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賁的死,並沒有引起臨淮令胡綜的太大注意,他只是將這事向刺史府做了普通的稟報。由于刺史關羽正在進攻兗州,刺史府將大部精力都放在了戰事之上,一時間也沒留意到這封普通的信報。但這事對孫家的影響卻是極大。白綾紛飛的靈堂上,只能看見孫家族人,甚至連一個祭拜的外人都沒有,顯得很是冷清。孫賁的三位妻妾和兩個孩子的哭泣聲,為這靈堂憑添幾分淒涼意味。孫翊肅立堂下,靜望著堂兄的靈牌,略顯蒼白的嘴唇輕顫了幾下。
「三哥,這事你說該怎麼辦?」年輕的孫皎紅著眼楮,以略帶稚女敕聲音向家主詢問道,「伯陽哥的事,是誰下的手,不用想也知道。」
「不要亂說!」孫翊的舅父吳景低聲說道。孫皎所指的對象太過敏感,一個不好就可能給孫家帶來滅頂之災。如今的孫家,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言行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族破人亡。
「除了是他們,還會是誰?」孫皎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一直都怕我們孫家東山再起,伯陽哥更是他們的眼中釘。除了他們,我想不出誰還會做出這等卑鄙的事來!」
孫賁是隨著廬江的陷落而被俘虜,隨後他便一直被羈縛在廬江。被俘之初,孫賁還對自己的月兌困滿懷希望,認為孫劉之爭最終的勝利者必將是孫家。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孫家宗族親眷以俘虜的身份被送到廬江,孫賁才知道情況不對了。終于,在建安七年的九月,孫賁居然在廬江見到了孫翊、孫匡兄弟。這才知道孫家地三代基業已經劃上了休止符。被移居臨淮之後,孫家雖然享受著良田大屋、錦衣玉食,但行動上卻受著一定程度的約束。對此,孫家年輕子弟的態度迥異—以家主孫翊為首的一部分人,幾乎全程見證了孫家政權的敗亡,加之孫權、周瑜等人臨終時的忠告,基本已經放棄了無謂的野心,只想老老實實地過日子。但也有一部分人。包括孫賁、孫輔、孫皎等人在內。他們仍然不願放棄復興孫家的努力。尤其是孫賁,長期地羈縛生活,沒有使他意志消沉,反倒有些遇挫而勇地意思了。在小度亭。孫賁不住地鼓動著孫翊,試圖令堂弟擔負起率領孫家重振的重任。但任孫賁如何勸說。性格已變得沉穩的孫翊始終不願答應。見無法勸動孫翊,孫賁便自己起頭。鼓動起幾位孫家年輕子弟跟隨他進行所謂的「孫家再興大業」。孫賁想方設法地聯絡孫家地舊臣,以及往日與孫家交好的各大宗族,以尋求幫助。但最終,孫賁失望了。出于種種目地,沒有一位舊臣和一家宗族願意提供孫賁需要的幫助。甚至,這些舉動還為孫家引來了不必要地麻煩。實在不想家族再有任何損傷的孫翊,狠狠地叱責了私下關系很好的堂兄,並嚴令族中子弟不得再跟隨孫賁胡鬧。失落的孫賁,隨後開始放浪形骸,終日飲酒作樂,飲到半醉時便借酒勁痛罵劉備、張飛等人。孫翊和一些族中長輩,對此既感擔心,更覺痛心。
一次斗嘴後的負氣外出,成了孫賁生前與家人所見的最後一面。待到家人再見孫賁時,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體,他的喉嚨已被割斷,一刀斃命。只有久經沙場的人,才能砍出這樣又狠又準的一刀。
「叔朗,把嘴閉上!」孫翊突然發怒,沖孫皎低喝道。
