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船上雖然沒有捕鯨用的長槍和魚叉,卻有幾個經驗豐富的漁人。他們指揮海盜船向四周散開,準備將白鯨包圍在其中。若不是白鯨四處亂撞,他們恐怕連移動船只的時間也沒有了。就在白鯨闖入包圍圈的時候,幾十門大炮沖著白鯨發出了怒吼。用大炮來對付白鯨的,這大概是第一次吧。哪知白鯨像是看穿了海盜們的伎倆一樣,突然從水中躍起五米高,讓炮彈全都砸了個空。但是卻有個叫b b 里的年輕炮手,因為太緊張所以比命令晚了半拍點燃火藥,又因為太緊張所以幾乎沒有瞄準,炮彈劃出了一道曲線,從躍起的白鯨的腦袋上擦過,掉進了海里。白鯨也立刻失去了它優美的舞姿,直t ng地掉了下來,它被打昏了。那個叫b b 里的炮手實在不知道應該覺得丟臉還是得意。
這是一份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有著完美理由的請戰書。無論誰看到,都會認為英國確實應該攻打明朝,而且有理由相信一定會打勝。原本是希望能在李華梅進宮之前交到女王手中的,若是那樣的話,李華梅的種種舉動就像是在證實文件上的分析,她也就必死無疑了。現在既然已晚了一天,效果也要打個折扣了。
那份文件是出動海軍攻打明朝的請戰書。里面不僅有關于明朝黃金遍地的確實記錄,也有明朝各個港口及沿海水文的調查報告,甚至包括了對明朝使者李提督來英目的的分析——以考察為名,妄想打入英國本土,為日後征服英國做準備。其中更提到,李提督首先下手的目標就是女王殿下。
總司令很幸運地在等了三個小時後得到了召見。這也是因為今天李提督並沒有進宮,女王比較有空的關系,若是她在,總司令就算等上十個小時也未必見得到女王殿下。
老板嘆了口氣說道︰「我年輕時也去過西班牙。那里的酒館就什麼都能說,只有一件事例外,就是巴魯迪斯!」
那人將面前的酒全灌進了嘴里,說道︰「這里有誰不知道他的底細!就算現在他是有權有勢的海軍將軍,以前還不只是個海盜。那時他雖然年紀不大,鬼主意卻特別多,我們前一任當家的死後,就推舉他做了首領。沒過兩年,被我們折騰地暈頭轉向的海軍送來了求和書,想拉攏他進入海軍。我們以為他一定會拒絕。我們海盜,燒殺搶掠、六親不認、無惡不作,但至少還講義氣,出賣兄弟這種事是打死也不干的。哪知我們都看走了眼,他竟然真的加入了海軍,還帶走了幾個貼心的兄弟,甚至翻過臉來攻打我們。他原本就是我們中最聰明的人,又是首領,我們的一切行動和弱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要打敗我們簡直比吃飯睡覺還容易。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全被活捉了。總算他還有那麼一丁點良心,沒馬上殺了我們,被我們逃走了十幾個。但是我們卻再也沒法重建海盜集團了,只能到處苟且偷生,每天賺的錢還不夠買酒喝。他倒是逍遙快活得很,不費半點力氣就消滅了出沒于英國周圍的海盜,立下了大功。後來我才知道,他不知怎麼搞到了北海的霸者之證,所以才想出人頭地。哼!若是得到霸者之證的人都會成為霸者的話,那為什麼到現在連一個霸者都沒出現,就連巴魯迪斯和巴夏這兩個最有可能的人也都被打敗了,說不定那就是霸者之證給他們的警告,告訴別人妄想得到它的人會有什麼下場!總有一天這報應也會落到他自己頭上。老天爺留下我這條命,為的就是讓我看到他的報應,我怎麼能不好好地活著呢?」
那個男人名叫查爾特※#8226;伍德,有一身結實的肌肉和一雙灰s 的眼楮,所以他曾經有個「灰熊」的綽號,幾年前在海盜中是個響當當的名稱。有力氣的人通常是很受歡迎的,就算不做海盜也能找到一份正當的差事。不過查爾特做海盜只有一個理由,因為他的父親是海盜。向他這樣還算是比較幸運的,更多的人則是因為在陸上活不下去了才會到海里去的。殺人犯、跳海輕生卻沒死成的人、搶不過其他乞丐的流浪漢、或是被海盜打劫時主動投降的人。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服從首領的指揮,夠義氣,都可以成為海盜的一員。這里雖然也有殺人的人,卻沒有殺你的人;這里雖然也是三餐不濟,卻有幾十個人陪你一起餓肚子;這里雖然也沒有父親母親,卻有兄弟;這里絕沒有人逼你說出苦澀的回憶,在你想說的時候也絕不會找不到傾訴的對象。查爾特自小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幾乎看遍了陸上的辛酸事。克里福德的身世差不多也就是這樣,只有一點小小的不同。
