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穆,你可知丹陽的情況如何?」孫權知道魯肅絕不會無的放矢,急切地詢問道。「啟稟主公,其他城池情況末將不清楚,但末將所經過的湖熟與涇縣兩地,確已被劉備軍襲佔!」朱桓謹慎地回道。「子敬……」未能從朱桓那里得到確切的消息,孫權將問詢的目光投向魯肅。「主公,若不出意外,丹陽郡應該也已被劉備軍攻陷!」魯肅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地說道。「子敬有何根據?」孫權急切地追問道。「湖熟與涇縣,皆處丹陽郡月復地,連這兩地都已失陷,外圍的秣陵與南徐恐怕也難保全!」魯肅沉聲說道。「也有可能是劉備軍取不下秣陵和南徐,所以便繞到丹陽月復地,先取了防守稍薄弱些的一些城縣……」孫翊拋下了對孫瑜的安慰,習慣性地反駁魯肅道。「是有這種可能……」魯肅先是點點頭,但隨即話風一轉說道,「但若聯系到張飛奇襲神亭嶺之舉,便基本可以將這種可能排除了!」「這是為何?」孫翊不服地說道。「張飛此人用兵膽大卻又心細,斷不可能在丹陽郡我軍主力猶存的情況下,便貿然繞過丹陽,轉而攻襲吳郡。因為——這一舉動極有可能會遭遇丹陽與吳郡守軍的月復背夾擊。何況,縱然他能夠冒險奪取吳郡,在南有會稽,北有丹陽的情況,吳郡也只是一塊朝不保夕的飛地,以張飛之能,斷不會看不出這一點。而且,據適才朱校尉所說,張飛領軍奇襲神亭嶺時,麾下6、7000名士卒所著皆是我軍衣甲,這6、7000套衣甲又是從何而來?惟一的解釋便只能是在攻陷丹陽時所獲……」魯肅的語氣中流露出令人無法懷疑的信服力,「所以,以肅之見,張飛必然是先襲取了丹陽,而後才進擊的吳郡!」听罷魯肅的分析,孫權的心已經沉到了最底處。以手觸額思索了片刻後,孫權沉聲說道,「如此說來,張飛奸賊只在五、六日內便攻陷了我丹陽和吳兩郡之地,但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吳郡失陷尚情有可緣,叔父與休穆因平叛而被張飛所乘,乃至守軍盡沒;但丹陽郡又為何會如此迅速便丟失了?難道舅父也是因為平叛而被張飛所乘?」「內中詳細原由,肅也猜測不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張飛所用的必然不是一般的攻城戰,而是設計了什麼陰謀詭計……」搖了搖頭,魯肅也有些不解地說道。「照這樣下去,未等解決蒯越軍,我東線三郡恐怕就要丟失殆盡了!」孫權面上露出了異樣的表情,隨即有些神經質地厲喝道,「傳我命令,命周瑜即刻進攻蒯越,務必在這一、兩日內解決蒯越,而後我要親率大軍回師丹陽,與張飛狗賊決一死戰!」「傳令,傳令……听到沒有,給我傳令下去!」孫權聲嘶力竭地狂吼起來。盡管起先也已經預料到在劉備軍的進攻之下,東線諸郡必然要丟失一些土地,但如今整整兩郡的失陷,已大大超出孫權的心理底線,再加上孫靜的陣亡、吳景的生死不知,竟讓孫權一時間承受不住巨大的打擊而痴狂起來。「兄長,請準我率城中兵馬與周督內外夾攻,一舉擊破蒯越賊軍!」孫瑜雙目已赤,憤然出列向孫權請命道。「主公!」張昭忽然以極其威嚴的語氣朝孫權厲聲喝道,「你欲葬送孫家三代基業乎?」「恩∼?」張昭一聲怒喝如同當頭棒喝,讓孫權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主公,蒯越的潰敗也只在這幾日之間,若此時命周督強攻蒯越,非但對解除東線的危機于事無補,反而會耗費大量兵力。縱然能夠盡殲蒯越軍,恐怕周督麾下軍馬也將消耗殆盡,屆時主公便是想出兵與張飛決一死戰,也會無兵可用。請主公三思啊!」魯肅接過張昭的話頭,異常懇切地勸薦道。「 ∼ ∼!」借著深呼吸,孫權勉力調整著自己的心緒,半晌後,終于恢復了常態,「張公恕罪,權失態了!」看到孫權恢復正常,張昭寬慰地點點頭,和聲說道︰「主公是江東之主,肩上責任重大,行事更要謹慎,萬不可意氣用事!」「權記下了!」張昭是孫策臨終時的托孤重臣,在江東群臣中名望最著,孫權對其也是又敬又懼,「仲異,你先暫且忍耐,叔父的仇我等兄弟必會與張飛狗賊清算!」「是……兄長!」孫瑜不敢違逆孫權的話,不情不願地退了下去。「主公也不必過于憂煩,以肅之見,張飛也未必便會繼續襲取會稽?」魯肅和聲安慰孫權道。