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徹頭徹尾的崩潰!自董襲的撤退命令一下達,江東軍的大崩潰就完全不可阻擋地開始上演了。經過4個時辰的急行軍,一眾江東軍士兵早已經是疲憊不堪。在安然到達秣陵城下後,這些士兵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情緒一下子就松懈了下來,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進城好生歇一歇!但恰恰就是在這些士兵心神極度松弛的時候,直可驚天的異變發生了————前一刻還是「自己人」的城樓守卒,在下一刻竟然就以漫天箭雨招呼過來了。而更令人驚駭的是,城內城外同時響起了震天般的怒吼喊殺聲,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從東西兩面方向掩殺了過來。江東軍中,絕大部分都是缺乏臨戰經驗的新兵,突然面對這樣震撼的場面,立時從心理上就崩潰了。在听得董襲的「撤出城外」的命令時,大部分士兵就只記住了一個「撤」字,其他三字自動地被忽略了。逃!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遠越好!新兵們腦中已完全被這樣的念頭充斥滿了,只知道不顧一切地向沒有敵人的南面潰逃。新兵們的潰逃又引起了連鎖反應,連那些為數不多的老兵也心志盡失,不甘落後地奪路奔逃。由于原先是列隊準備進城,隊形排列的比較緊湊,因而在潰逃的過程中沖撞、踐踏的現象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人撞人,肩踫肩,前腳觸後跟,不時有人在沖擠中被觸踫的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而一旦不慎摔倒,其結果極有可能就是失去性命——試想,幾十、甚至是上百只腳從身體的各個部位踐踏過去,必然是非死即殘!「炸營!」策馬退出城外的董襲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命令竟會帶來這樣的結果,腦子一下就懵住了。「不要亂,不要亂!」也已退到了城外的賀景,揮舞手中長槍格飛了幾支長箭後,策馬在潰逃的士卒中來回馳騁著,口中不住地厲聲怒喝著,試圖整頓住軍隊的潰勢。但是,直可震天的戰鼓聲、號角聲以及喊殺之聲,幾乎完全將賀景的呼喝聲掩蓋了下去,沒有幾個士兵停下腳步搭理他!「娘的!誰敢再逃,立殺不赦……」賀景將心一橫,挺槍一連刺死三、四名慌亂潰逃的士兵後,以更高的聲量狂吼起來。但話還未說完,跨下的戰馬就接連被好幾名慌不擇路的潰兵給撞上了。促不及防之下,賀景竟一個踉蹌從馬上栽了下來。失去控制的戰馬隨即便被涌動的人流帶得不知奔逃到何方去了。「娘的!……呃∼」摔得暈頭轉向的賀景,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被數人從身上踐踏過去。其中一人還恰好踩到了賀景的,雖然得盔甲護衛,但不小的踐踏力還是讓賀景疼痛得怒罵出聲。「公禾,快起來!」眼見又有幾名潰卒將要踏過賀景的身體,一騎戰馬突然馳至,為他擋住了人流,馬上之人正是回過神來的董襲。賀景忍住身體的痛楚,勉強爬了起來,隨即握住董襲伸來的左手,借力躍上馬背,跨坐在董襲的身後。「元代兄,沒辦法,收拾不住了!」賀景語氣異常無奈地說道。「嘎吱∼∼!」董襲憤恨得將牙齒咬出聲來,但情知賀景所說確是實情——敗局已徹底不可挽回,「娘的!就這樣撤吧,能逃掉多少是多少!」