「三哥……」看著面孔緊板的孫翊,孫皎身體輕顫了一下,低頭不再言語。
「伯陽兄的事,我已經讓人通報了縣令大人,想必會查出個結果來。這幾天,都給我留在家里不得外出,需要什麼,就讓下人去買。」孫翊不容置疑地對靈堂上的孫家老小說道,「我不想孫家再出什麼意外了!」
但很可惜,孫翊的命令並沒有得到忠實的執行,至少孫皎就沒有听從。年少氣盛的他根本就不願意相信臨淮縣令的調查會有什麼結果。他認為,這些調查只會起到反效果,最終將掩飾事實的真相。相比起來,孫皎更加願意相信自己。不顧孫翊的禁令,孫皎私自外出展開調查。但在兩天後的一個夜晚,孫皎被一支暗箭射穿了喉嚨,結束了年僅16歲的生命。
「皎兒……」孫皎的母親張氏伏在兒子的尸體前,哭得幾度岔過氣去。孫皎是孫靜的三子,長子孫皓、次子孫瑜已在江東爭奪戰中先後斃命。
張氏先喪夫,再接連喪三子,怎能不傷心欲絕。孫翊站在一旁,雙眼紅赤,面色煞白,在不為人見的地方,緊握成拳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大哥,這就是那支箭……」孫匡哽咽著聲音,將一支頭部帶暗紅血跡的箭矢遞給兄長。接過箭矢,孫翊上上下下仔細查看了一遍,隨後冷聲說道:「這是曹軍的制式箭支!」
「叔朗才十六歲,跟曹操沒有半點交接,曹操為什麼要殺他?!!而且這里是臨淮,曹操的人有可能來嗎?這分明就是有人在駕禍……」孫輔狠狠地在牆壁上捶了一拳,怒罵道。
「國儀……」孫翊幾乎是吼著制止孫輔接下來的話。
「大哥(孫賁是孫輔的親兄)死了,叔朗也死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怕,大不了也是一死,總比死的這麼窩囊要好!」孫輔狀似瘋狂地說道,「劉備。你這小人,有本事也殺了我……」
孫翊上前,一個手刀將孫輔擊昏,隨即托著堂兄的身體,仰天狂嘯了起來。
一股暗流,逐漸自臨淮蔓延開來……廬江,征南大將軍府孫乾、張懿、魯肅、龔都幾人正為廬江、丹陽、九江數郡內突然出現的一股異流煩惱。不知從那里首先開始,有人假托神仙之名僭言。宣揚江東目前「偽主竊位。真主蒙難」。言下之意,劉備是偽主,竊佔了江東六郡,而原本應當為江東之主的孫家卻正在蒙難。另有人自稱「孫權」。只道自己未死,只是受傷躲了起來。如今「吳侯」傷愈復出,號令孫家子弟和孫氏舊臣立即起事歸附。共復舊日河山。這股逆流傳布地速度,異常地驚人,目前雖然還沒有真正的反亂出現,但任其蔓延下去,誰也不敢肯定會怎麼樣.尤其目前曹、劉之間正在進行全面的戰事,揚州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經商議後,決定由孫乾親自前往江東處理此事。大巴山峰巒疊障,山中雲海茫茫,森林莽莽,遮天蔽日,更有懸岩絕壁,峽谷瀑布,極難通行。
一支4、5000人的曹軍偃旗息鼓,在向導的引領下,艱難地尋著依稀難辨的小路,在山林中穿行。
「這鬼地方,讓我自己走,八輩子也繞不出去!」一名曹軍都尉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望著一眼難見天空的叢林,喘著粗氣說道。校尉賈逵笑了笑,歇口氣說道:「郝雄(書友好運熊貓客串一個),這里還只是巴郡,入了蜀你才知道什麼叫行路艱難。」賈逵地長相,像文士多過像武將,但眼中不時閃現地睿智光芒顯示出他的不凡。
「大人去過蜀地?」相貌粗豪的郝雄好奇地詢問道。
「早年去過一次!」賈逵點點頭,笑著說道,「入蜀,真有點像登天!比起來,這里的路倒也不算什麼,只是方向辨不清楚。」
