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鋮是明末著名的東林黨人和反東林黨人,這麼說並不是個笑話,當年是東林干將,也是朝廷內外翻雲覆雨的風雲人物。
後來因為東林內部分肥,本來要落在他頭上的吏部都給事中卻換到了另外一名東林黨人魏大中身上,他只是落了個工部的差事,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分別,這阮大鋮惱羞成怒,花錢重新把這個位置奪了回來。
當真是意氣使然,做了一個月,他這等不服分配的舉動已經是東林公敵,因為傳聞是阮大鋮走了魏忠賢佷子的門路。
他倒也是灑月兌,索性是一個月後辭官不做,回到了家鄉安慶,整日間奔波在安慶和南京之間,阮大鋮家中豪富,大把的銀子撒出去。盡管不屬于東林黨,卻仍然是交接廣闊,聲威赫赫,也算是江南士林影子領袖之
這阮大鋮在藝術史上有他的地位,因為他對戲曲研究頗深,在安慶和南京都蓄養戲班,要知道這戲曲在這個時代是和那風月之事分不開的,江南士人多好風月聲色,有這個戲班自然又是籠絡了一大批人。
別看每日間清流濁流什麼的分得明白,而且言語文章上都是勢不兩立的模樣,但在喝酒看戲玩女人上,江南士人還是不分黨派彼此的。
花他的銀子,喝他的酒,又在一起玩,自然是嘴軟手軟,阮大鋮登高一呼,下面呼應的人還是不少的。
這就是突然出現反對李孟聲音的根源,攻擊山東兵馬是趁國家危難撈取利益,攻擊李孟心懷叵測,有不臣之心的。當然,也有人把當年這強搶秦淮兩美的舊事重提,來說這總兵李孟目無法紀的歷史根源。
馬士英、阮大鋮是江南士林的兩個異數,一個是做事不按照規矩來,還有一個是不听東林內部號令,一向是靠得很近。這次馬士英著人給阮大鋮帶去親筆書信,就是讓阮大鋮鼓動江南士林,發動輿論攻勢,遲滯李孟的行動。
得到了賀一龍的投靠之後,馬士英地兵力也在悄悄的膨脹,擊破淮楊軍和青州軍雖然不可能。但與盧九德合兵一處之後,保全大部的實力從容撤出來卻還是能夠做到。
但顏繼祖和李孟所談的,正是這件事,顏繼祖能做到吏部都給事中,所謂廷臣月復心,那阮大鋮當年爭的頭破血流的位置。自然也是東林核心人物,對其中地內情心知肚明,不過顏繼祖所推測卻稍有不同。
山東大軍沿河南下。最先能感受到要大變。要進行投機賭博地就是這些江南士人。李孟這種大將行事。自然和流賊不同。最起碼原本大明要優待地。他也不能刻薄了。士人們卻也不為今後地前途擔心。
可士人之所以被稱為士人。那是因為這些人不是尋常地黎民百姓。他們是國家地上層。要在政權分配中拿到大頭地。
眼看就要變。如何能在這變中賺到最大地便宜。這才是士人們所關心地。那歌頌奉承鼓吹地事情。山東地兗黨和萊黨已經是做地風生水起。再等到自己做已經是價值不大。如何讓李孟注意到。並且做出讓步?
而今李孟做法大家都能看出來。雖有逆而奪取地能力卻要顧忌輿論。在百姓眼中。不是他鎮東將軍李孟要做什麼。而是在朝廷地命令。天下地形勢中不得不做。到時候求地是一個順理成章。
既然你想一切都順風順水。那我們偏要給你來點麻煩。大明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咱們士人都是精英。向來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此時發些慷慨激昂地言論也是應該地。也是顯出這忠義地態度。
當然了。李大帥布置了這麼久。一次次煞費苦心地行動不就是為了民間安靜嗎。讓我們不說話也不是不行。銀子要給點。當然。也不要以為這銀子就能買通大伙。大變之後。這官爵地位是不是要優待下。
明太祖朱圓璋定下的是北四南六,將來若是有變,是不是來個三七、二八什麼地?
