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阿民正在養神,翹著個腿晃呀晃的,不時泯兩口茶,的確很舒服,身為一州知事,雖然比不得知州和通判那麼忙,但象這麼舒服的時候也不是很多.
管家曹福輕聲走到他身邊,小心地喚了聲:;老爺!;
曹阿民沒理會,依舊閉目養神,而曹福也沒繼續叫他,就那麼躬著身子垂手站在一旁.
好一會兒,曹阿民才睜開眼楮,淡淡地問道:;何事?;
曹福連忙湊了過來,低聲說道:;一個叫林靖文的大官人來訪.;作為管家他很了解自己主人的脾性,補充了一句:;林大官人備下了十金的儀呈.;
;哦?;曹阿民很是驚訝了一把,再不復那副淡漠的樣子,一對小眼眯了一下,連聲吩咐道:;快快把林大官人請到偏廳,待本老爺更衣之後便去相見.;
;好的,老爺.;
片刻之後,曹阿民換了聲衣服來到偏廳,老遠就熱情地招呼道:;哎呀,原來是林大官人,本官是才有事在身,怠慢大官人了.;
;無妨,大人百忙之中能抽出時間招見小民,那是小民的榮幸,大人客氣了.;這些話林靖文也會說,官場之道古今沒多大區別,軍隊里雖然風氣好得多,但這些場面倒也並不少見,應付這些並不難.
曹阿民急步走入,狀甚親熱地抓住林靖文的雙手晃了晃,臉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哪來的話,林大官人是本官的貴客,理當出迎才是,本官是怠慢大官人了.;
林靖文雖然心系正事,但這些場面話還是不得不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冒,沒辦法,混口飯吃不容易啊!
說了一堆沒營養的話,曹阿民這才擺出一副談事的樣子,問道:;大官人百忙之中前來拜會本官,可是有何要事?;
;還的確事有些許小事想勞煩大人.;林靖文畢竟比不得專門吃這碗飯的官吏,剛才那一大堆的廢話讓他很不耐煩,當下也不再繞彎兒,直接就把想做個曹商的想法跟曹阿民說了一遍,請求曹大人給予指點.
;這個嘛……;曹阿民一副遲疑的樣子,實際上是人都明白,這只是官員們常用的吊人的手法而已,故意擺出一副不好辦的樣子好等人自己開價.
不過林靖文卻是不在乎,他有多少底曹阿民最清楚不過了,倒也不至于被要價太狠,直接就說道:;曹大人,小民剛從北國南歸您是知道的,完全就沒有什麼根基,雖然剛剛發了點小財,但異地求生,想來也不容易……;
林靖文是故意這麼說的,這番話的意思就是:老子混的很慘,所以給你的好處嘛自然不會太多.果然,曹阿民听了這番話臉色都有些僵硬了.
林靖文暗笑不已,嘴里的話卻突然轉了個彎道:;不過小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蒙大人庇護,自當對大人有所孝敬.為了表示對大人的感激,小民每個月當孝敬大人這個數.;說完豎起了兩根手指.
曹阿民習慣性地眼楮一眯,卻是放下心來,不過還是暗自埋怨:你這人說話倒是一次說完呀,突然來個大喘氣,嚇得偶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說出來的話卻是冠冕堂皇:;哎呀,本官怎麼能收大官人的孝敬呢.大官人剛從北國南歸,萬事艱難,作為父母官本官多加照拂那是應該的,怎麼能讓大官人再破費呢!;
林靖文一臉誠懇的樣子說道:;可別這麼說大人,雖然您愛護百姓給小民多方照顧,但大人日理萬機已經很忙碌了,再為小民的事奔波小民這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孝敬些許銀錢給大人補補身子那是應該的,望大人不要推辭才是.;
曹阿民連連推辭不已,心里卻暗夸林大官人會說話,怎麼以前那些送錢的都擺出一副行賄的德行,本官象是會受賄的人麼?
林靖文只是堅持.
