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混蛋想做什麼?
望著疾駛而來的走舸快船,蔣欽眉頭深蹙,面現疑惑之色——如果直接以這3、40艘走舸向龐大的江東水軍艦隊發起攻擊,無異于以卵擊石。而後方尾隨的錦帆水軍主力艦隊處于下風口,即便意欲會同甘寧兩面夾擊,也經不起處于上風口的江東水師的強力沖擊。很明顯,以甘寧之能,絕不可能做出這種蠢事。
但他到底準備做什麼呢?蔣欽舉目緊盯前方一字排開,幾乎橫貫整個江面的走舸艦隊,忽然驚愕地發現一件事——每條船上似乎都裝滿了東西,但船體吃水卻很淺,顯然裝載的東西並不甚重,也因此船速快的驚人。而此時,甘寧的走舸艦隊已疾行至距蔣欽前鋒艦隊不足兩里遠處,蔣欽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船與船之間有一條繩索相互連接著。
難道?甘寧準備……火攻?蔣欽腦中嗡地一聲巨響,一個驚駭至極的念頭突兀地浮現了出來。這樣的大風天,這樣數量的快船,己方這樣龐大的艦隊,一旦遭遇火攻,結果會如何?
「火!火!火……」就在這時,周遭突然響起無數士兵驚愕的喊叫聲,蔣欽收回自己思緒,急向前看去……
疾駛中的走舸快船,幾乎在同時被燃著,船艙內也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借著強勁的西風,火勢迅速變旺。近40艘相互連接的快船如同一條燃燒的火線,狂撲向江東水軍艦隊。
「蔣踏浪,甘某送你個禮物,希望莫要嫌棄!」甘寧中氣十足、略帶戲謔的聲音遙遙地傳了過來,其時,他人已躍入水中。
「可惡!」蔣欽面色鐵青,拳頭猛地攢緊,顧不得去咒罵甘寧,急忙下令應付眼前的危機——這次甘寧火攻下的本錢實在不小!近的艘走舸。就這樣毫不吝嗇地拋了出來。但付出越大,回報通常也就越大。
「傳令,前鋒艦隊加速前進,迎擊阻擋敵火船!」
「傳令,命中、後隊戰船急速轉向,向東撤退,若敵艦隊阻攔,全力加以擊破!」
「快將隊型盡量散開……」
蔣欽聲嘶力竭地狂吼連連。下達一道又一道的命令。附近幾艘蒙沖戰船上的司號、司旗士兵急忙將命令傳遞了出去。
得到蔣欽的命令之後,各艘戰船略一錯愕之後,立即按照命令執行起來,整支艦隊忙碌不堪。
蔣欽做出地應對之策不可謂不正確——由前鋒艦隊將敵火船攔下,盡管也會造成不小的損失,但大部分戰船卻可以保全下來,得遠大于失。此外,借著前鋒艦隊的拖延,其余戰船就可以轉向東撤。但可惜的是——甘寧留給他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順風順水的走舸火船,行駛快急如箭。眨眼的工夫就已與江東水軍的前鋒艦隊首先撞上。
「砰∼!」「砰∼!」「砰∼!」
最當先的3艘蒙沖戰艦、以及2艘走舸。首先被火船撞上,發出轟天巨響。這些火船的船頭,都裝有鐵刺模樣的東西。一旦撞上,鐵刺就插入船身,將兩船死死貼在一起。與此同時,踫撞時產生的巨大沖擊力,將火船船艙中的的著火物蕩起大部,而後這些原本便不很重的著火物便順風飛起,四處燃起火焰。
蔣欽抄住一片飛來的燃燒物,將火焰撲滅,而後顧不得手上的輕微燙傷,略一觀察。才發現這些著火物大多是干草、松脂,而且還被浸過油,變的更加易燃。
只片刻地工夫,已經有5、6艘江東水軍戰船著起了火來,船上士兵冒著紛飛地著火物,試圖將火撲滅。但借著風勢,火焰的傳布速度快的驚人……
由于江東水軍艦隊大都在江心行駛,那一字排開、近乎佔據整個江面地40艘火船,僅只有中間的近十艘撞上了目標。兩翼的幾十艘火船則全部落空。但還未等蔣欽有空感到慶幸,更令人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由于以繩索相連的緣故,當中間火船受阻之後,兩翼的火船也受到影響,行駛方向迅速改變,由原本的「一」字展開隊形,變成了雁行隊形,並且快速起合攏起來,如同一張巨大的火嘴向江東艦隊吞噬過去。
完了!蔣欽沒有想到,甘寧以繩索串聯火船,竟然是出于這個目的——如此一來,火船輕而易舉便突破了前鋒艦隊的阻擋,將帶來毀滅地大火散到了後方的戰船上,甚至有可能波及到整支艦隊。這一刻,蔣欽發現自己似乎並不了解甘寧了,盡管兩人相識、相斗已經超過10年。
快船連環火攻?甘寧……他居然會想到這樣詭異的方法?
