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曹操多次加固的虎牢關,實在是高得有點離譜,很難造出可供登城使用的雲梯來。
一般情況下,攻擊方也只能指望先用攻城器械填平溝塹,再撞開關門,進而沖進關內。不過,如果無法壓制關上的守軍,縱然填十萬人進去,也未必能夠撼動這座關隘。
而這,也正是虎牢被稱為天下雄關的原因所在。
但在今日,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經過20輪火流星的瘋狂轟擊,虎牢關上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成百上千的曹軍士卒化做了火中冤魂,無數防御建築變成了一片片廢墟。
熊熊肆虐的火焰,惡臭眩暈的濃煙,熾熱而稀薄的空氣,彌漫四溢的肉焦氣息,將虎牢雄關變成了人間地獄。
幸存的士卒恨不得能夠插上翅膀飛離這片人間地獄,哪里顧得上去抵御敵軍的進攻。
乘著這樣有利的時機,荊揚軍發起了潮水一般的攻擊。
關內,部分曹軍想盡一切辦法地加固關門,視線範圍內能夠找到的障礙物全被拿來堵在了門後。但饒是如此,在巨型撞木一次次的沉重撞擊下,關門還是不住地發出「嘎吱嘎吱」的痛苦申吟,變得搖搖欲倒。
無數的飛鉤彌補了雲梯高度不足的缺陷,經手弩的發射,它們已經鑿住了女牆的隙縫,垂下的繩索鋪平了登城的道路。
早已經過多番訓練的登城士卒,身手矯健如猿猴,動作迅速地沿著繩索向關上攀爬。由于不用擔心守軍的攻擊,攀爬的過程相當順利。
除了少數人因為飛鉤固定不牢而在攀爬中墜落外,多半士卒成功地登上了關樓。
登關的士卒全部以濕布蒙覆口鼻,衣鞋也是呈半濕狀態,其目的就是為了在關樓的火海中能夠立穩腳跟,並最終控制住關樓。
王平第一個爬到了關上。因烈火的烘烤,女牆地磚石開始變得灼熱。王平登城的地點,恰好就是最為灼熱的一處,以至雙手的手心被燙出許多水泡來,但他卻仿佛絲毫感覺不到這些一般。稍微觀察了一番周圍的情況後,王平當即厲聲呼喝其他登上關樓的士卒向自己靠攏。
很幸運,由于關上的可燃物並不是太多,「火流星」狂襲所帶來的焚關烈焰逐漸在變弱,有些地方地火焰甚至已經熄滅。火海被隔成了一片一片。但是,那濃郁的煙霧卻沒有消散半分,如果不是有濕布捂住口鼻,想在這里呆下去,實在是很難想象。
除了剛剛攀爬上來的荊揚士卒外,關上幾乎看不到一個囫圇人影。
視線範圍內,只能看到一些在烈火中做最後掙扎的曹軍士卒,但很顯然,想從火中月兌困已經完全不可能,連同伴都拋棄了他們。有些人完成最後一次掙扎後。就再也不動了。任由那熊熊烈焰將自己的身體化做一團黑炭。
目光所及之處,除了尸體,還是尸體。而且是最慘不忍睹的那種尸體。
王平的眉間隱隱浮現出一絲不忍,但也只是瞬閃即逝。在這塊戰場上,不是敵死,就是我亡,由不得半點同情不忍。
登上關樓荊揚兵越來越多,稍做集結後,立即從無火的地方尋找石階下關,直接殺奔關門處,籍此接應關外的同伴……
關內一片混亂,來來往往的曹軍士卒撞做一團。許多人臉上都難消驚悸之色。
適才那猶如天罰一般地「流星火雨」實在太過令人震撼了。無論是老兵,還是新卒,這樣地恐怖場景都是頭次得見,誰能不驚,誰能不怕。
更要命的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剛才的那陣「流星火雨」是由敵軍地投石機拋射而成,以為真是上天降下的惡兆。
「列陣,列陣。都把陣型列起來!」
「把這些狗娘養的全殺了,全殺了……」
渾身是血的曹洪揮舞著手中大刀,如同一個狂暴的魔神,聲色俱厲地咆哮著。在第三輪火流星降臨之前,親衛們就將曹洪拖下了關樓。
但他也沒能全身而退————面頰多處被石礫擦傷,身上的衣甲有多處被燒著,左手背的皮都被燒焦了一塊。此外,一名忠心耿耿的親衛以化為肉餅的代價,奮不顧身地擋下了一塊巨石,否則曹洪能否安然站在這里還是兩說?