推辭了幾句,曹阿民才答應下來:;既然林大官人堅持,本官在推辭就辜負大官人的拳拳美意了.即如此,那本官就卻之不恭了.;
;應該,應該.大人您說哪兒的話,大人身體好才能更好地為登州百姓謀福不是,應該的.;
收了好處,事情當然得辦了,不能不說曹阿民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光受賄不辦事的事他還做不出來.
;好了.本官明白大官人的意思了,想來我大宋人口眾多,更多些商人才能滿足更多的百姓才對,明日本官就為你開具商引,另外碼頭和船政司方面本官會交代的.;
;即如此,那小民就不打擾大人了,小民告辭.;
曹阿民甚至親自送出門外,;大官人好走.;
等在曹府門外的魯二見林靖文出來,連忙把馬車拉了過來,一邊扶林靖文上車,一邊問道:;爺,如何?;
林靖文上了車,一坐在軟墊上,舒服地嘆了口氣,這才說道:;成了,每月兩百貫.;
魯二這才放下心來,不過還是直抱怨:;爺,您為什麼一定要給那個曹大人這麼多呢?象韓石那樣做了二三十年曹商的也才每個月給這個數而已,爺的事業才剛剛開始,每月二百貫太多了.;
;不多不行啊!;林靖文再嘆了口氣:;爺畢竟沒有任何根基,跟那些做了幾十年曹商的人根本就不能比,他們可以仗著地頭蛇的關系還有人脈廣少給點,爺就不行了,不花大代價他曹大人豈能容忍多出個爭食的人,畢竟高麗的市場就那麼大,就是他肯其它的曹商也不肯,多花點錢他才能給予我們庇護.;
;可是,爺,;魯二還是憂心忡忡:;就象爺說的,市場總共就這麼大,那些先起步的曹商估計早就把它瓜分完了,我等本身就很難搶得生意,再花這麼大的代價,只怕堅持不了多久.;
林靖文早有打算,卻不擔心這個,安慰道:;這個你倒不必擔心,爺既然肯花這麼大的代價,自然會得到值得這麼大代價的利益,放心吧.;
;如此,小的就放心了.;魯二這才專心地架他的車.
不過林靖文卻想起了個問題,頗有些奇怪地問道:;魯二,按說你雖然久在市井玩耍,但關于曹商的孝敬這等機密事應該不會隨便傳開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魯二很不好意思地模了模腦袋,說道:;小人平日里並不大理會這些,這些都是小妹告訴給小人的,小妹在韓大官人家做侍女,對曹商的消息倒是知道的多.;
林靖文稍微一想就覺得不對,繼續問道:;可是有些消息即使是在曹商家里一個侍女也不會這麼容易就知道吧,畢竟下人們不可能把這些話當作閑話來聊,你家小妹是怎麼知道的?;
;小妹也是听他的小姐說的,就是爺上次在韓家作坊見過的那個韓小姐.;
;哦!;林靖文閉口不再詢問,本來他是想問問是不是有什麼人才可以被挖掘出來,沒想到是個女的,就算韓小姐是個人才他也不敢用,估計韓家也不可能放韓小妞給他打工,這個話題就此作罷.
魯二卻是聊出了興致,滿臉自豪地說道:;爺,您別看小的大字不識一個,可小妹卻是個才女,不但讀書習字,還懂術數,韓家小姐喜歡匠作,平日里多需要算計,這些算計都是小妹幫的忙,她可是個小才女.;
林府已經到了,已經有護院,也就是那些潑皮,來幫忙引路,林靖文已經沒了交談的興趣,隨口說了句:;哦,那什麼時候把你家小妹領來給爺看看,要是她真的精通術數,爺就用每月五貫的工錢聘請她做帳房,也讓她多給自己置點嫁妝.;
;好的;
林府現在的宅子剛被買來沒幾天,就是韓石在東大街的別院,地方很大,帶院子有將近四百步,具體按平方算有多大林靖文估計不出來,不過他是很滿意這所宅院的.