刀筆刀筆,有時這筆桿子力量頗大,在合適的時機就可以變成勒索敲詐的工具,能為自己帶來富貴榮華。
就算是李孟這邊的事情沒有成功,那我江南文人在天下失聲之際,慨然陳詞,怒斥逆賊,這不是大大的忠義,大大的鐵骨錚錚嗎。
算來算去,這真是有賺無賠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顏繼祖深知這些江南士人的劣根性,所以提前和李孟做了個報備,這就是他的投名狀,文人要投靠李孟,自然就要拿出文人能做地事情來。
對于顏繼祖和李孟的關系來說,顏繼祖能不能拿出一個有分量的投名狀其實並不重要,只要他能做出一個姿態來,李孟就會欣然接納。
畢竟顏繼祖是整個山東的行政首腦,並且有在中樞和地方上極其豐富的行政經驗,這些可是無比寶貴的財富,對目前武重文輕的膠州營來說,實在是太需要了,至于當年在朝廷提過什麼「攘外必先安內」的話語,就讓他隨風而去吧。
等到江南言論大起,更顯出來這顏繼祖的遠見卓識,這直接就是一份功勞,不過事情地起因卻稍有不同,這事情是阮大鋮鼓動地,他只是在南京散出一些消息,恰到好處的點醒諸位書生,此時罵娘,非但沒有壞處反倒是大大地好處。
這讓那些懾于兵威的書生文人們頓時是恍然大悟,然後就是蜂擁而上,先狠狠的說上幾句,然後就等著李孟這邊來收買了。
顏繼祖的判斷是自發,但實際的情況是有人在背後推動,也就是這等小小的區別,事情的結果完全沒有區別。
所謂江南文士因為資本主義萌芽和商業傳統產生的自由風氣,所以敢于直言,對天下事發表意見的話不過是妄談,整個輿論完全是被幾名大佬操控在手中,為了某些私利的目的,可以借助種種手段來影響。
比如說此時的風潮,就不過是阮大鋮在南京城中小小地推手。就立刻是有了這樣的局面,江南文壇的風氣不光是此時如此,上溯下推,都可以依稀見到影子,只不過手段略有變化而已。
巡撫顏繼祖貢獻上這個計策,自然也有相應的對策。他說的也很簡單,自然是武力威懾,金銀接納。
下面那些走卒不用理會,只需要把那幾位幕後的推手理順,萬事迎刃而解,顏繼祖當年也是天下聞名地東林高士,在南京城中人頭熟悉的很,自己請命活動,很有信心馬到成功。大不了做個中人和阮大鋮談談條件,看看他想要些什麼。
顏繼祖出發之後,李孟心中卻有些煩躁。他在南京也有自己的關系網和眼線,可這次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從前膠州營在南京的活動和輿論,都是通過那位南京兵部侍郎吳嘉衛來運作的,可這吳嘉衛的身後卻是福建的鄭家,自從李孟收回兵船,並且在沿海港口大肆修建要塞之後,盡管雙方的生意做地很順利,可暗處卻回不到從前那種友好的狀態了,大家彼此提防。
這兵部侍郎說話自然也就不那麼不偏不倚了。讓李孟控制南直隸,進而控制江南,那鄭家的勢力範圍和生意地區大部分不是在山東兵馬地威脅之下,就是在其控制之中,那樣的話,鄭家的命脈差不多都是被李孟握在手中了。
本來雙方都是參將的級別,地方上幾府的勢力,而今李孟已經可以撼動天下,可鄭家仍然是個海寇招安的參將。你讓鄭芝龍心中怎麼能高興。
此次天下文人失聲,最先跳出來的正是南京兵部侍郎吳嘉衛,那時候阮大鋮還沒有暗地里面策應。
這吳嘉衛的如此表現,倒是讓很多人的懷疑煙消雲散,本來吳嘉衛地幾次建言表態,雖說最後的確是達到了目的,可始終是山東兵馬得了最大的便宜,是不是故作直言反倒是魯地的暗樁,已經有這個傳言。
