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清晨再次驅散了夜的黑,把燦爛的陽光撒滿整個人間。我照例來到那個熟悉的病房,輕輕拉開米黃色的窗簾,推開玻璃窗,一陣清新的空氣立刻調皮的轉入我的鼻。而此時整個屋內已被一縷縷金黃色的朝陽映的通亮。
「丫頭。」病床上傳來一聲厚重卻又慈愛的聲音,「這麼早就把我這個老頭子弄醒了。」
我轉過頭,沖病床上的人笑笑,「哪有啊,樓伯伯,你現在仍然是風摩萬千少婦的,還有啊,現在到了做運動的時間了,起來吧。」每天我都會準時叫醒他。樓豫東,一個商界的奇跡,其實並不象外間傳聞的那樣神秘可怕,他,只是一個孤獨的老人而已。
「好啊,不過你教我的那套操我還是沒有記住,怎麼辦。」
我搖搖頭,嘆嘆氣,「樓伯伯,人家說你的頭腦靈敏實在是夸大其辭了,那麼簡單的操居然還沒記住。」
沒辦法,「那我就教你最後一次了,一定要好好記住啊。」
于是我們兩個又開始了那套我自創的廣播體操,「左扭扭,右扭扭,蹲,起,再蹲,再起……」
一邊做,一邊竊笑,叱 風雲的的奇人現在竟然和我一起做著奇搞笑無比的新版蛤蟆功。
而在這一刻,心情也舒暢了,和這個慈愛的老人在一起,竟是我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光。
門被拉開了,就在我把頭往胳肢窩伸的時候,門被拉開了,一個我日夜盼望見到的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他淡淡的朝我瞟了一眼,那眼神仿佛看到一個搞笑的小丑時的鄙夷,隨後便轉向的樓豫東。
我呆立在那里,望了自己的頭還尷尬的耷拉著,只是覺得心好痛,以前的他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的,從來都沒有。
「朕小時候听阿姆講過,兩個相愛的人,卻只能一年見一次,那時候,朕覺得他們很可憐.」
「可,現下,朕不可憐他們,朕可憐自個兒,朕比他們可憐.」
「有什麼比相見似不見更悲哀呢,朕想不出.」
此刻,我才真正體會他那時的悲哀,相見似不見,燁,你在懲罰我嗎,是在懲罰我嗎,那,這種懲罰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真的好痛,不要那樣的眼神,我不要。
有柔軟的光蕩過眼角,一滴淚在閃。
「你還知道來看我啊,如果不是我讓逸楓叫你來,是不是就忘了你還有個爸爸躺在醫院里嗎。」耳朵里傳來樓豫東的訓斥聲。
「樓伯伯,我先出去了。」
幾天後,樓豫東出院了,主任問我要什麼獎勵,我只要了幾天休假。手心握的紙條已經被微微沁出的汗濡濕了,那是我從樓豫東的病歷里抄到的住址。夜降臨的時候,我隱在梧桐寬大的樹干後面,靜靜的望著那座黑白主調的房邸,那就是他生活的地方吧,就只是那麼看著,就覺得很滿足了。屋內的燈光透過落地玻璃窗映亮了四圍的黑,我看到有女佣在一點點的擦洗。
很好啊,就這樣就好了,每天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就好了,知道他安靜的生活著,就好了。那麼,燁,一定要幸福的生活啊,知道嗎。
刺眼的車燈從遠處飛速的移近停在大宅的院門外,車門開了,從車內鑽出一個人影,是燁。他歪歪斜斜的走著,西服搭在肩上,領帶閑散的掛在脖子上,他撞撞跌跌的走到門前,開了門,砰的一聲,又將他的身影從我視線隱去,過了一會,二樓一個房間的燈亮了,隔著窗簾,看到模糊的身影晃動著。
燈又熄了。
燁,你醉了嗎。
燁,你的生活到底怎樣,你到底過的好不好,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燁,此時,我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無力,我能做什麼,什麼都不能,只能在窗外,隔著時間,隔著空間,守望那一片的漆黑,還有隱在漆黑里的那個孤單的身影。
燁,這是你給我的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