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宜安立刻會意,嘴角微微一翹就恢復了平靜。母親,自女兒回家,您就如此的疼愛女兒,一再為女兒費盡心機,女兒豈可不回敬一二?
林成家的一直沒說話,她還想再多看看大姑娘,听說大姑娘這次回來後膽子大了不少,也有了點小聰明,竟然能把那劉氏除去。要知道,那劉氏雖然出了名的心里沒成算,但把持著大姑娘院子里這麼多年,大姑娘可一直是悶聲不響忍著的。
夜風吹得燈籠里的火光晃了幾下,低著頭的婆子們想著劉氏的下場,心里不禁打起鼓來,雖然她們沒動手拿過大姑娘的東西,但過去沒少擠兌過大姑娘,眼下大姑娘是不記得了,如果哪天被她記起來……
「別的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單論你們在院子里鬧起來,來人也不給通報,主子說兩句還敢頂嘴,」靳宜安輕輕的說道,「你們覺得靳家的規矩就是這樣子的?還是覺得我好欺負?那你們來做主子,我來給你們守門可好?」
「奴婢不敢!」婆子們連連叩頭,她們心里苦啊,以前大姨娘不是沒來過,她們三言兩語也就打發了,也不知大姨娘今兒是怎麼了,非要進來不可,她們正滿肚子火氣豈有不找個出氣筒的?
林成家的站在靳宜安身旁,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靳宜安,只見她那張略顯柔媚的小臉在夜色中越發顯得素白,但卻透著一絲冷意——大姑娘當初可不是這個樣子。
「林大娘。」
林成家的正暗自揣測,卻不防被靳宜安突然點名,連忙應了一聲。
「既然母親疼愛我,特地讓你來照管安時院,」說到這里,靳宜安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婆子,又回頭看了看幾個低著頭不敢吭聲的小丫鬟,笑了笑說道,「這幾個沒主子沒規矩的婆子就交由你來發落吧。我才剛回來,又什麼都不記得,也不知道咱們這里的規矩,還是你來處置比較合適。」
輕輕巧巧的,靳宜安將這個皮球踢給了林成家的。
林成家的頓時怔住了,隨即就笑了起來︰「既然是大姑娘發話了,那奴婢就斗膽把這事情攬下……罰她們三個月的月錢可好?」林成家的有些模不準大姑娘究竟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才交給自己,還是想要擺自己一道。要知道,府中下人之間關系盤根錯節,看似幾個沒什麼大背景的婆子,誰知道她們私底下和誰交好?處罰的輕了沒辦法對大姑娘交代,她也沒辦法在這安時院立威,處罰的重了,天知道她會得罪什麼人。雖然她平素是什麼也不怕的,但也不想無端得罪人。
「三個月的月錢啊……」靳宜安慢吞吞的點頭,「原來咱們家里是這樣處置的,對了,草兒,你們跟我之前,犯了這等錯的下人都怎麼處置?」
「當然是革去職務,打發去做漿洗。」草兒說完嘀咕了一聲,「沒想到在這里只罰三個月的月錢就完事了。」
林成家的微紅了臉,在靳府,這樣的下人不僅要趕去做漿洗,而且還要挨上幾板子的。只是她不想剛來就得罪人,想來想去,才想出了罰月錢的主意。
「草兒,林大娘是府里的老人了,又跟了母親這麼多年,該怎麼做她比你明白,」靳宜安似是責怪又似是解釋的說道,「既然她說府中規矩是罰月錢,那就罰月錢吧,等明兒我回了母親就是。說起來,母親待下真是寬容呢,在主子院子里吵吵嚷嚷,還和主子頂嘴也不過是隨便罰罰就可以了。」
「大姑娘!」林成家的稍提高了音量道,「奴婢剛剛又想過了,只罰月錢未免有些太放縱了她們。」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成家的只覺得牙根都在癢,這會兒她可以確定大姑娘是在故意給自己下絆子,否則,她絕對不會多問一句別人家是如何處罰犯錯的下人的。
「是嗎?」。靳宜安奇怪的看了林成家的一眼,「府里的規矩不是罰月錢麼?」
而且還給自己扣了一頂私改規矩的帽子!如果她真的只是罰錢了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得滿府皆知,將來有什麼亂子都會推到她頭上來。林成家的是真的很想磨牙,但她還是得老實的答道︰「除了罰月錢以外,還要發落到漿洗上,另換懂規矩的來。」罷了,換了也好,換幾個老實的比較容易掌握。
「還是林大娘懂規矩,既然如此,那這些婆子就交給你了。」靳宜安笑得很歡暢,一雙明亮的眼楮就彎成了月牙兒,「大姨娘既然這個時候還急著見我,定是有要事,先進來說話吧。」說完,她扶著木兒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屋里走去。
大姨娘已經被這一連串的對答驚呆了,直到草兒扯了她一把,她才反應過來,連忙跟了上去。
一陣風吹來,給這夜色添了幾分涼意,讓林成家的牙齒格格作響——不是凍的,是氣的。她沒想到靳宜安竟然敢不給她面子,不給她面子就是不給夫人面子,她可是夫人特意指派來的人啊。
伏在地上的婆子們偷偷的交換眼神,又偷偷打量林成家的。一時間,小小的院子里倒是靜了下來。
將林成家的留在外面處置那些婆子,靳宜安徑自回了屋。雖然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安穩,窈窕的身姿在夜色里有種搖曳生姿的美感,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有多緊張。在身後簾子落下的那一刻,靳宜安腳下一軟,幸好有木兒扶著她才沒跌倒。
「姑娘?」木兒嚇了一跳,自回府來,還從未見過靳宜這樣。
「無事。」靳宜安語氣輕微,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去倒茶來,看看姨娘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木兒沒有動身,而是伏在靳宜安耳邊輕聲問道,「這個時候得罪夫人的人,合適嗎?」。
「不得罪才不合適。」靳宜安垂著眼簾,「我是大姑娘,一個有些驕縱,有些大膽,有些小聰明的靳家大姑娘,太平和了反而惹母親疑心。」林成家的已經明顯是來監視自己的,如果她不稍稍發泄一下她的不滿,楊氏怕是會當她城府太深。
而且,她是回來做靳家大姑娘的,不是回來繼續做人人都能掐一把的軟柿子的。
主僕兩個沒說太多話,因為大姨娘終于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