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周瑜府邸
「什麼?主公還要進擊丹陽?」周瑜面色一凜,劍眉揚起,急聲說道。
「公謹莫要心急,當心身體……」擔心周瑜身體因急慮而受到損傷,魯肅急忙勸薦道,「主公也不得已而為之。劉備軍已經進擊會稽,呂太守手中兵微將寡,難以久持。柴桑與會稽相隔7、800里,根本無法派兵增援。主公心急如焚,只能以‘圍魏救趙’之法減輕會稽的壓力……」盡管近段時間事務非常繁忙,但魯肅還是時常抽空過來拜訪周府,一者為探病,二者也為將江東內外發生的一些重大事務轉告周瑜。
「…… !」周瑜無奈地仰天長嘆,搖了搖頭說道,「張飛仍留駐丹陽,而且又有廬江李通援應,這圍魏救趙之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場。我軍前段時間連番受挫,軍中士氣尚未完全恢復,此刻進擊實非良策!一個不小心,甚至有可能慘淡收場!」
「但會稽又不能不顧……」魯肅雖然認同周瑜的話,但也道出孫權的無奈。
「自前番呂定公兵敗富春之後,會稽其實已是朝不保夕……」周瑜嘆氣說道,「會稽以飛地之勢,北有張飛兵壓,南有山越為害,而且地廣人稀,募兵極難,保全談何容易?與其為這塊飛地勞師費力,不如果斷舍棄,將會稽軍力回撤柴桑……」
「……」思索了片刻,魯肅也緩緩點頭,「公謹說的甚是。當初如果勸主公答應了張飛‘以地易人’的條件,倒也省去了如今的煩惱。會稽有山越之害,即便為張飛所佔。三年五載也安定不下來,屆時反而會拖累其軍力。」
「‘棄’,未必就壞事啊……」周瑜無奈搖頭說道,「只是主公看不透這一點!」
「子敬,你這兩日最好尋個機會,勸薦主公停止進擊丹陽之舉,以免徒費軍力!」周瑜對孫權之事完全放不下心來,「須知。我江東之敵不僅僅是劉備……」
魯肅知道周瑜指的是荊州劉表。提到劉表,魯肅突然想到一事,「公謹,近日還有一事,頗值得關注。」
「何事?」
「天子頒旨,拜劉備為征南將軍,假節鉞,兼督荊、揚兩州之事!」魯肅迅速回道,「此事在荊、揚兩州傳布甚廣!」
周瑜先是一驚,隨即陷入沉思。小半晌後。抬頭對魯肅說道︰「曹操心存不良。此旨非但意在激化主公與劉備之間矛盾,而且也欲挑惹二劉相爭……」
「嗯!」魯肅點頭說道,「若劉備處理不當。二劉的盟約極可能因此破裂。但如此一來,我方的機會也就來了!」
「子敬,你可加派細作荊州諸郡縣散布流言,傾盡全力激二劉反目……」周瑜沉聲對魯肅提議道,「再者,勸薦主公暫停進擊丹陽,先積蓄力量,待得最佳時機,一舉復奪失地。若有可能,便請主公忍痛暫棄會稽。」
「我知棄地之事難以出口。但子敬可先與張子布(張昭)等人言明是非利害。若得張子布助力,並非沒有可能勸動主公!」
「我試試……主公前日已下令程德謀進擊太平,若要勸薦,就必須要快些了!」魯肅當即起身,向周瑜說道,「公謹,我這便去找張子布他們,暫且告辭了,」
「勞子敬費心!」周瑜拱了拱手,懇切地說道。
翌日。張昭、魯肅等6位江東重臣向孫權提議——停止對丹陽的攻擊,而後命呂岱、賀齊尋機撤出會稽,收縮兵力固衛西線諸郡。
經魯肅曉以利害後,孫權態度有所松動。但孫瑜當即表示反對,痛陳會稽乃是孫策血戰而得,如若輕棄,難以面對孫策在天之靈。
被孫瑜言語所激,孫權再次改變主意,否決了魯肅等人的提議。
太平城下,戰端再起。
「嗾∼嗾∼嗾!」漫天羽箭飛舞,呼嘯連連,如狂風驟雨般無休無止。城上、城下不時有士卒中箭倒下,淒呼哀號聲不絕于耳。
「射,射,射……什麼也不用管,給我射!」城樓之上,郝昭一手執盾,一手提刀,不時厲聲大喝。城上守卒大都是入伍僅只4月的新兵,盡管初涉戰陣,但在郝昭等統軍都尉、軍司馬的厲喝狂吼聲中,似乎也忘卻了害怕,略顯生疏地朝城下傾瀉著箭雨。城樓上的射擊孔、通風洞……不住有羽箭呼嘯而出。
