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三節戧局
這句話,絲毫沒有給站在大廳里的人們留有任何余地,即刻激起了強烈無比的反彈。以食品商人伊諾艾利為的幾名談判代表立刻面色驟變,他們相互看了看,冰冷銳利的目光筆直投射在林翔身上。
「維持足足十萬人的龐大武裝力量,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林翔指了指擺在旁邊置物架上的書,線條x ng感的薄唇,輕吐出悅耳動听的聲音︰「根據我查閱過的資料黑獄帝國沒有獨自印貨幣,而是沿用骷髏騎士團行的鈔票作為主要流通手段。當然,這些骷髏元並沒有流入民間,而是當做一種與黃金、白銀等貴重金屬價值相同的戰略儲備品存在。王宮內庫的相關數據顯示,從十一年前開始,儲備的各種硬通物資與主要流通貨幣就再也沒有減持過的記錄。僅骷髏元一項,庫存幣面數量就高達兩千七百九十八億之多。換句話說,任何進入帝國境內使用的硬通鈔票,都會在第一時間由稅吏收納之後上繳國庫。既然所有流通幣項已經全部收歸皇帝本人所有,那麼……整個帝國的日常運轉所需,究竟依靠什麼來維持?」
不等站在大廳里的人們回答,林翔用指尖點了點書的封面,繼續說道︰「答案,當然不是與其它家族勢力類似的商業貿易。帝國社會結構為奴隸制,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人口均為奴隸。南方平原地帶水網密集,擁有大片f i沃的可耕種區域。在食物和飲用水方面,完全可以滿足國內人口日常消耗。尊敬的伊諾艾利先生,你那句「用不了三天,帝國所有奴隸都會活活餓死」,我是不是應該把它看作是一種恐嚇?還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狂妄虛言?或者……你根本就是個人頭豬腦,睜著眼楮說瞎話的傻比加白痴?」
冷漠的語調,如刀一般狠狠剜刻著所有听者的耳膜。伊諾艾利被林翔最後幾句凶惡暴怒的言語震的有些呆,f i胖的臉上肌肉在微微顫,眼角不自覺地抽搐,拖拽著面頰扭曲成及其怪異的形狀。想說話,卻沒有出任何音節。
「好了,稍微扯得有點兒遠。讓我們折過頭來,重新回到最初的那個話題。」
林翔根本不給任何人以反駁問的機會,表情由風暴降臨前的平靜,重新恢復成一貫的冷漠︰「眾所周知,維持一支萬人規模軍隊的費用,遠比養活同等數量奴隸要多得多。光靠每天喝稀米湯與面糊,連支持士兵完成日常基礎訓練都做不到,更談不上什麼機動作戰。在帝國的軍需物資配給表格里,我找到了諸如肉質罐頭、香煙、糖果、甚至高純度酒精飲料之類的特供類別。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帝國根本沒有條件自產。沒有貿易記錄,也找不到從周邊地區購買或者相互交換的數據。甚至就連南方礦山出產的礦石,也完全進入工廠熔煉成鋼錠。這些東西就好像是從地下突然冒出來一樣,呵呵……難道,你們對此不覺得奇怪嗎?」
大廳里一片死寂,人們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恐懼和茫然。難以掩飾的震撼,從一雙雙充滿渾噩的眼楮里釋放出來。它們從各個角度望向林翔的時候,已經不再像開始時抱有鄙夷和輕蔑的成分,正在急變化為陰謀被看穿後的惱怒、羞恨,以及果毫不遮掩的凶殘厲光。
老者面色陰沉地上前半步,他緩緩抬起頭,沉聲道︰「看來,你知道的東西,遠比我們想象中要多得多。」
林翔淡淡一笑,輕聲道︰「你說過,能夠擁有寄生士作為手下的人,都很優秀。」
「那麼,你知道那些物資的實際來源嗎?」
老者眼楮眯的愈銳利,沉郁地盯著林翔那張漂亮德已經趨于女乃油化的臉。
「帝國,是一個近乎封閉的社會。」
林翔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千萬奴隸的絕對服從,完全建立于強化軍隊的基礎上。他們拼命對外擴張,擁有掠奪與先分配戰利品的權力。相比之下,帝國行政官員已經被徹底邊緣化。你們甚至連維持基本治安的權力也沒有,僅僅只是作為一種比普通平民稍微優越那麼一點點的下層階級存在。至于商人……哼!完全自給自足的低生產力社會環境下,有存在的必要嗎?」
說到這里,林翔把目光轉站在旁邊的老者,冷笑道︰「帝國最高宰輔?我查閱過宮里的官員檔案,的確有這麼一個听起來非常威風的職位。至于每月按照行政餃級給的薪金……僅僅不過是十五公斤月兌殼後的黑麥。如果不是你自己私下勾結其他人販運奴隸,倒賣礦石,你連自己的老婆都無法養活……我說的對嗎?尊敬的宰輔大人?」