慘重的傷亡,非但沒有令曹洪膽怯,反而徹底激怒了他。
連續有上百名奔突散逃地士卒被曹洪下令斬殺後,其他的曹軍將士終于被鎮住了。他們逐漸地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的恐懼,組織起來,攻向那些登城入內的荊揚軍……
「不要戀戰,搬開那些東西,打開關門,打開關門……」
王平一刀將正面的敵卒砍成兩截,左手盾牌猛地砸在另一名敵卒的臉上,將整個人砸得倒飛開去。抽了個空,他轉頭沖軍司馬薛無(書友大雪無痕6663客串)狂吼道。
雖然不停有荊揚兵沿著繩索爬上關牆,加入到王平的隊伍中,但這樣的速度還是太慢,沒有辦法徹底壓制住對手。隨著曹軍反擊力度的加大,攻進關內地士卒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畢竟,他們只有千余人,曹軍卻有上萬人。
但是,如果能打開關門,一切將發生變化。己方的六萬大軍只要能沖進來一萬人,就可以徹底改變局面。
「殺光他們……」薛無領著數十名悍卒,勢如瘋虎一般撲向拼死守衛在關門前十數名曹軍……
「沖過去,沖過去,不能讓敵軍打開關門……」曹軍厲鋒校尉王雙揮舞一柄六十余斤的大砍刀,率領本部兵馬瘋狂地向關門方向靠過去。
王雙部是曹洪麾下最為精銳的兵馬,先前幾日一直都駐守在關樓上。在敵軍投石機的轟砸下,也遭受了一定損失,曹洪心疼自己的精銳,才于昨日將他們撤了下去。
這一決定的正確性,在此刻才得以驗證————如果未被撤下,在今日的「流星襲城」中,王雙部不亡亦殘。
身材魁梧的王雙猶如一頭出閘猛虎,大砍刀上下翻飛,所向披靡。
他麾下的悍卒也深受鼓舞,奮死拼殺。
一聲異常尖銳的金鐵撞擊聲後,王雙身形稍晃,抬眼怒視前方,知道自己遇上了對手。
王平連退了三步才勉強穩住腳步,心里雖然吃驚于對手力道的強悍,但他生性堅毅,眼中並未流露出半絲懼色。
微一打量了面前的強敵,王平毫不遲疑地再度揮刀攻了上去。一連十數刀,刀刀見勁,招招搏命,王平憑著一股悍勇之氣,生生將王雙逼退了幾步。
「殺……」怒不可遏的王雙,突然暴喝一聲,運足全身力道一刀劈出。
手臂劇顫,王平硬咬牙關,努力控制住不讓手中環首刀飛出去,但身體卻失去了平衡,一坐到了地上。
王雙得勢不饒人,飛起一腳,正中王平的肋部,頓時讓他變成了滾地葫蘆。
連滾了五、六步,直至撞上了一名親兵,王平才止住了滾勢。右手拉刀,成半跪姿勢,王平吐出了一口鮮血後,不屈不撓的倔強目光再次瞪向了王雙。雖然主動借滾勢抵消部分力道,但王雙剛才那一腳,還是踢斷了王平兩根肋骨。
巨大的疼痛,令王平額頭布滿了汗珠,太陽穴上的經脈全部爆突了出來,但他甚至沒有申吟一聲。
「……」強忍著無比劇痛,王平在兩名己方兵卒的攙扶下強行站起身,再一次撲向對手。
荊揚兵們也發狂了,厲聲嘶吼著與曹軍混戰在了一起————沒有退路了,擋不住敵軍,打不開關門,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生與死的抉擇!……
薛無率領的悍卒終于殺光了最後的幾名守門曹兵,他們拼命地搬動起堵塞在門口的障礙物來。
「咚咚咚……」撞木沖擊的聲音近在咫尺。
「快搬,快搬,全部搬光,打開關門……」薛無一邊拋扔著石塊,一邊急切地呼喝道。
突然間,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小腿,讓他險些跌倒。一旁,多名士卒也在悶呼聲中一頭栽倒在地,身上多出幾支羽箭。
見短時間內實在無法沖破王平的阻截,曹洪情急之下,拉了百多名弓箭手對關門口十余步的範圍內展開了無差別的射擊。
利箭呼嘯著,帶走一條又一條生命。
「搬,搬…繼續搬,打開城門……」薛無渾然不顧飛舞的羽箭,加快速度清理關門前的障礙物。
兩支羽箭同時插中薛無的後心,他奮盡最後的力量扔掉一塊石頭,才重重地倒了下去。
「轟~!」幾乎就在薛無倒下的那一刻,厚重無比的關門終于被撞開。帶著無奈痛嚎,龐大的關門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帶起漫天飛塵。
下一刻,戰鼓如炸裂的狂雷一般隆隆地滾過大地,虎牢關下龐大的步兵方陣開始搖動,乍看上去,仿佛整個平原都晃動起來!
喊殺聲驚天動地,數萬荊揚軍士兵如潮水一般向虎牢關席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