同樣,在城外,江東軍的弓箭手也在前排盾兵的掩護下,拼死開弓放箭,一波波的箭雨劈頭蓋臉地朝城頭壓制過來。
城樓正中,高高飄揚的「張」字戰旗下,我靜靜地注視著戰局的進展。程普駐軍三山,與我軍相安無事了二十余日後,突然動起了真格
二月二十二日,程普領軍乘夜向太平縣發起了進攻。但非常「可惜」,由于龐統在丹陽邊境建築一道縝密的探哨之網,程普的奇襲最終成為泡影。
與程普軍的戰斗已經進行三日,雙方的傷亡都已不下千人。但是,在我看來,這場戰斗倒是頗顯得有些奇怪——程普軍的攻擊強度確實不弱,但卻只是以弓箭手對城樓進行壓制,實質性的登城、沖城非常有限。我與龐統商議之後,一致認為程普意不在奪城佔地,而是為了向我軍施加壓力,而其目的十之八九是為減輕會稽的壓力。魏延進攻會稽已有近一月,想必孫權那里也已得到消息。由于無法直接援應會稽,孫權只能想出圍魏救趙的方法,借以牽制我軍。
「嘔∼∼!」一旁的龐統仍然受不了瘋狂殺戮地場景,以及那刺鼻地血腥氣息,俯身嘔吐起來。這兩日來,龐統雖未直接參與戰斗,但卻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也算是親臨一線。但從未經歷過戰陣廝殺的他。顯然還很不適應這血腥的一切。
「士元,城頭太過危險,你還是先回縣衙休息吧!」我拍了拍龐統地脊背,關切地勸說道。盡管我與龐統站地位置已經比較靠後,但仍不時有流矢飛舞而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讓他離開危險地帶。畢竟,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中。龐統就是因為身中流矢而英年早逝的。
「不妨事……」嘔吐後的龐統,面色有些蒼白,但說起話來卻依然直爽,「身為參軍,不能親臨前線,把握戰事動態,如果能夠勝任本職。何況有將軍在,統安會有危險?」
「……」我笑了笑,不再勸說——相處幾月下來,我已經知道龐統性格中「頑固」的一面。而且,有我在旁。龐統的安全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嘟∼∼!」城外,沉悶的戰號聲突然吹響。
「弟兄們,不中用的敵軍又被擊退了!」郝昭高舉手中圓盾。放聲高呼起來,激勵著守卒地士氣。
「噢∼∼!」片刻之後,城上守卒盡皆大聲歡呼起來。盡管他們也知道敵人停戰後撤不過是暫時地休整而已,但仍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高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看著郝昭在城樓上四下走動,不斷以言語提升士卒的軍心斗志,我不禁微微點頭——郝昭治軍才能確實不凡,一支菜鳥新兵在他的麾下,迅速地成長了起來。僅以治軍而言,關平和全琮目前比他還要差上不少。
「伯道!」我揚聲對郝昭招呼說道。
「將軍。有什麼吩咐?」郝昭急步來到我的面前,恭敬地詢問道。
「剛才一陣守得漂亮!」我沖郝昭點點頭,沉聲說道,「帶你的人先下城休息,換正方(李嚴)那一曲上來!」借著有地形優勢的守城戰,正好可以讓各曲新兵輪流上來歷練一番。
「是!」听得我的夸贊,郝昭面色略顯激動,立即應聲領命。
走至城牆外沿,我舉目朝城下看去——西垂的斜陽下。攻城(其實是射城)地程普軍正在有秩序地朝後方退卻,遠方程普地帥旗也在緩緩後移。那些在對射過程中被陣亡、受傷的士卒,也被他們的同伴抬著帶走。不多時,空曠地戰場上便只余下了無數殘留的箭矢和殷紅的血跡,證明這里才發生過一場戰斗。