可這次的表現。卻讓大家的疑慮煙消雲散。看來這吳嘉衛還真是個二愣子,說話直來直去。有這麼高位的人起頭,又有阮大鋮的運作,自然是言論如潮。
不過這其中,是不是也有以言語要挾,以圖將來富貴地想法,外人可就說不清楚了……
巡撫顏繼祖前腳帶著金銀先走,後腳李孟就叫來了南直隸山東鹽幫的分舵統領,李孟布置下去一個很簡單直接的命令,如果顏繼祖活動不利,那就立刻放手殺人,南京城從外面打進去很難,可是在內部搞風搞雨,卻是簡單。
越是大事在即,李孟就越是感覺到莫名的煩躁,這些人螳臂當車一般的呱噪,讓李孟愈發的憤怒。
在李孟所了解那些粗淺的歷史知識上,可不記得明清交替之際,有多少書生慨然就義,這些嘴皮上的功夫,到了關鍵時候,那是一點用也不管的,如果不知道好歹,那到時候給他們點利害。
在宿遷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完畢,大軍也是做了些調整,此次是傾盡全力務求成功,除卻李孟在濟南大營領出來地兵馬之外,青州軍和淮楊軍都是在兩淮留了守備地兵馬,這次也全部過來和大軍匯集,力量越大,出差錯的可能也就越小。
這畢竟是決定膠州營將來榮華富貴和身家性命地大事,一點也馬虎不得。
崇禎十五年十一月十八,在傍晚時分,龐大的船隊和部隊開始移動,差不多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是完成了準備工作,就要看見結果了。
按說此事李孟應該是百無聊賴,等待那個已經確定的結果,可此時的李孟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無聊,反倒是煩躁的要命,在船艙內都無法靜下心來。
夜間行軍,船只到還可以,但路上的部隊卻受不了,所以一起前進二十里之後,他們就要就地扎營,而船隊則是繼續的向前行動。
李孟的煩躁卻不敢讓身邊的衛士和親信知道,他是一軍的統帥,乃是這十幾萬大軍的主心骨。在這必勝的大戰之前,都是這般地沉不住氣,日後如何去統領大軍,壓服天下,這就是上位者的壞處。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公眾形象,需要時時刻刻的注意。真情流露,有時候即便是在私宅也不可能,自然是有些憋悶,但這也是上位者應有的代價之一。
盡管這天氣和環境都是頗為的適宜睡眠,但李孟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索性是自顧自地搬了張椅子來到船頭。
李孟的出現讓負責守衛的親兵侍衛們嚇了一跳,但隨即也就是安靜下去,在宿遷李孟的船只已經是換上了鹽商提供的一艘大船,頗為的寬敞。把那椅子放在船頭,隱約間有坐在台子上的感覺,頗為的愜意。
這個天氣已經有些寒冷。不過李孟也禁受的起,反倒是覺得空氣清洌異常,運河上沒什麼波浪,船只極為地平穩,坐在椅子上看著前後左右的船只,在夜色中只能是依稀看到個輪廓,這還是因為船頭船尾掛著的風燈映照。
眯著眼看去,船只地輪廓都是消失不見,只剩下竿子上挑著的風燈在閃爍。河上的船隊看不見頭尾,這麼看,好像是掛在天上的銀河落在了運河水面,似夢似真,讓人根本分不清楚。
