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殺聲逐漸小了下來。
這場事關雍州歸屬的鏖戰,已基本落下了帷幕,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廝斗。勢不可擋的鐵騎狂潮在摧毀了頑抗的曹軍之後,又帶著漫天的煙塵向長安方向席卷而去。打掃戰場的後繼事宜,則是留給了荊揚軍與川軍。
仗終于打贏了,原本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了下來,無比的疲勞、困倦、饑餓頓時在身體上浮現了出來,許多軍卒當即癱倒在地上,動也不想再動一下。
放在平時,早就有將領軍官呵斥這些士卒了。但此刻,卻沒有人多說什麼————八個多時辰的連續廝殺,而且面對的是強悍的夏侯淵部精銳曹軍,放在常人早就崩潰了。這些無畏的勇士,能夠堅持到這一仗打贏,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一部分體力和精神狀況較好的兵卒負責收攏俘虜,為受傷的同伴包扎傷口,同時整理戰場上的尸體和兵器軍械。
雖然已經是初春,但關西的這片曠野卻看不倒什麼綠色,滿眼皆是紅色,血色的紅……
「張將軍,子明……」馬岱掛起天狼長槍,躍下戰馬,滿懷歉意地向張任和呂蒙拱了拱手,「都怨馬岱來得遲了,才連累你們損失如此沉重……」
馬岱和呂蒙早已相識,彼此間關系還算不錯,但跟張任卻是初次見面,稱呼上因此有所差異。
「馬征北說哪里話?!若非馬征北趕來得及時,夏侯淵這廝此刻恐怕已經全身而退,末將和呂平南這麼多將士的陣亡就等于全然白費了……」張任拱手還了一禮,疲倦卻喜悅的面龐上,流露出川中漢子特有的爽朗笑意。川人雖然保守排外,但只要認準了朋友,卻也是相當豪爽。
「原本以為有足夠的時間把夏侯淵拖住,直到馬將軍趕到。沒想到,夏侯淵居然如此精明,他的騎步軍如此強橫,搞得張鎮西與呂蒙狼狽不堪……」呂蒙並不以先前的被動戰局為恥,爽快地一笑,「說起來,馬將軍其實還比蒙預料的早到了。不過,也幸虧是早到了!」
「其實。末將還應該感謝馬征北……」張任點了點頭,接口說道,「我川中將士,與夏侯淵算是有很深的恩怨。此次出征北伐,上上下下都是憋著一口氣,想要一雪前恥。但正如呂平南所說,此人用兵精明強悍,相當棘手。任自知單憑一己之力,難以洗刷前恥,此次三萬大軍出川。與夏侯淵實際交手只有十天。就已經折損了八成兒郎。」
略顯無奈地搖頭一笑,張任很誠摯地繼續說道︰「如果不是馬征北,恐怕是舊恥未雪。新辱又生。真是那樣,張任也就沒臉再見川中幾十萬父老了!」
說罷,張任躬身就準備向馬岱行謝禮。
馬岱一把托住張任,同樣誠懇地笑道︰「都是自家人,稱什麼謝。不是張將軍和子明苦戰,夏侯淵早就溜回長安了,馬某來了也沒有用。」
說到這里,馬岱突然皺了皺眉頭︰「總是這樣稱呼,張將軍,、,馬征北」實在太別扭了,還是直接叫表字吧……」
張任看了看馬岱。又看了看面帶微笑地呂蒙,爽快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片刻後,三人幾乎同時大笑了起來。
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無須悲傷,至少暫時是如此。等仗徹底打完了,等敵人徹底被打垮了,到那時候,才是哀悼亡者之時。
而現在,就該放聲大笑。笑著去面對下一場的戰斗……
「可惜,還是讓夏侯淵這廝跑了……」馬岱扼腕輕嘆道。西涼鐵騎雖然已經朝長安方向追擊過去,但之前夏侯尚的奮戰還是拖延了近半個時辰。有這半個時辰的時間差,想追上全騎軍撤退的夏侯淵,希望已經不大了。
「這倒未必……」呂蒙嘿嘿一笑。
「子明有什麼安排麼?」馬岱眼楮一亮,急聲問道。
「蒙尚有8000余兵馬駐防于長安之西,用作提防長安、潼關、青泥隘方向曹軍東來援救夏侯淵。縱然是在昨夜苦戰之時,蒙也未曾調動那部兵馬!」呂蒙淡然著說道。
「這麼說來,夏侯淵仍然有可能遭遇阻截?」張任也興奮了起來。
「如果夏侯淵手中有3、4000騎,想攔住他難比登天。不過,他身邊只有一千來騎,就未必攔不住了……」呂蒙點頭說道。
「那還等什麼,現在就追上去!」張任一拍大腿,長身而起。