看來今日的攻防戰要告一段落了!我轉過頭,對也走到城邊的龐統說道,「士元,先回縣衙吧……」
是夜,太平縣衙大堂
「將軍,程普會否以攻太平為餌,再派遣偏師奇襲我方月復地?」都尉李聰對程普這兩日所進行的無謂消耗戰感到疑惑不解。李聰時年萬,作戰頗為勇悍,是憑借戰功由什長一步一步晉升至都尉的。
「恐怕他沒個膽量!」龐統呵呵笑道,「周瑜的前車之鑒,難道程普不知道麼?更何況,即便他有此心,也難逃我方探哨之網。他若膽敢奇襲,必是自取其敗!」
我也認為程普奇襲的可能是微乎其微。龐統說的前車之鑒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另一方面,程普恐怕也沒有這個實力。去年連番與荊州軍和我軍交戰,已經將孫權麾下地軍力消耗至最低點。盡管近幾月來,孫權同樣也在征募新兵、擴充戰力,但新募之兵用來守守城池或許還可以,若用來對外進擊,則確是自取其敗。當然,我也留了一手,以防程普做出冒險的舉動來——虎、熊二營和無當飛軍正潛伏在太平城南某處待命……
「士元,興霸有消息傳回了嗎?」我出聲向龐統詢問道。
「暫時還沒有,但應當不會出什麼意外……」龐統搖頭說道,「適才有水軍探哨回報,江東水軍一切如常,並無異動,相信他們並未察覺甘郎將的動向!」
「只要甘郎將進行的順利,程普就必退無疑了!」頓了頓,龐統笑著說道。
「嗯……」我應了一聲,低頭查看起地圖來,目光的焦點聚集在標注「三山」字樣的那一點上……
太平城西5里,程普軍大營,中軍帥帳
「今日傷亡情況如何?」都督程普沉聲向朱桓詢問道。
「陣亡235人,傷421人,其中有150余人暫時已喪失戰力!」朱桓已將傷亡情況清點過,迅速地回答道。
「 ……」程普花白的眉毛一緊,重重地嘆了口氣。太平城下的這場戰斗完全是消耗戰,每天都有數百士卒或死或傷,讓程普倍感心痛。雖然程普也認為策應會稽很有必要,但以這種所謂「圍魏救趙」的方式卻似乎有些欠妥。
「都督,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太史慈眉頭緊蹙,沉聲說道,「請都督給末將一支兵馬,繞過太平,直接奔襲秣陵,想必可以牽動張飛,如此一來戰局或有轉機!」
「不可!」朱桓搖了搖頭,勸薦說道,「前番都……周都督亦曾用過這一方法,卻被張飛識破。張飛此人知兵善略,詭計多端,必然有所防備。」
「但……」太史慈雖知朱桓說地有道理,但還是有些不甘心。
「分兵奔襲之法不可行,易為敵軍細作所察!」程普沉聲說道,「當日我大軍乘夜進襲太平,原以為能夠出其意料之外,但最終仍為其細作所察,足可見張飛如何重視細作探哨之事。而今也不知有多少張飛的細作潛伏在我軍四周。恐怕我軍稍有異動,便會為其所察!」
「但這般下去,我軍縱有萬人也消耗不起啊……」太史慈無奈地說道,「太平扼丹陽門戶,破不得太平,陸路便不通暢。可恨水路也突破不過去……也不知會稽那里怎樣了?」
「踏踏踏……」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血跡斑斑的士卒掀簾進到帥帳之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啟……啟稟都督,大……大事不好!」
「究竟何事,快快道來!」程普心中一緊,急聲問道。
「錦帆賊甘寧率軍攻破三山縣,並將我軍囤積的糧草焚燒一空!」那士卒定了定神,大聲稟報道。
「什麼?」帳中諸將如遭雷擊,立時都呆住了——甘寧明明一直在跟蔣欽對峙,而且通往三山的陸路被程普大軍封住,長江水路則被蔣欽堵死……甘寧究竟是如何突然將三山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