但隨即,董襲和賀景驚訝地發現,那些不住地朝「看似」平靜的南面方向無序潰逃的士卒竟然又陸續返身退了回來。怎麼回事?董襲轉身朝賀景望了一眼,但很明顯對方眼中也是一片疑惑。「侵掠如火!擊退敵軍!」異常響亮的喊陣聲從南面方向響起,隨即便是陣陣整齊而沉悶的腳步聲迅速地接近了過來。不多時,董襲、賀景終于知道為什麼潰逃的士卒又會折返回來————也不知數量有多少的敵軍步兵,挺著長逾丈二的鋒利長槍、步伐異常整齊地從夜幕中現出了身形。由于這些長槍步兵所列的是半扇形的包圍突擊陣形,恰好就將從南面到東南的所有退路完全封死。在密集如林的排槍陣面前,缺乏對敵經驗的江東士兵心膽俱寒,根本不敢正面纓其鋒芒,只能被逼得不住後退。而這時,城內的敵軍也已殺出城外,配合東、南兩個方向埋伏的軍馬,以三面合圍之勢將驚慌失措的江東軍可供轉圜的空間壓縮的越來越小。「殺!」伴隨著敵軍士兵的每一次喊殺聲,幾乎都會有一名江東軍士兵被擊殺砍傷。敵人的戰刀在飛舞、長槍在突刺、弓箭在厲嘯,而這些帶給江東軍士兵的則是飛濺的鮮血、翻飛的殘肢以及淒厲的哀聲。「不要慌亂!」「拿起武器,接戰!接戰!」「跟緊我,突破敵軍的阻攔,往東面撤!」董襲一邊揮舞手中的大刀奮力砍殺著沖陣的敵兵,一邊竭盡全力地吼叫著,試圖讓麾下兵卒聚到自己身邊,再尋機突破敵軍的包圍。但董襲的怒吼聲沒有能夠約束住自己的兵卒,卻不幸地引起了敵方的注意。一匹巨型戰馬如同幽夜中的黑色颶風,迅疾無匹地朝董襲所在位置席卷了過去。途中不及閃躲的江東軍士兵一旦被巨馬撞及,立時便如稻草一般飛了起來,隨即又紛紛揚揚地落下。正跨坐在董襲的身後、與其一起呼喝收拾麾下士卒的賀景,首先發現了這匹踏破人浪、從側面急襲而至的黑色巨馬。情知那馬上騎者必然不懷好意,賀景一邊大聲提醒身前的董襲,一邊急挺起手中的長槍準備迎擊來敵。「茲∼!」伴隨著異乎尋常的破空之聲,一柄頭部九曲成蛇狀的長矛帶著強勁的螺旋氣流徑襲而至!厲……厲害!敵矛尚未近身,心中已經油然而生出一種顫寒的感覺,直覺告訴賀景——對方這一擊絕對是無可抵擋的。但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在根本來不及閃躲的情況下,賀景也只能硬著頭皮,奮起全身力氣挺槍朝對方長矛封去。「鏜!」「嗖∼!」一個清脆的金鐵撞擊聲之後,隨即就只見賀景的長槍如同月兌弦的長箭一般,疾射向昏黑的夜空,再也不知去向。「哇!」賀景如遭雷擊,一股強烈的氣勁經由手臂處迅速侵入到五髒六月復,渾身上下的氣血盡皆翻騰了起來,一起涌到胸口處,隨即一大口鮮血從嘴里狂噴而出。眼前的景象也迅速變得模糊,身體搖晃了兩下後,「啪嗒」一聲墜落馬下,人事不醒!盡管對方長矛上的勁力大半都被賀景擔了過去,但董襲及其跨下戰馬仍然受到了巨大沖擊。戰馬朝側前方迅速移動了7、8步後才穩住了步伐,而董襲也是在大刀支地,借了一把力後才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公禾!」見得賀景摔落馬下、生死不知,董襲厲呼了一聲,微赤的雙目狠狠地盯著來襲的敵將。「老子砍了你!」董襲凶性大發,狂暴地怒吼著,一夾跨下戰馬馬月復,手中大刀夾帶著隱隱風雷之聲猛地斬下。「哼∼!」對面身形如鐵塔般的敵將冷哼一聲,也立即縱馬挺矛迎了過來。「鏜!」董襲愕然地發現——傾盡全力的一刀,竟未能佔得對方半點便宜!反而,自己的持刀的一雙手臂出現了一種幾近失去知覺的麻木感,胸口處氣血不住地劇烈翻騰。厲害!如此厲害的高手!此人武藝絕對是自己生平所僅見,恐怕即便是江東軍中的兩大頂級強者——周泰與太史慈,也未必就會是此人敵手。到底是誰?只一擊之下,董襲便已清楚地知道自己絕非面前敵將的對手!