「這是為何?」孫權不解地問道。「攻城奪地之後,是需要兵馬駐守的。連佔丹陽、吳二郡,張飛的兵力恐怕也已捉襟見肘。若是他再繼續攻打會稽,縱然能夠取下,兵力亦將更加分散。屆時我大軍回師返擊,他豈不是自取滅亡?」魯肅冷靜地分析道。「恩!」孫權思索了片刻,點頭認同了魯肅的分析,「那眼下我又該做些什麼?總不能干等蒯越潰敗吧?」「蒯越的潰敗就在這兩、三日了,主公也不需焦急。此外,主公還可為日後的回師返擊做些準備,如籌集糧餉,打探敵情種種!」魯肅和聲說道。「 ∼!」輕嘆了口氣,孫權無奈地說道,「也只能如此了!子敬,傳信于公謹,讓他自行處置與蒯越的戰事,但也要盡量快些結束!」「是,主公!」……………………………………………八月初三晚,柴桑城外,蒯越軍大營,中軍帥帳「李亭長,我兄長當真親自趕到江夏來接應我軍撤退?」蒯越驚喜交加地說道。「啟稟蒯督,正是如此!」李嚴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恭敬地回道,「蒯別駕(蒯良)昨日便已到江夏,特命小人向蒯督傳話——在明夜子時,蒯別駕會親自安排軍馬接應大軍撤退,請蒯督做好準備!」「別駕大人昨日才到江夏,明夜子時就要接應我軍撤退,蔡瑁會如此配合嗎?」劉磐有些疑慮地說道。「校尉大人不必擔憂,蒯別駕已經奉州牧大人之命,暫時接管了江夏兵權。」李嚴接著劉磐的話說道。「呼∼!」劉磐長出了一口氣,放心地說道︰「這樣就好。若州牧大人早讓蒯別駕掌江夏路大軍,恐怕孫權小兒早就被逐出江東了,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哎……」「算了,來日方長!只要能保得大軍安然撤離,日後終有機會再與江東軍一決雌雄!」蒯越悵然說道。「蒯督,既然蒯別駕已執掌江夏兵權,說不定咱們還有扭轉局勢的可能!」一旁的黃忠突然出聲說道。顯然黃忠對無功而退很不甘心。「沒用的!」蒯越一听就知道黃忠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蔡瑁與黃祖對江夏路大軍鑽營頗久,其勢力早已根深蒂固。如今我兄長雖奉州牧大人之命暫掌江夏兵權,但真正能夠指揮動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罷了。更何況,以我軍目前的情形,漢升以為還有一拼之力嗎?」听得蒯越的分析,黃忠略一思索後,黯然地搖了搖頭。多日來的消耗僵持戰,已經將蒯越軍的銳氣幾乎磨得一干二淨,士兵們的軍心已有渙散的趨勢。但更要命的是,到今晚,軍中存糧已接近告罄。若是無援軍相救,至多三日,大軍必然徹底崩潰。「李亭長,你返回大營之前,可曾照我安排——邀甘寧在我大軍撤離時提供一臂助力?」蒯越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出聲對李嚴問道。「小人未曾忘卻!」李嚴迅速回道,「甘寧已經應承——只要一見我軍信號,便會引錦帆水師盡全力襲擾江東水軍,吸引江東軍注意力。」「如此便好!」蒯越終于把心放了下來,隨即和聲對李嚴說道,「李亭長,此次你為我荊州立下大功,我必向州牧大人表薦提拔于你。」「臨別之前,為荊州做好這件事,也算是仁致義盡了!提拔,還是算了吧……」李嚴對荊州的吏治用人早已心灰意冷,心中下定主意準備另投他處。但盡管心中如此作想,李嚴還是立即躬身向蒯越拜謝道。「恩!」驚喜于援軍將到,一向心思縝密的蒯越,也沒有留意到李嚴面上流露出的些許不以為意的神色,「諸將即刻返回各自營盤,早做準備。但也需切記——不可過于露出將要撤退的跡象,以免為江東軍所察!」「是,末將告退!」帳中諸將齊聲應道。…………………………………………………領軍經錫城縣匯合了關平之後,我于八月初四辰時抵達吳城,聞訊的廖化與林雪早已相攜在吳城南門恭候。與廖化、林雪等人策馬行在隊伍的前列,我左右顧望著城中的景象——雖然在短短數月之內,吳城便歷經了盛憲起兵、周瑜平叛、我軍陷城等諸般戰事,但城中建築設施等等卻未遭太大破壞,這大概是因為幾次戰事都不那麼慘烈的緣故!被廖化、林雪破城之後,城中的百姓在初時的恐慌過後,也漸漸地恢復了平常的生活,街道之上已隨處可見一些行人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