早在一個時辰之前,陸上的部隊已經是扎營休息停駐,被船隊撇在身後,半個時辰之前,船隊上的士兵也開始休息。
盡管是幾萬人的部隊行進。可卻是安靜異常,沒有什麼聲音發出來,不時的有一兩艘小船在各個大船之間巡視,剩下的就是河水拍打船舷地,但這種單調而有規律的聲音卻讓整個氛圍更加的清幽。
李孟沒有想,如此大規模的部隊行進,卻能做到這般安靜,這本身就是說明部隊的實力和他訓練的精深,這樣的環境卻只是讓他想起來現代的一些事。開始這種煩躁和現代時候。在解放軍部隊之中,從士兵升為士官。任命儀式的前一天晚上,那種等待和忐忑,心情是如此地相似。
不過坐在船頭,仔細的思索,卻發現並不是想這個,大事將成,接下來或許就是在現代時候根本不會想到的富貴榮華。但這富貴榮華實在是太讓人孤單了,如果能讓自己的父母也來一起分享,可也僅僅是如果而已。
李孟知道,自己在這個時代的事業或許就要達到頂峰,這一刻到來之前,人卻無比的寂寞孤單,想不可能再回到的家,想不可能再見到的父母。
在李孟這座船上的親兵衛士們是輪班休息地,看見李孟坐在船頭一動不動,都是小心翼翼地盯著,卻又距離遠點。
視線中的燈火突然間有些扭曲變形,李孟一驚,這才是從傷感和愁緒中醒轉過來,居然眼眶都有些潮濕,禁不住心中笑罵了自己幾句,眼下什麼事情都沒有確定,自己卻是這般地多愁善感,真是好生的可笑。
去國離家,整整十年,李孟心中的思鄉思親之情愈發的強烈,偏生不管如何思念,卻沒有再次相見的一天,這就令人絕望了,平素里萬事纏身,李孟又有大志,所以這思緒還是被壓在心中,沒有表現。
但大事將成,又是在這種安靜的局面下,人一些心底的情緒卻禁不住泛起來,這才是出來如此傷感的心境。
可這樣的場面頗為的微妙,也僅僅能維持很短的時間,李孟坐在船頭的時間並不長,這種靜謐就被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
夜間行軍駐扎,盡管膠州營平素的訓練和整備,讓士兵們的素質已經是超越了這個時代,並不怕因為喧嘩驚擾而造成的夜間炸營,可為了士兵們的休息充份,夜間也是要求肅靜,喧嘩者重重處罰。
能這麼毫無顧忌的沖過來的,想必是大事了……
「大帥,是咱們自己的信使,送來的急報。」
邊上的一名親兵頭目低聲的稟報說道,那馬蹄聲靠近的時候,距離岸邊近的船只上有人拿著風燈在船頭沖著李孟的座艦發出訊號,各種軍令都是自成體制,親兵們都是熟悉地很。
信號已經是傳了下去,能听到來路上水面各營軍官在那里發令,讓士兵們繼續休息。不用管外面的事情,畢竟是半夜突然有這樣的快馬加急,難免會讓士兵們的心思波動,有些變化。
在李孟座船兩邊的船只都備有小船和踏板,就是為了陸上來的使者能順暢地到達李孟的座船,通報情況。
這幾艘船都是親兵營來負責。晚上輪班值守,效率絲毫不受影響,很快的小船就被放了下來,看著燈火閃爍發信號,那快馬送信的使者都已經是被送了過來,夜間行船,燈火是指示的信號和標注,不能輕易的改動。
所以盡管是夜間,李孟的座船上也沒有什麼燈光。那傳信的信使登船,還是借著船頭的燈光才能看個大概。這一看倒是把李孟嚇了一跳,這名信使渾身上下地衣衫破爛。即便是在昏暗的情況下也是能看到衣衫襤褸髒兮兮的,好像是遭了什麼罪一樣,上船地時候,正在捧著個皮口袋在大口的喝水,干渴之極。
一見到李孟,這信使丟掉水袋,跪在地上,開口嘶聲的說道︰