「你……你究竟是誰?通報姓名!」董襲瞪著血紅的眼楮,仿佛上從嘴里擠出了這兩句話。「可認得燕人張飛!」………………………………………….我立住烏騅,稍稍打量了兩眼面前的使刀敵將,隨即輕輕一哼,手中丈八蛇矛陡然前指,厲聲怒喝道︰「敵將通名!」「某乃余姚董襲!張飛,人皆言你如何勇武,我卻不服!今日你膽敢犯我江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董襲毫不示弱地厲聲回道。「口氣雖大,可惜實力不濟!」我將手中蛇矛微微後縮,冷冷地呵斥道︰「立刻下馬,棄械歸降,可饒你不死!」「降你老娘!」董襲怒吼一聲,不顧一切地再次策馬朝我沖了過來,「張飛匹夫,刀下領死!」不識好歹!沒工夫糾纏了,擒賊先擒王,迅速擒斬董襲,再迫降被包圍的江東軍,先結束這一場戰斗,還要準備下一場戰斗呢!我眉頭微微一皺,輕夾馬月復。烏騅會意地驟然起步,並在瞬間將速度加至最快。配合烏騅的疾沖,丈八蛇矛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急速前刺,異樣的寒芒從矛尖激射而出。面對這疾刺而至、幾近達到物理速度極限的一矛,董襲直覺得遍體生寒,根本就來不及揮手封架。在生死關頭,董襲奮力朝左側閃避,在蛇矛即將及體的瞬間,終于將身體的要害部位偏離了開去。「噗!」蛇矛毫不費力地刺破了護甲,狠狠地插入到董襲的右肩上。「呃∼!」董襲悶哼一聲,剎那間只覺得仿佛有一道雷電霹靂釘入到肩膀中,肩上厚實有力的肌肉被對方矛尖的螺旋氣勁攪動得不住紛飛開去,迅速地形成一個直徑逾半寸的圓形傷口。痛心疼髓的感覺,直如無數根針狠狠刺在腦子與神經上,讓董襲的額頭青筋突暴,冷汗立時就溢了出來。「啊∼!」劇烈的疼痛非但沒有讓董襲屈服,反使他陷入了幾近狂暴的狀態中。董襲憤然探左手抓住仍刺在右肩的蛇矛,暴喝一聲之後,抗住矛上傳來的巨力,硬生生地將矛尖從肩頭推了出去。隨即董襲一策戰馬,往後退了幾步,如野獸般凶狠的目光卻始終死死地盯住我。有意思!想不到這董襲竟然如此悍勇!一絲笑意慢慢從我的嘴角擴散開來,持在右手的丈八蛇矛微微下垂,「要麼投降,要麼死,自己選吧!」「 , , ∼∼」口中喘著粗氣,冷汗從額頭一顆顆滲出,已經轉交到左手的大刀不停地微微顫抖著,但獸性的目光卻流露出無比的堅毅。「我要你死!」狂吼一聲,董襲猛夾馬月復前沖,以持刀的左臂發力,用嚴重受創的右臂扶住刀尾,完全拋卻了自身的防護,純是「以命搏命」般地揮刀疾斬下去。見過瘋狂的人,卻沒有見過如此瘋狂的,甚至有時候我自己也會做出一些近似「瘋狂」的事情。但眼前的董襲,絕對是我在戰場上所見的最為瘋狂的對手——似乎完全不感疼痛,似乎毫無畏懼……而且愈瘋狂,他的戰力竟似愈強!撲面而來、隱隱生寒的刀氣讓我收回了心中的雜念,隨即迅速地揚起手中蛇矛,朝董襲的大刀架去。「鏹!」伴隨著尖銳的巨響,耀眼的星花從矛刀相交處激射出來。「好!」封退董襲的大刀之後,我發自內心地輕贊一聲。適才這一刀,勁力竟似猛增了一倍以上。單從勁力看,可說已經不輸于周泰、徐晃這樣的猛將。董襲,此刻的你,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一個值得我全力以對的對手!「我要殺了你!」跨下戰馬稍退了兩步後,董襲再次勢如瘋虎地揮刀疾劈下去。「上去,老伙計!」我眼中的戰意迅速地燃燒起來,胸中激蕩著無比的興奮,輕輕一夾烏騅的月復部。感受到我狂熱戰意的烏騅,似乎也雀躍不已,輕嘶一聲後,以近乎詭異的速度朝對面狂沖過去。丈八蛇矛被迅速地如車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