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彭澤之後,我即刻召龐統進行密議。
「將軍,柴桑一行收獲如何?」龐統笑著詢問道。
我搖搖頭,笑著說道,「剻子柔城府之深,難以預料,此行我總算是見識到了!」
「呵呵……統少年之時曾多次隨家叔拜會剻子柔,家叔對其亦是贊譽有嘉,稱其智計冠于荊襄!」龐統呵呵一笑,點頭說道,「將軍,剻良到底做了什麼,讓您有此感慨!」
我笑了笑,將柴桑一行的經過較詳細地說了出來。
「這等一石數鳥、損人利己的計策,虧剻良也想得出來!若不是將軍機警,識破其謀,此事還真不好處理!」龐統拍案大笑道。
頓了頓,龐統沉吟著說道︰「據將軍在柴桑所看到的情形,統越發確認了一件事!」
「什麼事?」我疑惑地詢問道。
「昨日將軍離開彭澤後,曾有細作回報一事,道荊州軍在攻破柴桑後,曾在城中大肆屠戮未及出逃的孫氏族人和孫權屬吏……」龐統面色略顯陰翳,沉聲說道。
「竟有此事?」我眉頭微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屠戮孫氏族人和屬吏這樣的蠢事,不但會極大地損害自家名聲,更會激起江東士族百姓的逆反之心,對于穩定江東局勢極為不利。以剻良這般精明無比的人物,居然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著實令人無法理解。
「恐怕此事並非剻良授意,而是底下人私自妄為。荊州軍與孫家積怨頗深,破城之後借機泄憤亦有可能!」龐統明了我的疑惑,沉聲說道,「但荊州軍如此行徑,必會逼迫江東士族百姓投向主公一方,剻良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想方設法盡量挽回劣勢。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江東士族百姓對主公也失去信心。所謂‘以孫權尸身和那些俘虜逼迫周瑜就範’的主張,定然就出于這一目的!」
「嗯……」我微微點頭,輕應了一聲。龐統擅于將零碎的情報匯總起來,抽繭剝絲地尋出內中的關聯。經他這一分析,我原本有些想不通的關節也豁然開朗了。
「但不管如何,還是先將孫家殘余擊滅再說。」我收回了思緒,「周瑜十之八九已率軍回師。士元,若周瑜得知孫權亡故的消息。你以為他會做何反應?」
「以周瑜此人品性,斷然不會投降,故而他可能的選擇只有兩個——其一,繼續揮師北上,拼得玉石俱焚而亡,以盡其對孫家之忠;其二,暫避鋒芒,積聚實力!」龐統凝神分析說道,「如若孫家已無後繼之人,周瑜十之八九會做第一種選擇。但如今有孫翊繼承兄位。且其已安然逃出。若周瑜能夠遇上孫翊。恐怕暫避鋒芒的可能更大一些!」先前,我已從一些降卒口中,得知了孫翊月兌逃的消息。
「嗯!」我點點頭。沉聲說道,「孫家殘余雖然勢微力弱,但亦不能輕忽,需得盡快剿除,以免後患。士元,你即刻再加派細作,自彭澤、柴桑向南仔細搜索周瑜動向,同時盡可能將孫權已死的消息傳布開去!」
「統明白!」龐統點頭,忽地面露一絲「詭異」之色,笑著說道。「將軍,是否將孫權死因和柴桑城內之事也傳播出去?」
「呵呵……」我會意地笑了笑……
……
就在這日,陳到和魏延先後有戰報傳至彭澤︰陳到軍已攻過雷江口,目前距離彭澤不足80里。而魏延則再從吳郡和會稽征調了3000軍,隨即兵分兩路——他自己親率主力經樂安,襲葛陽,而後南下直撲臨川;另一面由陸遜、全琮領一旅偏師經定陽,攻擊上繞。目前兩路兵馬皆進展順利,未遇多大抵抗。