「如果沒有向導,十有八九進來就出不去了!」另一位都尉魏資(書友紫葳劍客串)附和著說道。
「不過這樣也好!」賈逵笑著說道,「敵人肯定料不到咱們會從這里繞道而行。等咱們突然出現在綏定城下,敵軍必然混亂。到時若能擒住張魯,也算是奇功一件!」
賈逵地話,很明顯地調動起了這些部將的積極性。
一個個都回到自己隊中,催促士卒加速行進。
「還有多遠能出山?」命人把向導叫了過來,賈逵沉聲詢問道。
「大概還有半天地路程!」向導也說不出確切多少路,只能用時間來表示。輕出了口氣,賈逵揮退了向導。在這山里走了兩天多,簡直要把人逼出問題來,幸好快走完了。繼續前行了半個時辰,賈逵命隊伍停下來歇息半個時辰,然後再繼續趕路。九月初的天氣,仍然相當悶熱,不過山中高聳入雲地樹木起到了很好的遮蔭作用。依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干上,賈逵閉目休養著精神。林中清脆的鳥鳴蟬叫聲,听來分外悅耳。不知什麼時候起,林中的鳥鳴聲似乎越來越少,到最後竟然只能听到蟬叫聲。曹軍將士還未感覺什麼,但對山林中地形非常熟悉的向導卻察覺出不對勁,忙讓人帶自己到賈逵跟前。向導表達出對鳥鳴聲突然消失的擔憂,賈逵還未來得及進行深入的思索,異變突然發生。曹軍士卒的哀號聲從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響起。
一時間,仿佛到處都遭遇了襲擊。
「不要慌張,鎮靜迎敵。」知道不妙,賈迭抄起身邊的武器,厲聲呼喝道。
「嗾嗾嗾……」弩箭飛行時撕破空氣的聲音,到處都是。隨即,便是一陣陣的慘號聲。曹軍完全被打懵了頭,損失了4、500人還未搞清楚敵人是誰,又在哪里?「到底怎麼回事?」一把拉住郝雄,賈逵面目鐵青地詢問道。
「大人,有敵人偷襲!」郝雄胳膊上已經中了一箭,箭身還未來得及拔出。
「多少敵人,在哪里?」
「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在哪里,好象到處都是。
一個個衣服跟樹皮一樣的顏色,又批著樹葉,臉上五顏六色,簡直跟妖怪一樣!」郝雄的表情有說不出來的恐懼,但隨即他的表情凝固了,身體直楞楞地倒了下去。看著郝雄紫色的嘴唇,賈逵一把將他胳臂上的箭拔了出來,在鼻尖聞了聞。
「毒箭!」
「蠻……蠻…蠻人!」面無人色的向導以結結巴巴的聲音,絕望地喊道。
「喔……嘿!」在奇異的呼喊聲中,無數相貌外形更加奇異的人(更像是妖怪)從樹上、樹後跳了出來,揮舞著刀劍,發射著弩機,四面八方地攻向混亂的曹軍。
「不要慌,不要慌……」賈逵徒勞地呼喚著。支撐了小半個時辰,心神俱失的曹軍全面潰退,朝各個方向胡亂奔逃。遭遇無聲無息的突襲,妖怪一樣的敵人,中則必倒的毒箭……如此種種,讓曹軍將士的膽氣完全消散。失魂落魄的賈逵領著數十人躲避著後方的追兵,亡命奔突。
「嗾……!」一支弩箭斜向插入賈逵身前的一棵樹的樹干上。停下了腳步,賈逵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體型彪悍無比,耳帶雙環,穿著怪異皮甲,雙腳赤果的大漢從一棵大樹上跳了下來。
「你是什麼人?」賈逵面前壓下心中的恐懼,厲聲喝問道。
「我,無前飛軍統領,沙摩柯!」大漢展開血盆似的大嘴,朝賈逵這邊笑了笑,有些生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