「砰砰砰……」一連串的踫撞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十多艘大大小小的戰船被疾靠而來的火船重重地撞上,頓時火苗亂飛,四處飄揚,肆虐無比的火神盡情地施展著自己的神力,帶來滅絕行的災難。
「後方地戰船,快些轉向,向東撤退!」蔣欽面上的表情近乎瘋狂,不顧一切地撕聲狂吼。前鋒艦隊基本已經保不住了,蔣欽現在只想保全後方的艦隊,無論如何也不能搞的全軍覆沒。
距龐大而雄壯的江上火場不足兩里處,甘寧和百余名錦帆兵正搏浪朝江邊游去。盡管此時的江水仍然寒冷非常,但水性極好的甘寧和這些錦帆兵卻是時常在冬日里下水,早就已經適應了。
甘寧一邊踏水(注︰這里的踏水是一種游泳的姿勢,而並非踩在水面上!),一邊不時轉頭看著火攻的成果。見火勢越來越大,範圍也越來越廣,甘寧不禁放聲狂笑起來︰「兄弟們,江東水魚變火魚了,哈哈哈!」
「烤熟了,正好可以填肚子,我還餓著呢!」已晉升為軍司馬的張德也大笑起來,接著甘寧的話說道。
「哈哈哈……」一眾錦帆兵齊聲狂笑。
不多時。甘寧一眾人等相繼游上了岸,也顧不得擦拭身上的水珠,個個爭相眺望江上的大火。
「看,又燒著一艘!」
「哈哈,那艘斗艦燒起來了……」
「老大,江東水魚的中後方戰船好象準備溜了,咱們的火船燒不到他們了!」張德眼力甚好,手指著江面。大聲對甘寧說道。
「嘿嘿!」甘寧嘴角一揚,浮出一絲微笑,「馬上那些牽連火船的牛皮繩就會被燒斷,而且,他們想溜,就溜得了麼?將軍和龐參軍早就做了安排,斷了他們地後路……」
「對了!」甘寧忽然想起了什麼,對張德說道,「德小子,快發信號。招呼濡須口里的兄弟過來。等會該收網了!」
「好咧,老大!」張德急從身側的防水皮囊中掏出一把手弩和一支響箭,迅速搭箭上弦。
「咻∼∼!」弩弦震動。響箭沖天而起,尖銳的嘯聲遠遠地傳播出去。
經此一戰,長江的霸主便只有——錦帆營!甘寧遙望著燃燒的大江,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豪情壯志。
火逐風飛,風助火勢!