韓石是個不懂得享受的家伙,看這所宅院就知道了,瓖金帶銀的,完全是爆發戶的風格,假山林圃什麼的一概沒有,也就一個池塘和小亭,而取代假山林圃的是一些獨立的奇石,包金角的那種.雖然林靖文看在總共只要八千貫的價格上買了下來,但看到這些爆發戶的;特征;後差點沒給氣死,再花了三千多貫把那些所謂的奇石移走換上假山和花草才舒服一點,再稍微修飾一番就變成林府了.
宅院弄好後,林靖文听魯二的建議主要就是爺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得講究一些廚師、園丁、丫鬟僕役請了一大堆才搬了進來,當然,魯二家也搬來了.那些潑皮也正式成了護院,他們配上一身的武士服和樸刀倒也似模似樣,至少沒再從事當街調戲婦女這樣的;事業;,用魯二的話說就是;咱現在多少也有點身份了,怎麼還能做那種掉份的事;,讓林靖文哭笑不得.
停好馬車,管家林忠(名字惡俗了點,但惡俗就代表常用,所以偶用了,嘎嘎……)早就在一邊伺候了.
進得屋里,喝了杯茶,林忠這才說道:;老爺,按您的吩咐,奴才找了家手藝好的造船廠定制四艘船.不過老爺吩咐的福船只有兩江路福建才有,登州只能造馬船、車船、鳥船、沙船等船舶,馬船、車船、鳥船等多靠畜力或人力,老爺吩咐不需要這種奴才就沒理會,沙船可靠風力也可加裝車輪,而且那個造船廠手藝好,最大可造六千石的沙船,其它的船舶都不能造.因與老爺的吩咐不合,奴才不好拿主意,是以沒下定單.;
;沙船都有什麼特點?;
林忠遞過一卷紙,說道:;這是奴才從造船廠拿的,上面有沙船的解說和圖形,請老爺過目.;
林靖文一看,頓時傻眼了,居然是平底船,平底船做商船倒可以,而且優勢很大,但做戰船就只有挨揍的份了.不過轉眼一想,目前剛起步,也只需要些商船而已,戰船以後再說吧,可惜的是登州居然不能造福船,那可是中國古代最好的船呀,真是可惜了,不過沙船也湊合了.
沙船又叫;防沙平底船;,方頭方尾,俗稱;方艄;;甲板面寬敞,體型深小,干舷低;采用大梁拱,使甲板能迅速排浪;有;出艄;便于安裝升降舵,有;虛艄;便于操縱艄篷︰多桅多帆,航速比較快,舵面積大又能升降,出海時部分舵葉降到船底以下,能增加舵的效應,減少橫漂,遇淺水可以把舵升上。沙船采用平板龍骨,比較弱,寬厚是同級漕船的百分之四五十,結構強度仍比其他同級航海帆船大。采用多水密隔艙以提高船的抗沉性。大風都能航行無礙,又能耐浪.更重要的是沙船能調使風斗,順風逆風都能航行,甚至逆風頂水也能航行,適航性能好,還可以多桅多帆,這樣速度就很快了.
就它了,林靖文下了決定,主要是沒得選擇了.問道:;沙船造價幾何?;
;普通的三千石的造價是六千貫,四千石的是九千貫,五千石的是一萬四千貫,最大的六千石的沙船造價兩萬貫.這只是用普通的大木做材料,若是換用遼東大木要提高三成的價錢,若改用高麗鐵木的話,造價提高五成.;
林靖文稍微算了一下,卻差點沒跳起來,***,即使按照最普通的普通大木造的三千石沙船,四艘的話也要兩萬四千貫,如果再加上進貨、雇佣水手、建倉庫、補給等費用……老天,把他賣了也湊不夠錢.
哭就一個字!本來他把一切都計算好了,原本對以後的前途也是深具信心,但在這一刻,他發現他可憐的信心被萬惡的方孔兄給深深地打擊了.半晌,他才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媽的,這錢也太不經花了.;
旁邊的林忠听得不明所以,問道:;老爺,那還要不要定船了?;
;定.定制兩艘四千石的沙船,普通大木的就好.;說這句話的時候,林靖文覺得自己應該吐兩口血才對,可惜,他終究是沒夠火候,硬是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