取得許可之後,埃格斯邦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李華梅抓起來。盡管天s 已晚,他也不願等到明天再行動,或許等天明的時候他要抓的人已經溜了。埃格斯邦考慮地很周到,所以他才能穩坐海軍總司令的位置,但是李華梅卻比他考慮地更周到。李華梅等人落腳的旅館里,是一個人也沒有了,旅館老板甚至不知道客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房間里倒還留下了用來付帳的銀幣。碼頭上也看不到那獨特的中國帆船的身影,船工說華昌號至少也已經走了六、七個小時了。
得知此事的克里福德立即派人去查麗璐和阿倫海姆號的行蹤,得到的結果和李華梅的完全一致,他的兩個敵人顯然已經聯起手來了。對于這件事,克里福德一點也不驚訝,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麗璐那些人對他根本毫無威脅,無論是智力還是武裝都不是他的對手,李華梅和他們聯手,只是給自己增加了一個包袱,而且還暴了自己的行動。他們必定是去荷蘭的阿姆斯特丹了。在他的指示下,五艘軍艦便乘著夜s 朝阿姆斯特丹駛去。
費南德當然明白老板這句話的意思,卻還故意說道︰「西班牙沒人敢說巴魯迪斯,那麼英國沒人敢說的就是……」
克里福德當然立刻就有了對策。他匆匆換上軍服,取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朝海軍軍部走去。
埃格斯邦總司令立刻帶著這份文件趕去了皇宮,只要女王殿下點了頭,簽了字,不管李提督再說多少好話也都沒用了。就算之後女王真的被她說動了,想要撤回出兵的命令,他也早已派出艦隊,來不及調回了。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只不過他還不知道而已。
克里福德不但中了李華梅的計,也同樣中了麗璐的計,正確的說是費南德的計。阿倫海姆號雖然離開了倫敦,但不表示上面的人也都離開了。費南德、安杰洛和塞維此刻就在倫敦的小酒館里光明正大地喝著酒。克里福德不看好他們的智慧,那只是因為費南德沒讓他看到自己的智慧。他既然有本事把自己扮成連瑪爾德那德都認不出的海盜,也就能裝成比克里福德還地道的英國人。這三個人一走進酒館,老板就認定他們是當地游手好閑的公子哥,這種客人的錢最好賺了,所以招呼地格外周到。就算看他們有些面生,但只要听他們說起品酒的程序、良馬的鑒賞和宮廷宴席的菜譜,也就沒什麼懷疑了。他那里知道三人能夠吹噓的也只有這一點了,費南德的酒,安杰洛的馬,還有塞維的美食。若是跟他們說起某個貴族老爺的年輕夫人,或是某條街上的老板娘,沒兩句話準餡。
這也不能算是克里福德的一個失誤,因為這本來就是李華梅故意做出來給他看的。華昌號和阿倫海姆號其實就在鄰近的布魯日港內,距離倫敦還不到150海里。所以克里福德派出的軍艦怎麼也追不上這兩艘船,在阿姆斯特丹也找不到它們的影子,只得空手而歸。
查爾特所在的海盜集團是英國所有海盜中最凶悍的「鷹之團」,意思就是他們打劫獵物的時候猶如蒼鷹搏兔一般,又狠又快又準,別的海盜根本比不上。一日,在「鷹之團」滿載而歸的時候,突然遇上了一頭瘋狂的白鯨。白鯨以飛快的速度向海盜船撲過來,走的卻不是直線,反而像是喝了一肚子的酒,一會兒向左游,一會兒又折向右方,不時停下來在原地打個轉又突然向前竄去。對海盜而言,一頭瘋狂的白鯨比英國海軍艦隊要可怕上幾十倍,若被它撞上,船上恐怕沒一個人能活下來。
男人說話的樣子簡直恨不得把他提到的人生吞下肚一樣,但是不知為什麼他始終也沒有說出那個令人發寒的名字。若有人說他是害怕,他是決不會承認的。他一口氣把話說完,從衣兜里掏出幾枚銅板拋在桌子上,批上外衣,大踏步走出了酒館。
這份文件著實讓女王大吃一驚。她在昨天剛答應李華梅所提出的兩國親善協定,今天就有臣下呈上了宣戰文書,女王實在不知該如何決定才好。不過,埃格斯邦已經幫她做好了決定,只差說服女王接受而已。大約只花了李華梅一半的時間,他已經成功地達到了目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人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誰不敢說他啦!那個貪圖富貴、出賣朋友的小人,若被我看到,一劍刺穿他的心!」這個人身材相當魁梧,嗓門也大,膚s 偏黑,臉上還有幾道淡淡的傷痕,他的手粗糙得很,仿佛是干了二十年的木匠、二十年的鐵匠和二十年的佣兵的人才會有的手,但是他怎麼看也才不過四十多歲的模樣。
海軍總司令埃格斯邦正為了李華梅的事在訓斥無能的部下,因為他們所提出種種陷害李提督的方法都不中他的意。在看到克里福德的時候,臉s 反而更y n沉了。但是當他翻開克里福德遞上的文件的時候,y n沉的表情一下子就散了,沒看一行字,他的眼角就跳動一下,眼角每跳一下,他的臉上就多一份光彩,甚至連眼角的皺紋也少了一條。等他看完全部的內容,整個人像是年輕了十歲一般,充滿了活力。他的眼神中放出異樣的光芒,克里福德很清楚那是什麼樣的光芒,他也曾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過,那是危險而充滿野心的眼神。