老者身體不由自主劇烈搖晃著,定了定神,他的臉上開始露出冷酷的笑容︰「你不應該說出剛才這些話……那個死掉的白痴根本就不配當什麼皇帝。剛愎自用,短視狂妄,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治理一個國家。軍人、奴隸……奴隸、軍人,他的腦子里就只存在這兩種東西。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惡毒的女人……他早就已經被扔出王宮,當做一堆爛肉去喂養那些奴隸。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也知道維持帝國運轉的物資,其實就是來源于骷髏騎士團的供給。這種情況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一旦斷絕,整個帝國都會崩潰……不錯,伊諾艾利不是什麼食品供應商,他只是一個糧食倉庫的中級管理人員。但他卻對帝國未來看得非常清楚。奴隸們只會吃,自然災害對于耕作收成的影響遠比紙面上的數據更加嚴重。我不知道那個叫做阿芙拉的女人與皇帝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我承認,如果沒有來自她的援助,黑獄帝國早就已經不復存在。」
「所以,你們就聯合起來,趁著帝都一片混,共同演出這場可笑的騙局?」
林翔絲毫沒有被對方的話打動,冷漠無情地笑著。
老者毫不懼怕地迎上他的目光,憐憫地搖了搖頭︰「你本來有機會得到那頂黃金王冠。帝國需要一個皇帝,需要一個坐在王座上號施令的人。雖然只是一個沒有什麼權力的傀儡,但你仍然能夠得到無數普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林翔靜靜看著他緊抿的唇角,臉上流露出一絲頗為濃厚的興趣,停頓片刻後,淡然地問︰「比如?」
「我們會給你一個皇帝應有的物質待遇」
老者微嘲地看著他,說︰「你可以隨意享受最豐美的食物。j 蛋、牛女乃、新鮮的羊排……這些食物被荒野流民和奴隸們喻為珍品。你可以品嘗到世界上最香醇的咖啡,最陳的好酒。曾經在舊時代書籍當中出現,昂貴的絲綢與光滑輕柔的衣服能夠穿在身上。除此而外,你還可以擁有被無數男人爭搶的美貌處女。要知道,對于奴隸和流民來說,這些東西只是遙不可及的一個夢。很多人畢生都在追求它們,卻一無所獲。而你……只需要听從我們的建議,就能輕松得到。作為皇帝,這本來就是應得的。」
望著大理石台階下仰望自己的人群,沉默了近五分鐘,林翔那張一直保持微笑的面孔,漸漸繃緊。
「你們……以為我是個能夠隨便打的白痴嗎?」
他挑起細細的眉毛,的手指在冰冷的黃金寶座上來回彈動︰「在荒野,暫且拋開容貌不談,一名處女的初夜,可以換到三十左右的子彈。如果是在雇佣兵活動頻繁的區域,這個交換價格還會更低一些。從廢墟中挖掘出來的一瓶百年陳釀,大約還要在這個交換基礎上,增加大約五十倍左右的數字。這些昂貴的資源,足夠雇佣一名初階寄生士作為貼身護衛……僅僅只是一個傀儡,有必要花費如此昂貴的代價進行供養?呵呵!你們不是那種瘋狂擁護帝王制度的守護者,這種奢侈無比的享受與其讓給別人,不如先用來滿足自己的**。傀儡?這種話說出來,連你們自己都覺得不可信。白白讓出一頂王冠的真正代價,根本不是剛剛所說的那些,而是為了應付來自骷髏騎士團方面的麻煩」
「必須有人對皇帝之死負責,阿芙拉的問題也順便一起解決。戰爭既然由我起,繼承皇位也順理成章。可是,這個皇帝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風光。他就是一顆隨時必死的棋子。至于你們……只需要在關鍵時候將我推出去承擔所有罪責,自己就能夠以服從新統治者的下臣身份,輕松享有那些根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這,就是你們商議好的整個計劃。或者,應該說是陰謀。」
在林翔的目光逼視下,老者沉默了很長時間。臉上的嘲笑漸漸斂去,仰起頭,仿佛第一次認識,仔細打量著那張漂亮而陌生的面孔,認真地說︰「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我仍然還是想要重復一遍曾經說過的話你,的確非常聰明。」
「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林翔不屑一顧。
「那你想听什麼呢?是不是要我們山呼一聲「尊敬的皇帝陛下」?」
站在台階下的伊諾艾利目露凶光,獰笑著大步上前︰「能夠僅憑幾句話就能判斷出我們的全部計劃,很少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如果你是一個高階進化人,一名寄生士,我們的態度肯定要比現在謙卑得多。很遺憾……你只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這個世界上想當皇帝夢想家大有人在,你不願意接收,我們就另外換上一個听話的傻瓜。」
