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陽城在育水西畔不到五里的地方,因為已深處南陽郡月復地,軍事位置又不十分重要,城池並不很大,城防也算不得堅固。城外沒有環城河,城牆高度達到一丈二,用來防御盜賊也只能說勉勉強強,應付起真正大軍的進攻時或許連塞牙縫都不夠。
一羽飛鴿自西南方向而來,在空中打了幾個盤旋後,尋準方向落了下來……
「將軍,文將軍有飛書傳來!」凌統急沖沖地走入堵陽縣衙。
我正與龐統、司馬靜就著桌案上的沙盤研究軍情,听得凌統的喊話,抬頭直起身來︰「傳書在哪里?」
凌統上前,恭敬地將手中的一絹輕巧的帛書遞了過來。
龐統和司馬幫二人也停止了對沙盤的研究,直身看向我。
「將軍,莫非情況有變?」龐統見我的臉色逐漸變的嚴肅起來,詫異地詢問道。
「今天凌晨時,曹操已經退回宛城……」我將絹書遞給龐統,沉聲回道。
龐統神色一凜,急就著絹書看了起來。
「趙將軍和黃將軍沒能攔住曹操?」司馬懿看著我,謹慎地說道。
「恩……」我點點頭,「看來是如此。不過,截止仲業傳書之時,跟隨曹操回師宛城的曹軍也只有4000余騎兵。」
「曹操定是識破了我軍的計劃,但其軍力很可能也已被趙、黃二位將軍纏住,故而只能先攜一部騎軍返回,以主持宛城大局。」龐統很快就將傳書上的內容看完,一邊隨手將絹書轉遞給司馬懿,一邊分析道。
「我們此處針對曹洪的設計也被曹操識破了麼?」我皺著眉頭,略一思索後說道。
「可能性極大!」龐統拈著短須。不太樂觀地說道,「曹操如此匆忙地連夜趕回宛城,恐怕並不僅僅是為了確保宛城的安全。」
「公績,傳我將令,召各部曲校尉以上將官至大堂議事!」我抬頭對恭立堂下的凌統吩咐道。
………………。
「曹操若是識破了我軍計策,必會派遣斥候聯絡曹洪,知會其提高警惕。如此一來,伏擊也就失去了意義!」听龐統對軍情做了詳細的介紹後。破虜校尉朱然沉吟著說道。
朱然的分析確實是實情,一旦得到預警,就算曹洪性情再如何急噪,也不可能在明知前面可能有陷阱地情況下,仍然乖乖地往圈套里鑽。
「若是將宛城派出聯絡曹洪的斥候截住,不就可以繼續實施伏擊了?」討賊校尉賈華將目光投向朱桓,提議道。
「曹操不可能只派出一挑斥候。從宛城通往穎川方向的路太多,最多只有五成把握能夠將曹軍的通信斥候全部截住!」朱桓思索片刻後,慎重地說道。截殺敵方斥候這類事情,通常都是由朱桓的狼牙營負責。
「五成?」堂內眾將對視了幾眼後,都無聲地輕搖了搖頭。
一半對一半的攔截可能。說低不低,高卻也說不上。但對于隱匿行蹤要求較高的伏擊戰而言,似乎冒險了一些。
「更讓人擔心的是,曹操也有可能派遣騎軍前來尋覓我軍動向。萬一曹洪得到示警,曹操又派遣騎軍過來,我軍便會處于兩面受敵地狀況!「朱然接口繼續說道。
听了朱然的這一番話,堂內又是一陣沉默。
「將軍,要撒消對曹洪的伏擊麼?」賈華謹慎地詢問道。
「有五成的希望。差不多也夠用了……」堂下一直沉默不語的司馬懿突然開口。將眾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
司馬懿的身份,雖然對外仍是一個重大機密,但隱瞞地對象並不包括軍中的主要將領。在大軍正式北伐之前,我已將向主要將領說明了有關司馬懿的事情,畢竟他需要隨時在我身旁參謀軍機,而軍中與刺史府不同,想要徹底地藏起一個人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當然,在說明情況時,有些關鍵地方我還是適當地做了省略。
而最後。我也嚴令諸將必須將謹守此事,絕不得外傳。
經過最初的驚訝和不適之後,眾將也就對司馬懿地存在習以為常了。
「這話怎麼說?」我抬頭看向司馬懿,略顯疑惑地問道。
司馬懿先是欠身向我微施一禮,隨後緩緩說道︰「將軍,以懿之愚見,其實此次並不需要完完全全地隔斷曹操與曹洪之間的聯系。」
這話一出,卻使眾人顯得更加迷惑不解了。
我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了什麼,目光轉向龐統,卻見他嘴角帶出一些淡淡的微笑,似乎心中早已有所得。
「我軍實際所要做的,僅僅是拖延曹操向曹洪示警的時間。」司馬懿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據已知消息來看,曹洪若保持現有的行軍速度,大約在今日午時與未時之間就能趕到堵陽附近,距現在最多還有三個時辰。也就是說,只要能在這三個時辰之內,保證讓曹洪無法接到曹操所派斥候的示警,伏擊便不會受到影響。」
頓了頓,司馬懿看向朱桓,詢問道︰「朱郎將所以判斷只有五成把握能夠截住曹操所派斥候,主要是因為宛城通往穎川的道路太多,難以面面兼顧地緣故吧?」