「也好!」馬岱也站了起來,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戰場,「但這里怎麼辦?」
「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乘夏侯淵精銳喪盡,以最快速度兵臨長安,叩擊潼關。大敗之下,長安人心軍心必亂,有很大地機會令守軍不戰自潰。長安一亂,又能夠波及到潼關,說不定連潼關都能夠一舉拿下!」呂蒙拿手中的小樹枝在地上劃了幾個圈,沉聲說道,「而關鍵就在于,動作一定要快,不能讓敵軍有喘氣的機會。」
抬頭看著馬岱和張任,呂蒙不緊不慢地說道︰「在關西,曹軍已經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兵力,這里的兵馬不用擔心會遭襲。但一時間,他們也無法徹底恢復。依我的看法,不如就讓他們一面清理戰場,一面稍做休整。至于我們,可先行隨鐵騎攻打長安和潼關!」
「這法子成!」馬岱第一個點頭表示了認同。
張任也隨即點頭……
當馬岱、張任、呂蒙一行趕到距離長安還有不到刃里的地方時,一個驚人的好消息傳了過來————月兌離戰斗的千余曹軍精騎,在即將到達長安時,遭遇呂岱部的伏擊阻截。筋疲力盡地精騎,無論抗衡呂岱佔據絕對優勢地生力軍,一戰而潰。
潰敗途中,征西將軍夏侯淵落入陷坑之中,其後雖竭力反抗,但仍被生擒。
聞听此訊,無論是馬岱,還是張任、呂蒙,都欣喜若狂。
夏侯淵是曹操宗族大將,無論是軍中的地位,還是統軍用兵能力,在曹營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能與之比肩者,也就僅只有夏侯惇和曹仁兩人而已。像曹洪、曹休、徐晃、臧霸等人,都與夏侯淵不能相比(地位,或是在能力上)
也正因為如此,曹操才將夏侯淵當做手中最犀利地兵刃,每每將最關鍵的戰事交托于他。正如此次的北伐戰事中,夏侯淵等于是獨自負責抵抗西線的三路大軍。
這樣的重任,縱然是夏侯惇與曹仁也無法相比。
而事實上,夏侯淵也沒有辜負曹操的信任,他幾乎以一己之力打垮了呂蒙和張任兩路大軍。以兩萬多精銳之師,將六萬荊揚軍和川軍壓制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馬岱及時趕到,整個戰略計劃,整個關西戰場,將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形。
如果硬要找出夏侯淵的失策之處,大概就是他在戰略上太過急于扭轉西線戰局,略顯草率地發動了對張任的那一擊。
夏侯淵的就擒,從影響力來看,甚至還要超過其麾下兩萬余精銳騎步軍地覆滅。從這一刻起,關西實際已不在曹操的控制之中了…………
三萬余鐵騎的兵臨城下,讓整個長安亂作一團。
而當昏迷不醒的夏侯淵,及夏侯尚、韓德尸身被西涼鐵騎呈列在長安守軍跟前時,包括雍州刺史張既在內,長安上上下下的官員將校心若死灰,面白如紙。甚至有人當場昏厥了過去。
雍州的擎天巨柱已經倒了,整個西線戰事的擎天巨柱已經倒了!
長安完了,雍州完了,整個關西、關中都完了……
驚人的恐慌在一瞬間傳遍了全城。長安亂成了一鍋粥,局勢全面失控,任張既如何努力,都無法穩定住局面。
留守的軍卒中,除了2000精騎外,剩余地幾千步卒多半是新兵。敵軍的攻城還沒展開,他們的心理就已經崩潰了!
面對無數官員士族提出的請降要求,張既只能徒呼奈何,他已經無力改變什麼了。
最終,張既及一些不願投降的官員將領,在2000精騎護衛下,出長安東門,逃往潼關方向去了。
張既一離開,主降派的官員當即遣使與馬岱聯絡。在得到一定的承諾後,他們開城出降。
長安隨之告破!
大漢的西都被收復了!
攻破長安之後,馬岱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領軍直接殺向潼關。
鐵流滾滾,勢不可擋!
虎牢關前,奪關的強攻之戰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
而同時,陸遜統領的兩萬兵馬,在陽城、滎陽一線死死地釘住了曹操親自統率的三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