翌日。甘寧回到彭澤,同時還帶來了蔣欽和丁奉。丁奉先前率領錦帆水軍一部,跟隨魏延進行會稽攻略,立下了不小戰功,隨後,丁奉便一直留駐在會稽。直至前些日,丁奉才率軍返回。令人欣喜的是,此次出征會稽,丁奉所領水師非但實力未曾受損,反而有了很大的增強,無論是戰船還是士卒皆是如此。
甘寧、蔣欽、丁奉這三位錦帆營軍職最高的將領聯袂來到彭澤,正是為了向我請命——他們希望能夠借此機會迫降江東水軍殘部。早先蔣欽歸降時,向我所提兩個條件之一,就是希望能夠收降江東水軍殘部。而甘寧也有些不願將凌操這個老對手趕盡殺絕。
這些日,甘寧一直緊密留意著江東水軍地動向——在江東軍陸路連遭慘敗的情況下,凌操面對荊州水軍卻是絲毫不處下風。但是鄂縣、柴桑先後失陷之後,凌操水軍的補給被斷絕,而且柴桑的失陷對軍中士氣的影響極大。不得已,凌操只能率領水軍暫且向東退避。
依照目前的形勢,錦帆營對江東水軍殘部實力絕對佔優,而且孫家的敗亡只在眼前,勸降凌操應該有很大希望。更何況,還有蔣欽這個前統領相助……
……
七月初八,一名使者趕到彭澤,帶來了大哥的回信。有關孫權尸身的處置——大哥讓我先將之運至秣陵,好生安葬了。日後,可再尋機將其墓穴移至烏程老家。
……
七月初九,陳到領軍趕到彭澤。因細作的推波助瀾,孫權中箭身亡的消息很快地散布了開去,孫氏治下各地也由此大亂,官吏士卒根本無心抵御攻擊,陳到幾乎是兵不血刃地攻到了彭澤。
與此同時,細作也傳回了周瑜軍的情報——周瑜曾領軍趕至南城縣,似乎有意救援柴桑,但隨後停止了北上。
很明顯,周瑜已經得到了柴桑的消息。
當日下午,剻良似乎也探到了周瑜動向,遣使邀我一同出兵南下攻擊周瑜。
……
七月初十晨,留千余兵馬駐守彭澤後,我與陳到領軍南下。
與孫翊匯合後,周瑜當即要將手中兵權讓出。但對周瑜態度已根本改變的孫翊,誠懇地加以拒絕,並道日後一切軍務皆由周瑜全權負責,自己絕不干涉。孫翊又以新任孫家之主的身份,恢復了周瑜的都督之職。
周瑜拜領都督職位後,向孫翊發誓——要盡一己之能扭轉乾坤,再興孫家基業。
……
周瑜深知剻良、張飛兩軍皆虎視眈眈在側,而論及實力,這兩軍無論哪一方都要強于自己。況且他兩軍又是同盟,若正面對敵,己軍必敗無疑。
與孫翊等人稍一商議之後,周瑜強撐著贏弱的身體,領軍南下廬陵。沿途一路,周瑜命人將周遭各地的駐軍全部招至自己軍中,並設法向相熟的宗族大戶借調兵員錢糧。另一面,周瑜還派遣快馬,再次前往交州,懇請士燮出兵相助。
然而,就在孫翊、周瑜趕到廬陵、與孫輔匯合時。無情的老天又給了他們一連竄的打擊︰
諸宗族大戶面對周瑜的求助。無不婉言相拒,至多表示可以提供些糧草,但兵員卻是一個沒有。明知孫家大船將沉。自然沒有誰願意做殉死的傻事。
與此同時,先前由魯肅派往交州的使者也帶回了一個不好地消息
士燮拒絕出兵援應。那使者還告訴周瑜,劉備軍似乎之前已派人來過交州,士燮拒絕出兵之事,可能與此有關。
在無法尋得援應的情況下,細作又帶來緊急軍情——剻良、張飛兩路大軍一齊南下,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勢,直撲廬陵而來。敵過至之處,各地盡皆歸降。
……
盡管知道實力懸殊。盡管明了已不能再敗,但周瑜也只能咬緊牙關迎戰了。若再次退避,不但會將士卒僅存的士氣泄盡,而且也會丟失最後的根基。屆時,縱然再想作戰,也沒有可能了。
周瑜一面加派斥候打探敵軍情報,另一面對麾下士卒進行動員,意欲鼓舞起士卒地軍心士氣。
……
七月十七,黃昏時分
廬陵郡治西昌城,議事廳
「……細作剛剛回報,劉備軍魏延部已攻至臨川,目下其部正在西進,似欲與張飛匯合!」呂蒙向孫翊、周瑜等人稟報著最新探回的消息。
「魏延???」孫輔略顯疑惑地說道。