朱桓眼中忽地閃過一絲了然之色,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從宛城前往穎川,走堵陽是最快捷地一條路,堵陽的小令亭也是育水河段較為窄淺的地方,容易渡河。除了走這條路,其余的道路都需要繞路,而且越是偏離堵陽,所要繞的路越長。其實我軍真正要封鎖的道路只有四條……」司馬懿走到堂中的沙盤旁邊,伸手比劃出四條較近的路線,「除這四條路。走另外任何一條路,曹操都無法在未時之前聯絡上曹洪,除非他也有飛鴿傳書。等到曹洪進入我軍伏擊圈中,就算曹操地傳饑斥候趕到,也已于事無補。」
「如果只是封鎖這四條路,朱郎將有幾成把握?」司馬懿側首再向朱桓詢問道。
「至少有九成!」朱桓斬釘截鐵地回道。
司馬憋的分析,雖然看似有些復雜,但細品下來。實際就是打一個時間差。而在原先地計劃中,我所以要求趙雲、黃忠拖延住曹操(事先已得到黃忠的飛鴿傳書,確認了曹操的存在),令其在今日正午之前不能返回宛城,其實也正是出于這一目的。
以黃忠為餌,誘出曹操;以趙雲為鉤,鋒住曹操;以文聘為叉。偽作全師進攻宛城,以引誘曹洪來援;以我為網,等待曹洪撞進圈套之中————這就是龐統的四線連環之計。
這樣環環相扣的連環計策,原本是具有很大風險性地,一旦其中某一環節有失。就可能導致整個計劃失敗。如果再無法及時互通消息,甚至會給對手個個擊破,造成全盤的潰敗。
但對于我軍,這一計策風險性卻幾乎等于零。因為,即便某一個環節被出了問題,憑借飛鴿傳書,就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將消息傳遞給其他幾方,進而及時地采取反制措施。
按照的龐統的計劃。只要曹操被趙雲、黃忠牽制住。我這里順利擊潰曹洪之後,就可以引得勝之師西向會合文聘,再憑借兵力的優勢一舉奪下宛城。曹洪被擊破,宛城再被攻下,整個南陽的戰局基本就大勢已定……
正在商議的過程中,專責信鴿使用地士卒突然又送來一封急書,正是趙雲親筆手書的戰報文書————經趙雲、黃忠合力血戰,終給曹操以重挫。除卻重創曹軍的騎兵外,出擊的兩萬五千余曹軍步卒,僅余樂進率領不足萬人的殘部遁入山中。
這也就意味著。短時間內能夠回到宛城地曹軍,只有那數千苦戰後疲乏不堪的騎兵。依這樣的一種情況,曹操從宛城派兵東擊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
我軍的後顧之憂基本解除……
仔細地思索了片刻,我再轉頭看向龐統。
龐統微笑著點了點頭。
在龐統的心中,恐怕是早有了與司馬懿類似的計劃,之所以沒有主動提出,不過是不想爭功罷了。
「伏擊計劃不變!」時間緊急,我也不再猶豫,當機立斷道,「休穆,你即刻加派人手,分赴四條道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截住曹操的傳訊斥候。此外,對較遠地幾條道路,也派出一些人,以策萬全。」
「諾!」朱桓領命後,躬身行了一禮,隨即急步出堂而去。
「其余諸將,各自按原先計劃行事!」
「諾!」
「嗾~~!」帶著淒厲地嘯叫,五支勁矢疾飛向一匹奔馳中的快馬。
馬上騎士完全沒有料到會遭遇這突然的襲擊,驚駭之下忙不迭地作出閃躲動作。
驟起一聲悲鳴,頸部中箭的戰馬余勢未消地前沖了十幾步後,無可奈何地轟然栽倒。摔得灰頭土臉的騎士,顧不得拔出刺入手臂的弩箭,逆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發足狂奔。
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選擇的還是一條死路。
又是五支弩箭迎面飛來,其中的一支重重地刺入騎士的胸口。
直到咽氣,騎士也不知道暗算他地人到底藏在哪里,因為這里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原,沒有遮擋物,也看不見一個人。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漫天的煙塵,灰黃的地面突然出現了奇異的變化,數塊地皮似乎被掀了起來,幾個人從地下鑽出,相互打了個手勢後,走向那名騎士的尸身。
其中一人俯身從騎士身上模索了片刻,找出一封絹書,迅速地看了幾眼後,朝一旁的同伴點點頭,「給統領傳信,故軍斥候已被截住!」
很快,一羽飛鴿沖天而起。
不多時,倒斃的人、馬尸身都被處理掉了,塵土飛揚的地面看不出任何異樣……。
已午之交,我向龐統詢問道︰「一共截住了幾批曹軍傳訊斥候?」
「四批!」龐統笑著回道,「曹操行事確實謹慎,不過好在我方也早有防備。」
「將軍!」朱桓急步而至,神情緊張中又帶著幾分興奮,「曹洪的兵馬已距育水東畔不足10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