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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幅精美的魚戲蓮,金色鯉魚在蓮葉間宛如游動的活物一般,靈氣逼人,看那細密的針腳就知道這是出自靳宜安之手,一針一線紋絲不亂,連角落里的水草都栩栩如生。
「宜安的手真是靈巧。」楊氏一邊贊嘆著,一邊竭力想要從中看出些許端倪。
只是,無論她怎麼看,這都只一幅上乘的繡品,除了一側繡著小小的一行「愚姐宜安賀妹霽兒芳辰」外,再無其他字跡。
難道說與圖樣有關?楊氏皺緊了眉,魚戲蓮,這其中能隱藏著什麼意思?她也讀過詩書,可無論是詩書,還是風俗,這魚戲蓮向來是寓意吉祥的,靳宜安究竟想用這魚戲蓮說明什麼?
「母親,不知女兒準備的這賀禮如何?是否可以給霽兒妹妹送去了呢?」靳宜安在旁邊覷著楊氏的神色,見楊氏遲疑不定,遂出口問道。
楊氏聞言掃了靳宜安一眼,從靳宜安的語氣中,她听到了一絲隱含的急迫,果然這繡品很有蹊蹺!她伸出手輕輕捻了下不料,並沒有夾帶什麼,究竟藏在什麼地方?
「母親?」
她果然急了。楊氏唇角微微勾起,想跟她斗,宜安還女敕點啊。讓草兒好好的收起卷軸,楊氏端坐在榻上,清雲已經給她換上了新茶,不緊不慢的用過茶水,她才緩緩開口道︰「宜安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只是母親看這繡品有些不太合適。」
「這……還請母親明示。」靳宜安眉頭微皺,她選得是毫無爭議的跡象圖樣,難道楊氏還能挑出不是來?
楊氏笑了笑,看著有些著急的靳宜安,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她堂堂靳府的主母,被這麼個小丫頭片子擺了一道已經很沒面子了,難道她還能一再的被這丫頭拿捏?靜了好一陣子,楊氏才淡淡的說道︰「一來你是賀張家小姐的生辰,魚戲蓮多是送出嫁女,你送這個並不合適;二來,雖說你女紅出色,可僅僅一幅魚戲蓮,這禮未免也太薄了些。」
「可是,這是霽兒妹妹特意和女兒……」
「好了,你不必說了,賀禮的事情,母親會幫你準備的,你還是快些和兩位嬤嬤回去學規矩吧。」楊氏打斷了靳宜安的話,她不是喜歡難為自己的人,既然看不懂,那干脆扣下,只要傳不到張家小姐那里,這丫頭藏得再深又能怎樣?
靳宜安咬了咬牙,帶著一絲不甘心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母親了。不過,女兒也和霽兒妹妹說過,會讓身邊丫鬟代女兒前去道賀,畢竟女兒和霽兒妹妹相交一場,女兒想讓草兒代女兒去。」魚戲蓮雖說多是送與出嫁女,可張霽兒已經定親,送魚戲蓮並無不妥。
楊氏眉頭一挑,這是想要借草兒的口傳訊麼?對于草兒和木兒這兩個丫鬟,楊氏也覺得有些棘手,若是她們兩個不犯錯,因著是袁二公子送的,她並不能處置得太過隨意,可她想抓這兩個丫鬟的錯處吧,這兩個丫鬟偏偏滑不留手,無論做什麼都必先講上一通規矩,就連草兒兩次大鬧洗衣房,都是先念足了規矩才動手。
地板上沒有金子,草兒也不會一味盯著地板,她迎著楊氏的視線淺淺一笑,屈膝行禮,卻並不多說一句話。在夫人的房里,她可要小心著點,不能被人抓到把柄,想來夫人也很是惱火吧,這麼久了都沒抓到她的錯處。
「賀禮送到不就行了麼,何必非要草兒跑一趟?我知道她是你身邊得用的丫鬟,她出去了你使喚誰去?還是別讓她去了,我讓清雲跑一趟也就罷了。」楊氏緩緩說道。
「可是,」靳宜安定定的說道,「女兒沒能送給霽兒妹妹她最想要的繡品,怕是霽兒妹妹會不開心呢,況且不僅賀禮沒送到,連女兒身邊的人都沒去一個,女兒怕霽兒妹妹擔心。」
話里暗藏的威脅讓楊氏眼神一冷。
一直站在楊氏身旁的清雲對大姑娘的膽子實在是有些佩服了,她區區一個記名的嫡女而已,現在竟敢一再的威脅楊氏,威脅這個靳府的主母啊。同時,清雲也有些看不懂大姑娘了,做了嫡女,又定了親事,雖說男方名聲不太好些,但好歹嫁過去也是個正妻,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老老實實等著出閣不就是了麼,她翻來覆去的折騰什麼?