「此人亦是劉備麾下一員悍將,征會稽時,張飛就是以魏延為軍中主將,便足見其能。此人斷不可輕忽!」周瑜出聲為孫輔解釋說道,「上次得到消息時,魏延還尚在新都,不想如今已到臨川,其用兵之速著實罕見!」
劉備麾下可用之將……著實太多!!!周瑜自內心里感到傷嘆——短短一年的時間,江東軍的宿將良將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幾乎折損殆盡。如今除朱然、呂蒙等寥寥幾人外,周瑜手中已無可用之將。
「如今剻良軍已至宜春,張飛軍已到新建,兩軍距西昌皆只有不到百里之遙!」周瑜揮去腦中的雜念,沉聲說道。
「主公,都督!剻、張兩軍行軍速度相當,又互為犄角,攻其一軍則另一軍必然救援,實在不好對付……」朱然擰眉分析道,「以敵我之勢,除非能讓敵人狗咬狗,否則就必須各個擊破,方可能成事!」
「狗咬狗?」孫匡眼中一亮,急切地詢問道,「公瑾兄,這有可能麼?」
「不大現實!」雖知這一想法若能實現,將能極大地改善局勢的被動,但理智思索後,周瑜還是否認了這一可能,「若要使兩方內斗,他們之間必要有名、利的沖突。但看這些日剻良、張飛兩軍的動靜,便可知他們之間必有默契。加之剻良、張飛皆狡猾成精之人,在擊破我軍之前,他等是不會翻臉的!」
「 ∼!」孫匡听得此言,略顯沮喪地嘆了口氣。
「為今之計,確是要先擊破剻、張兩軍之一!」周瑜卻不顯喪氣,朗聲說道。
「荊州軍有近四萬人,張飛只有萬余人,即便再加上那魏延的兵馬,也至多兩萬人。若從兵力眾寡來看,似乎先破張飛有利!」朱然分析說道。
「荊州軍人數雖多,但說起戰力,他們比張飛軍差得也不是一點兩點……」呂蒙搖了搖頭說道。呂蒙知道,朱然從未與張飛軍交戰過,所以不知道對方的厲害之處。
朱然略一思索,也自默然點頭。
「子明所言在理!」周瑜也認可呂蒙的話,「張飛麾下士卒操練有素,且作戰勇猛,大有張飛本人之風。而張飛統軍用兵之能,更是超群絕倫,荊州軍中無人可與之比擬。先退張飛,極難成事,萬一我軍被其纏住,恐怕很難月兌身,屆時若荊州軍再從背後夾擊,則我軍死無葬身之地!」
頓了頓,周瑜決然說道︰「以我之見,當先設法擊破荊州軍。荊州軍二帥剻良、蔡瑁之間有所不睦,且蔡瑁好大喜功,此正是可用之機!」
「公瑾兄有何妙策?」孫翊欣喜問道。
「我欲……」
彭蠡口,乃是引長江水入鄱陽湖地水路要沖。荊州水軍近百艘大小戰船正與錦帆水軍一部對峙于此。
懸掛荊州水軍帥旗的一艘斗艦大船上,水軍統領伏波中郎將黃祖怒罵連連︰「甘寧這江賊,到底想做什麼?難道他想庇護江東水軍?我就知道這江賊靠不住……」這些日,黃祖一直領荊州水軍遙遙地跟著凌操水軍,但亦不敢上前接戰。黃祖亦知,凌操已無糧草補給,遲早必敗。但不想,甘寧突然領錦帆水軍對凌操發起進攻,並輕松地將凌操水軍逼入鄱陽湖,而後錦帆水軍一部便封鎖住彭蠡口。眼見煮熟的鴨子飛走,黃祖如何甘心,便欲也進入鄱陽湖分一杯羹,但封鎖彭蠡口的錦帆水軍卻死活不讓進。
「大人不必惱怒,量甘寧膽大包天,也不敢縱放敵軍……」副統領張允勸薦道,「我料甘寧只是不想讓我軍搶奪戰功而已!」
「還反了甘寧這江賊了……」黃祖怒氣難消,咒罵說道,「今日我偏要進這鄱陽湖,他莫非還真敢與我動手不成?」
喝命旗艦駛至彭蠡口,黃祖親立船頭,朝對面的荊帆水軍喝罵道︰「甘寧那廝可在,叫他來見我!」
「好大的口氣!」丁奉洪亮而自信的聲音傳了過來,「在這大江上,除了咱們錦帆營,誰敢如此囂張?」
上一章里,出了個——柴桑應該是在「楚之東境,吳之西境」,糾正一下,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