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都說病弱西子的美人比平日里多了幾分柔弱，更加令人看著心動，此刻的宋懷碧在孫思邈眼中便是如此。
她大大的眼楮因為近日來的憔悴，略顯頹廢，那深陷的眼窩，還有眼底布滿的絲絲血紅，似乎都在訴說著這幾日的悲哀。
「你怎麼來了?這身上的水是在哪弄的？也不怕著涼，這麼大的人倒是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宋懷碧嫣然一笑，輕輕說道。
只是這一聲柔聲的怪怨，听在孫思邈的耳中，只覺渾身酥軟，連日來的心驚膽戰都在這聲中煙消雲散。
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痴迷的望著宋懷碧。
「撲哧，瞧你的傻樣子，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是不是我這幾日病了，變得不好看了？」宋懷碧似乎是有些埋怨，低著頭輕聲道。
「怎麼會？懷碧在我心中一直都很美，仿若仙子，不沾染凡塵。」孫思邈情急之下，竟是月兌口而出，一聲懷碧叫的兩人都有些尷尬。
宋懷碧遲遲未言，低垂眼眸。
孫思邈只怕是宋懷碧生了悶氣連忙說道︰「都是在下唐突了，二姑娘若是生氣，便責罰我。」
宋懷碧抬眸看了一他一樣，卻是雙眼含淚，竟是嚶嚶哭泣。
孫思邈立刻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到自己答應宋懷卿這是最後一次來見宋懷碧，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是未及思考下意識的坐在床邊攔了宋懷碧的肩︰「怎麼好端端的就哭了？」
宋懷碧驚訝的急忙推開孫思邈的手，可是孫思邈就像是魔障了一般，怎麼會願意如此就放開，他拉著宋懷碧的手激動的說道︰「我明日就走了，往後在也看不見你，只是這一次，就讓我這樣陪你一會兒也好，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但我要你明白，你笑我便開心，你難過我的心便被火燒一般疼，我孫思邈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忘記你。」
宋懷碧側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向下流。
孫思邈拉著的手腕，正是那日被華貴妃勒出淤青的那只，雖然已經過去十天有余，那印跡已經慢慢消去，可是印在宋懷碧心里的那段黑暗侮辱卻是永生永世也無法被抹去。
听了孫思邈的一番真情表白，宋懷碧的內心有些彷徨，一直以為自己追求的東西就是自己想要的。
可是到了最後才發現老天總是和自己開玩笑。
宋懷卿可以輕易的搶走自己婚姻，華貴妃可以隨便的奪走屬于她的鐲子和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的心。
到頭來她費盡心機的得到的不過是一個笑話。
其實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的身體孰輕孰重，她心里清明，國榮公夫人和大夫的話，她雖然沒有听見，可是卻從那起初的藥方里面可以窺見一二。
她不是像宋懷卿那樣不學無術的女子，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醫道之類她雖不擅長，卻略有研究。
茯苓、甘草、當歸、杏仁、艾葉這五味治療風寒最有效果的藥材卻是一樣沒有，只因為當歸活血，對胎兒不好。
她的咳嗽便只能這樣拖著。
她對于國榮公府，對于謝瑾瑜來說不過就是一個生孩子的女人罷了。
早晚下去等著她的無非就是一條路。
死路。
宋懷碧是聰明人，她會為自己的生活提前做好打算，所以眼下的孫思邈未必不是一條合適的路。
「謝瑾瑜從來沒有愛過我。」她低頭似乎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孫思邈的輕輕低訴。
孫思邈一愣，遲疑了片刻看著宋懷碧好半天才說︰「懷碧，跟我走吧，咱們離開這里，我在老家還有宅子，到時候我教書，你在家，咱們去過普普通通的日子，好不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楮里泛著晶瑩。
手也有些顫抖，他知道這是他這輩子最想說的話，也是這輩子最希望能夠說的話。
宋懷碧輕輕嘆了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咳嗽聲。
孫思邈心疼的拍著她的後背，替她去桌上端茶，看見暖爐里面溫著藥也一並拿了過來︰「這藥還是趁熱喝了的好，這樣你的病也能快些好起來。」
宋懷碧用手捶打心窩，在看見那藥的時候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吼︰「拿走，拿走，我不要喝，我不要。」
「好好，不喝不喝。」孫思邈連忙輕聲的說道，唯恐宋懷碧生氣。
宋懷碧坐在床沿，因為方才的激動，咳嗽的更是凶狠，孫思邈心疼萬分，恨不得自己替她去承受那些痛苦。
「你帶我走。」宋懷碧停止咳嗽，望著孫思邈突然輕輕的說到。
這一聲對于孫思邈來說，可以是日盼夜盼，朝思暮想能有的一句話，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宋懷碧會答應自己。
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宋懷碧，手足無措卻又激動萬分︰「當真？懷碧當真麼？」
「嗯！」宋懷碧點點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孫思邈只覺自己此刻心跳加速，前所未有的快樂將自己包裹，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將宋懷碧緊緊的摟在懷中︰「懷碧，你掐掐我，告訴我這是真的。」
宋懷卿輕笑了一聲︰「還有幾天就是雙花節，到時候人多眼雜，咱們走了一定不會有人發現，那時候我就讓冰育說是我不甚跌落花池，尸體被魚咬了，這樣咱們也算安全。」
孫思邈笑著連連點頭，他沒有想到宋懷碧竟是將後路也想的周全，不禁高興的說不出話。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冰育便在外面敲門︰「碧姨娘，再過會兒恐怕夫人就會回來了。」
言下之意便是孫思邈應該先行離開。
孫思邈舍不得此時就走，他依依不舍的望著宋懷碧︰「我明日便會去請辭，先走一步在外面安頓好，等著你。」
宋懷碧微笑點頭，算是答應了。
孫思邈這才留戀的看了眼宋懷碧︰「這幾**好好養病，安心養胎。」見到宋懷碧應承，他方打開門笑著離開。
青松走進屋，看宋懷碧依舊悶悶不樂，而孫思邈的神情卻是同以往不同，渾身都透著喜慶，她奇怪的問道︰「怎麼孫先生這樣高興？」
「我乏了，你出去吧，若是二少爺回來了，就說我睡了。」宋懷碧翻了個身，想要躺下。
青松連忙上前將枕頭擺好︰「奴婢听喬木說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去郊外打獵了，二少女乃女乃從前不是最不喜歡動麼？如今怎麼到轉了性子，連騎馬都變得在行了。」
「不過是個可憐人，願意怎麼樣便隨她去吧。」宋懷碧很少見的沒有多說什麼，擺了擺手便徑自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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