借著強勁的西風,大火迅速蔓延,漫天飛舞的火苗點燃一艘又一艘戰船。尤其是被那一串火船包住地前鋒艦隊,幾乎每艘戰船都被燃著,只要幾艘幸運的走舸利用自身的機動靈活,從空擋處溜了出去。雄雄大火漫天肆虐。無可抵擋,洶涌澎湃的大江仿佛亦跟著燃燒了起來,江面火紅火紅,翻騰的火浪滾滾直沖天際。
「轟∼∼!」起先甘寧用來引火的數十艘快船上似乎還放置了硝石之類的東西,不時發出 里啪啦的響聲。
「呃∼!」「啊∼!」許多士卒不幸被火燒著,很快變成火人,也有一些在內艙操槳的士兵,被燻死或悶死在艙中。
「撲通」「撲通」不停有人跳入江中,以躲避噬人的祝融。
幸運地操船月兌離火海的蔣欽。回首看著東方地著火戰船,心痛如刀絞。但情勢的發展,卻已不容他再作任何傷心猶豫——不少火船已經開始向西面漂駛過來。
「快,向後撤退,遠離火場!」蔣欽縱聲大喝命令道。
早已被前方的大火嚇到,仍然安全地戰船在一片慌亂中,紛紛掉轉船頭,其間難免發生踫踫撞撞,有幾艘走舸甚至直接被自家的戰船給撞沉了。
「揚帆,全速東進!」蔣欽已經躍回自己原先的帥艦上,縱聲喝令說道,「準備戰斗,以防敵艦隊阻攔!」
「嘟∼嘟∼!」沉悶的號角聲迅速將蔣欽的命令傳遞出去。每艘戰船上的士兵都在船頭船尾跑來跑去,很快,一眾戰船都將風帆全張,開始加速朝東撤去,逐漸遠離火場。
一直跟在江東水軍身後5、6里路的錦帆水軍主力艦隊,悄然將距離逼近。
眼見蔣欽船隊遭遇火攻,暫代甘寧掌管水軍的都尉徐蔭急命艦隊停止前進,同時下達了另一道命令。
「傳令各船,將木排投入江中,一定要注意方向。」號角兵迅速將命令傳遞了下去。
錦帆水軍主力艦隊行駛的隊形較為分散,而且分布較廣,幾乎佔據了大半個江面。其中,大中型戰船全部排列在前方,小型走舸快船反而列在陣後。
听得徐蔭的命令後,前鋒各艘大中戰船上地士兵迅速行動了起來,將擺置在船前甲板處的奇異木排抬了起來,隨後看準方向,小心翼翼地投入江中。
「啪嗒」「啪嗒!」
陸陸續續有無數木排被擲入水中。木排是用那些較粗的樹木所制,而且有一端被削成尖狀,擲下水時都是以尖狀端朝前。更為奇怪的是,每個木排的前後兩端居然都栓著數塊大石。木排一入水後,大石即沉入江中,將栓系的繩索拉直,進而將木排的位置相對穩定住,不至會隨著江流而四處漂流。
不多時,百余木排將江面堵塞了大半。隨後,徐蔭率領艦隊迅速後撤……
待蔣欽艦隊急駛過來時,見著得便是這百余木排橫鎖江面的景象。
「居然還有這招?」蔣欽只覺眼前發黑,急傳令艦隊停止前進。但盡管如此,還是有數艘戰船也速度太快而收勢不住,重重地撞在了一支甚至兩支木排上,船頭水線部位立即被尖銳的木排頭撞出洞來,翻滾地江水沿著洞涌入船中。
「快,快,快將這些木排推開,分出道路!」蔣欽焦急地喝令道。
最當先戰船上的士兵紛紛拿出籬桿、以及長槍,試圖將木排推至一旁。但木排浸水後,原本就頗重,加之前後兩端的用作固定的大石,推起來也相當艱難,而且過程中木排木排間也難免相互踫撞,效果並不理想。
而這時,後方無人操使的火船群,也在風勢、水流的作用下,紛紛向蔣欽艦隊逼近過來。
木排尚未推開,大火卻已降臨——飛舞的燃燒物,借著風勢,跨過江面,紛紛揚揚地落在一些戰船上。由于每艘戰船都風帆全張,易燃的帆布一旦被燃燒物觸及,立時便會燃燒起來。
因為在疾速行駛中,受阻于木排,所以戰船之間靠得非常緊密,這又為火勢的傳播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蔣欽望著迅速蔓延的大火,面色慘白、心如死灰——在敵人的精心設計下,江東水軍進無路,退無門,完敗已在眼前。
「全部船只向兩翼散開,尋找空擋撤退……」蔣欽近乎無力地下達命令道。
大火繼續蔓延,火在水中燒,燃盡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