若是以往的費南德,早就跑出去追那個男人了,這可是一條上好的線索,不是隨時都能踫上的。安杰洛和塞維已經準備結賬了,卻看見費南德還在那兒悠閑地喝著酒,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被問到原因的時候,他只是說,這里的酒很不錯。費南德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所以安杰洛和塞維也只能坐下來。
人們這才發現,陽光不知什麼消失了,空中飄起了點點雪花。雪中的倫敦,無論哪里看起來都是灰m ng的,人的影子也是。雪漸漸變密了,客人的心情也因為剛才的說話而變得和外面的天氣一樣,不久就各自散了,或許是想趕在雪把地面埋起來之前回到家里。也有五、六個人坐著沒動,對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來說,升著火爐的酒館自然比冰冷的垃圾堆和下水道好上千百倍。其中有三個人卻不完全是為了這個理由。
那個男人已經走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了,在大雪紛飛的街上找人本來就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這個人並不想被人找到。安杰洛和塞維都認為費南德要空手而歸了,沒想到兩個多小時後,費南德就帶著那人出現在旅館里了。費南德似乎一眼就看出那男人是什麼為生的了,所以他只是去城里的幾家造船廠轉了一圈,見了見那里手藝最好的師傅,肯快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海盜若是不做海盜了,他會干些什麼呢?不是和海有關的,就是和盜有關的,再想想男人那雙粗糙的手,大概也就能猜到了。這道理雖然比微積分簡單得多,但要是沒有費南德的說明,安杰洛和塞維恐怕一輩子也弄不懂。費南德找人倒沒用多久時間,說服男人相信他卻花了不少力氣,所以兩人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跟雪人沒多大區別了,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連牙齒都被凍住了,喝了點酒之後才漸漸能開口說話。
三人聊著聊著,突然話鋒一轉,帶到了霸者之證上。這下子,酒館里的男人們全都興奮起來了,不論老的少的都湊到了他們這一桌上。似乎每個人都能說出點關于霸者之證的東西來,而且每個人說的全都不一樣。有人說非洲的霸者之證落到了葡萄牙海軍總司令手里,因為埃斯皮諾沙本身是葡萄牙人。有人說東亞的霸者之證被一頭海龍守護著,海龍每十年在海上出現一次,只有打敗海龍才能得到霸者之證。也有人說,東方的霸者之證是藏在太陽睡覺的那棵樹上,這麼說的人正是個在明朝呆過一年半的水手。幾乎沒有一種說法能踫觸到事實的表面,大都只是人們的猜想和謠傳,普通人當然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但是這些猜測中卻沒有北海霸者之證的下落。
費南德說道︰「有話不能問,有話不能說,遲早得悶出病來,又怎麼能活得長呢?」
只不過,費南德現在所想的事不太有道理,也沒有任何人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冒出這個念頭來的。「克里福德並不想要霸者之證!」這就是他的結論。和其他的結論不同的是,費南德沒有什麼證據來證明這句話,卻又100相信,這當然是非常矛盾的。那個男人的話里,也有一些值得思考的地方,但是這些碎片並不能拼出完整的克里福德的x ng格來。酒館的酒並不出s ,就算有頂極的酒也不能幫他解決這個問題。所以在喝光了一瓶麥酒和一瓶葡萄酒之後,費南德丟下句話︰「我去找那個人,你們先回旅館!」然後便穿上大衣,戴上帽子,消失在風雪中了。
費南德隨意問了一句,酒館里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各人捧著舊被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老板給他們三人倒滿酒,說道︰「不該問的話不問,不該說的話不說,這樣才能活得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