長一槍,應該傷的不輕。」白震山道。
「一定不能讓他死,留著活口審問出背後主使。」曾紀澤吩咐道。
其實他這些年樹敵頗多,就憑他大明吳王的身份,什麼太平天國、清廷等敵國,都恨不得食他骨肉,以往也遇到過幾次刺殺,就算不審問,猜也猜得出主使會是哪些人。
只是這一會他是真的受了傷,深恨之下便有強烈的復仇之心,而他疼得有點頭暈腦眩之時,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詭異的頭,這才促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要是依他以往脾氣,二話不說,直接處以凌遲之死,以儆效尤便是了。
這一路回府的顛簸,真是度日如年,好容易回到府里,那些聞訊的丫環家丁們早就傾巢而出,候在了府外。而最為心碎的,自然是有孕在身的吳王妃了。
當曾紀澤被眾人萬分小心的抬下車時,詩涵一看到他那一身的血跡,蒼白的面孔,整個人立時便哭成了淚人。
「王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詩涵緊握著曾紀澤帶血的手,哭哭啼啼的問道。
「不用擔心,本王只是受了點皮肉傷而已,你有孕在身,別太激動,小心動了胎氣。」曾紀澤雖然痛得要死,但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還得裝出一副剛強如鐵的樣子。
詩涵怎能不擔心呢,她只是握著他的手死也不肯放,一路跟著小跑著進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