林翔平靜地看著他︰「別忘了,守候在外面塔樓上的寄生士,全都是我的人。」
「只要干掉你,他們很快就會另外選擇新的雇主」
伊諾艾利「嘿嘿」地笑著,左手指頭輕輕肉著隱隱滲出汗液的額頭,右手則從腰間模出一把勃朗寧手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林翔的眉心,笑道︰「我是三級進化人。如果對手是寄生士,我只能束手就擒。至于像你這種卑賤的普通人類,嘿嘿嘿嘿……」
說著,他故作夸張地張開嘴唇,作出一個子彈射擊的「呯」聲音。
「殺掉你,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站在旁邊的老者補充道︰「我們會用十倍的價格雇佣那些寄生士。骷髏元、黃金、任何一種能夠替代貨幣的物資……他們想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國庫里的財富應有盡有,死人永遠無法從這個世界上把它們帶走。皇帝不行,你也不行。」
林翔仔細傾听著他的話。沉默片刻,他將目光轉向站在人群最末的特萊森。
「上校,我想听听你的意見。」
特萊森垂著頭,沒有回答。
「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楮」
林翔加重了說話語氣。
上校依然沒有反應。盡管無法看到他臉上的情緒變化,可是從微微顫抖的肩膀,劇烈起伏的胸口,仍然能夠判斷出他此刻的內心世界,正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狀態下激烈糾纏著。
「如果不願意說出口,那就命令你手下的士兵,關上大門」
林翔的聲音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冰冷,充滿凜凜在上的至高威嚴。如同從山脈盡頭傳來的「隆隆」滾雷,在特萊森上校耳邊轟然炸響。震撼得他絲毫不敢抗拒或者違逆,只能瞪圓被血絲充斥的雙眼,死死盯住並攏站立在地面上的軍靴。慢慢的,顫抖著抬起右手,重重揮下。
身後,兩扇用全鋼打造的厚重宮門,被全副武裝的帝國士兵們推攮著,在半圓形的輪軸軌跡中漸漸關閉。
「你,你想干什麼?」
站在王座旁邊的老者猛然轉過身,驚訝而震怒地望著特萊森連聲咆哮。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面色平靜的林翔肩頭忽然微微沉下,沒有任何動手征兆跡象的掩護下,平擺在黃金扶手上的胳膊輕輕左移,五根細長的手指猛地張開,如同被撕碎的扇頁,「嘩」地一聲探出,狠狠抓去老者背向自己的右肩。如同鋼針般銳利堅硬的指尖,深深沒入肌肉,在潔白的棉質袍服表面,立刻擠壓出五道觸目驚心的鮮紅血痕。
慘叫,幾乎不似人聲的淒厲哀嚎。
老者快要鼓出眶外的通紅雙眼,與林翔冷漠如冰的目光相互踫撞,沒有摩擦出舊時代經常描寫的火花,只有如同見鬼般的恐懼,如君王降臨般的沉重威嚴。
無法忍受的劇烈痛苦,老者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骨頭正在強大的手指捏力下崩裂、碎開,出清晰入耳的炸響。那只手……那只進肩膀,仿佛與自己身體緊緊連在一起的手,已經伸進骨頭中央,惡意地捏弄著質地細密的骨髓。
「不」
老者眼瞳劇縮,他如同瘋虎一般猛然伸出雙手,死死扣緊林翔進自己肩膀的左臂。猛烈的沖勢使整個右肩骨節徹底錯位,出「 里啪啦」的斷裂脆響。慘痛,激著大腦神經以更加瘋狂的節奏迅收縮。在身體突然後撲的慣x ng力量驅使下,他凶厲如鬼地張開口唇,露出干癟黃的爛牙,帶著亡命一搏的必死狂x ng,對準林翔的胳膊狠狠咬下。
「 嚓」
凝聚著腥濃惡臭涎液的牙齒,在距離手臂差不多兩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老者臉上冷厲凶悍的神情瞬間凝固,他艱難地緩緩轉動眼珠,盡量把瞳孔視焦聚集到能夠看見身體側面的角度凝固在視網膜上的最後影像,是林翔從旁邊側伸過來,五指深深進自己後部脖頸的右手。
整條脊椎骨都被從皮肉中用力拽出,在半空中斷裂成一個九十度側直「v」字的形狀。
「你的計劃非常周密。但是,忘記了一點至關重要的東西沒有異能,一樣可以殺光所有叛逆」
林翔面無表情地推開老者的尸體,右手一松,握在掌中的頭顱「骨碌碌」滾落台階,濺起一片四散飛開的白漿紅血。最後,依靠耳朵支撐,歪斜著側躺在地面,鼓圓直楞的眼楮木然向天,似乎終于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