「大帥,韃虜自十一月初四入關。十一月初六破薊州,小人自十一月十五自濟南啟程時,韃子軍馬已過楊村。」
听到這個消息,李孟即感覺到意外,又感覺到有些輕松,按說他主力在南直隸,倉促間無法回去,山東的防務正是空虛的時候,這傾巢而出。以圖南省的大戰略又是他提出來並且堅持實施的。
眼下突然听到這個軍報,應該是憤怒、慌亂、自責等等情緒都應該有,可李孟這一刻感覺到的總是輕松,方才那些煩躁和愁緒都是煙消雲散,或許這才是他那些煩躁的根源,此刻擺上台面來了,反倒是覺得輕松。
唯一地負面情緒或者是無奈吧,當日在小學中學的時候,那本書上講過韃子在最後入關奪天下之前。還入關過五次。
李孟也是懷疑。就算是自己了解這知識,可自己是個軍人和押運員。又會有多少的精力來記著這些,怕知道這五次入關,恐怕在腦海之中也僅僅是記住「五次」而已,詳細的年份,不是學生和專業者,誰會記他。
可這局勢還真是應了一句話,所謂「世間不如意者,十之」,這兩年,李孟布下了兩個棋局,想要一舉定鼎,確立自己在天下各個勢力之間的優勢地位,誰想到前後兩個局面,或者是內因或者是被外力,都是沒有成功。
看來自己過高的估計了一個穿越者對天下大勢的影響,或許這大勢是不可逆轉的,想要躲開他或者是在其中投機取巧是妄想,只有面對面的解決才是正途。
不過大事臨頭,大兵壓境,埋怨什麼,感慨什麼都已經是晚了,唯一能做地就是盡人事去做,想通了這一點,反倒是坦然。
「不要慌,來的韃子有多少人,帶隊的是誰?」
相比于周圍親兵士卒的緊張和如臨大敵,李孟問話語氣出奇的平靜……
李孟收到消息的時候,滿清韃虜的大軍已經是過了楊村,朝著天津三衛行進,天津是京畿之地的海上門戶,算是北直隸的海運樞紐,在邊上又有長蘆鹽場,在萬歷年間,大明帝國地火器制造中心就是在天津這里。
有這種種地意義,天津的布防也是一等一地嚴密,北直隸的兵馬布置,劉圓斌的兩萬兵駐扎在通州,另外一萬五千人勉強還算可以的部隊,則是布置在這天津周圍。
阿巴泰率領的滿州兵馬對這天津城也是頗為的重視,這也是此次入關的目標之一,盡管上次多爾袞率軍入關回程的時候,已經是劫掠了大批在天津的火器制造匠人回關外,這次阿巴泰的任務就是劫掠更多的火器匠人。
上次帶回去的那些火器匠人,已經是讓滿州兵的火器實力大幅度增強,幾次在白山黑水之中掃蕩,抓取野人,都是依靠火器佔了大便宜。
三順王之一的孔有德帶來的匠人,鑄造出了火炮,而在天津火器制造營擄掠的匠人,則是讓滿清自己可以制造鳥銃,嘗到了甜頭的皇太極和各個親貴。都是要擄掠來更多地匠人,制造更多的火器。
來自科爾沁的貝勒圖里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在這大軍里面,人人都是要客氣相待,即便是奉命大將軍阿巴泰也是如此,他也知道這軍中滿洲兵將都是打老了仗的。就連這些半路上匯聚而來的蒙古牧民,怕也是做慣了馬匪地。
人人都是見過血、不怯場的,可自己從小是被當成寶一樣的養著,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這次來歷練,部落里面不說,就連盛京的宮內宮外,都是千叮囑萬叮囑,說是自己什麼都夠格了。就是缺少行軍打仗的歷練。
只要是跟著在明國走上一趟,回去之後肯定要大用的,要不臨走的時候。皇帝在病中不還是特意見了自己一面嗎?
想想形銷骨立的皇太極,圖里琛心中竟然隱隱有恐懼地感覺,可皇太極和他說的那些話卻都是暖心窩的體貼話,完全像是一個姐夫在囑托小舅子地話語。這次你能跟著學多少就學多少,回來之後,朕給你個好位置。
所以這圖里琛來到軍中,盡管人人都因為他的身份高貴,和皇帝關系不同尋常,對他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可圖里琛盡可能的低調謙遜,多學多問。
要說沒見過打仗,也是听那些打過仗的講過,一些大概的東西心中還是明白,這幾萬大軍聲勢倒是不小,可在明國之中,仍然是支孤軍,步步都要小心翼翼。這些道理。想必那老將阿巴泰比他要更熟悉。
但打破薊州之後,阿巴泰居然從來沒有做什麼後隊的布置,難道不需要專門布置,難道不需要有一支可靠的兵馬在後面防備嗎?貝勒圖里琛感覺到自己完全糊涂了,這不是常識啊。
在這支征明的大軍之中,圖里琛就好像是一個外人一般,此時他就害怕自己所問的問題會被別人笑話,可不問又是心中不安。
原本以為草原是最廣大地地方,可進入關內之後。卻發現這大明的地方不比草原少。而且人太多了,草原上騎馬一天看不見一個人的時候多得是。可大明這京師一帶全都是人,這要有多少兵,要是動起手來,淹也淹死了,在這樣的地方孤軍深入,難道不應該小心翼翼,步步謹慎嗎?
偏偏奉命大將軍阿巴泰率領的大軍行走在關內的時候,看那架勢居然比走在草原上還要肆無忌憚。
科爾沁貝勒圖里琛可是記得,在草原上行軍的時候,每天阿巴泰領著各旗各部的將領頭目,每個營盤巡視,而且行軍扎營,總是派出大批的滿蒙騎兵去各處當做哨探,謹慎異常。
這樣地老將為什麼在入關之後反倒是粗疏起來了,奉命大將軍阿巴泰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去問對方或許會客客氣氣的回答,不過肯定會心里嗤笑,圖里琛也是個好面子的人物,自然是不願意。
但沿著運河一路行軍,就這麼破綻百出扎營布置,圖里琛每天睡覺都是感覺到不安穩,听到個風吹草動,就想著明國大軍殺過來了,實在是提心吊膽,在打天津三衛之前,大軍有個整軍預備的時間。
趁這個功夫,貝勒圖里琛直接是來到了阿巴泰的軍帳之中,戰斗在即,阿巴泰倒是步步中規中矩,十分的老練,不過也沒有什麼復雜的,無非是打破了天津三衛之後,不要縱容士兵們搶劫,要先把制造火器的那些匠人抓住,然後再開始洗城。
等到阿巴泰一項項地分配完畢,各個部隊地軍將都是領了命令出去布置,圖里琛這才是上前問好見禮。
對圖里琛這種公子哥,阿巴泰一向是瞧不起的,但卻又不得不佩服這種公子哥察言觀色地本事,盡管一些常識性的問題不少,可問話時機選擇的頗為合適,這次看著圖里琛滿面慎重的開口問道︰
「大將軍,咱們大清的兵馬在明國的境內,眼下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大將軍打老了仗的,每日行軍扎營是不是應該更密實些。」
這話倒是很有技巧,阿巴泰也是年老成精。听到這個立刻是明白為何,一時間倒是有些感慨,心想著圖里琛倒不是繡花枕頭,這問題卻也是頗為的有趣,稍微思索之後,就是哈哈大笑。
笑聲停歇。阿巴泰伸手拍拍身邊地毛皮墊子,吆喝著說道︰
「貝勒爺,坐這里來。」
這是自從圖里琛進入征明大軍中,阿巴泰和他做出的最隨便的動作,不過圖里琛卻覺得心中很舒服,終于被接納進這伙軍將之中,這也算是個成就。
「貝勒爺,算上這次,已經是進關第五次了。老夫跟著來了四次,也就是上次睿親王征明沒跟著來,第一次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害怕的很,沒想到這大明的兵馬就好像是羊一樣,壓根不是咱們八旗地對手,能打的倒有些,可人太少,一萬兵兩萬兵里面,差不多也就是幾百個能打的,可這些能打的還要護送著他們的官跑。「
圖里琛平日里听的都是清國的兵馬如何勇悍,關于這明軍如何草包的事情倒還是第一次听說。八旗的兵丁地確是勇悍,草原上同為蒙古部落的一些大勢力都和八旗打過,都是落花流水,滿人的勇悍他倒是有所耳聞,可沒有想到被滿清視為第一大敵地明隊居然這樣草包。
「第三次跟著阿濟格貝勒搶了一路,到最後咱們砍了幾棵樹,扒光樹皮做了個匾,上面寫著各官免送,讓這些漢人的吹鼓手吹打著。一路出關,那大明的兵馬離著我們大軍五十里,就是不敢靠前,還真是一路送出了關口,前面那幾次也都是這樣,你說容易不容易。」
這圖里琛听的目瞪口呆,看那阿巴泰也不像是騙人的模樣,不由自主的他的心情也是跟著變輕松起來。
「貝勒爺,這次老夫領著人入關。盛京多少人又是走門子。又是托人關說,這出來賣命的事情。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熱衷前來,還不是來了這明國,沒風險,光是有好處,有軍功,全是好事啊!」
圖里琛從草原上的肅殺到此時地輕松,一時間有些轉換不過來,阿巴泰又是在哪里繼續說道︰
「老夫這多年都是在馬上,行軍布陣也是明白,一路上這麼走,就是為了引他明國的兵馬來攻,皇帝在臨走的時候跟我交待過,說是那些投降的漢人整天上奏要直接滅掉明國,可明國這麼大,哪能是一次就能拿下來的,得讓他們里面爛透了,咱們再一次次的過來割肉放血,到最後就簡單了。本來的打算是,他明國的軍隊若是想來打這個破綻,咱們就回頭吃掉他!!」
原來是誘敵的行為,圖里琛听地很興奮,連連的點頭,阿巴泰見說動了這位貝勒,也是有些輕松,此時懊惱的雙手拍了下,又是繼續說道︰
「看來這北直隸一帶真的是沒什麼能打的兵馬了,咱們打下天津和河間府之後,去南邊踫踫運氣,貝勒爺,大明北直隸再往南,還有好多好地方呢,這次去看看,咱們好好拿點東西,到時候保您帶著大批的人口金銀回去,還有許多想不到的妙處那!!」
真實的前四次征明並沒有阿巴泰說的那般順利,還是有些抵抗地,也有總督、巡撫一級地高官慨然赴死,也有盧象升這等名震天下的人物主動地迎戰,只是這些抵抗太少了,而且給韃虜的大軍的確僅僅是造成了一點點麻煩,不能影響大勢。
正是一次次入關作戰的大勝,才讓滿清韃虜越來越信心,對大明的作戰越來越有底氣,這才有阿巴泰方才那番輕松的談論。
當然,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比如說第四次曾經在山東境內吃了個小虧,損失了近千人,盡管是滿八旗、蒙八旗、漢八旗都有些,可這在滿洲高層內部還是有些震動,如果皇太極不是為了維持士氣民心,恐怕早就是借這個由頭來找多爾袞的麻煩了。
這一直是在皇太極心中的心病,可派人在山東打探,一向是無往而不利的用間之策,沒有什麼可信的回饋,很多消息即便是光听就能听出來,是那些探子胡編亂造的,所以這次皇太極特意的囑咐,一定要盡可能的向南,若是還有明軍或者是民團鄉勇什麼的,一定要傾盡全力打垮,盡可能的消滅明國的有生力量。
在皇太極的心中,在這個阿巴泰的心中,八旗兵馬的失敗是因為輕敵,或者是以一支小隊遇見了大明絕對優勢的兵馬,這次實際上已經是小心謹慎,而且大軍前來,在皇太極以及滿清親貴的估計之中,沒有他們打不垮的漢人兵馬。
這次肯定不會出什麼差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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