想到靳宜安的親事,清雲心里又忍不住生出疑惑,那個袁二公子究竟有什麼好,明明名聲狼藉到滿京城皆知,可二姑娘偏一門心思要嫁過去。若不是為了這個,也不至于陷害大姑娘卻失手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我倒不知你和張家小姐竟然這麼要好。」楊氏的眼神格外凌厲,狠狠的盯住夏柳,從牙縫里擠出話來,「不過是送賀禮罷了,還非要你貼身的人去?」
靳宜安淺淺一笑︰「女兒和霽兒妹妹是知無不言的好朋友,女兒不能親身到賀,總要有個貼身的人去向霽兒妹妹分說一二。」
听靳宜安在「知無不言」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楊氏心髒猛的一緊,她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不可能,她不會這麼糊涂,如果說出宜寶騙她和柳家那小子幽會的事情,她自己的名聲也保不住的。但若不是那件事,又會是什麼?她到現在還沒有想起落崖前的事情,一切跡象都表明她不是假裝忘記,而是真的想不起來了,所以她應該不知道當初的真相,也不可能告訴張家小姐。
她究竟和張霽兒說了什麼!楊氏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隨即又冷靜了下來,她不能沖動,隨意出手會將宜寶搭進去的,老爺想和忠信伯府聯姻的念頭很堅決,宜淑那丫頭偏又給了柳家的小子,總不能將她的宜珍嫁過去,她舍不得宜寶,難道就舍得宜珍?更別說宜珍才十二歲。
楊氏心思越來亂,她很想直接問靳宜安一句︰你究竟和張霽兒說了什麼!可她不能。
「母親放心,雖說女兒和霽兒妹妹親近,但女兒始終還是咱們靳府的女兒,自會維護靳府的顏面。」看足了楊氏的煩亂,靳宜安心中越發的舒坦,「女兒並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讓草兒代女兒去向霽兒妹妹道賀而已。」
听了靳宜安的話,楊氏才稍稍靜下了心,從靳宜安的話里,她知道靳宜安並沒有將被宜寶陷害的事情說出去,不過,若是不讓草兒去,靳宜安怕是就守不住口了。
又是威脅。
楊氏端起茶喝了一口,卻澆不熄她心頭的怒火,她何嘗被人威脅過?更別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庶女,曾經只能畏畏縮縮祈求她的憐憫的庶女!可就是今天,這個只會哭著認錯的庶女一再的威脅于她!
「母親放心,草兒只是去說幾句話,不會耽擱太久時間的。」靳宜安笑眯眯的說道。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不讓她去。」楊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牙齒鑽心的疼,「不過,她一個人去也不好看,我讓清雲陪著她去。」
此言一出,靳宜安眉頭就微微皺了一下,隨即轉回了笑顏︰「母親這邊事務繁忙,哪里離得了清雲姐姐?還是不必了吧。」
「沒關系,你也說了不會耽擱太久時間,就讓清雲陪同她去吧。怎麼,難道你有什麼話要私下里和張家小姐說?」
「這……並沒有,母親說笑了。既然這樣,那就有勞清雲姐姐辛苦一趟了。」
靳宜安語氣里的失落誰都能听得出來。
正是如此,楊氏更加篤定草兒定是有話要和張家小姐說,飛快的說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回去和兩位嬤嬤繼續學規矩,草兒留在我這里就好了,過會兒賀禮準備好,就讓她和清雲一起出門。」有清雲盯著,這死丫頭別想和張家小姐說一個不該說的字!
「咦?會不會太打擾母親了?」靳宜安有些意外的說道,「還是讓草兒回去等母親的消息吧?她笨手笨腳的,別弄壞了母親院里的東西。」
「不必了,這麼來來回回的走動,一來沒必要,二來也累的很,這天氣也熱起來了,雖說是下人,但做主子的也要體恤他們才是。」楊氏眯了眯眼,想把這丫頭帶回去商議對策麼,豈能如你所願,「好了,你在這里耽擱的夠久了,也該回去了。」
「母親教訓的是,宜安謹記。」靳宜安躬身行禮後,慢吞吞的退了出去,臨出門還回頭看了草兒一眼。
這個樣子的靳宜安,讓楊氏心情稍稍平復了些許,慢慢的用了點茶水,她召過清雲來自己面前說道︰「去小庫里取兩匹好料子,要吉慶些的,和小櫃子上那對玉石擺件一起送去張御史府上。」張御史是從三品,靳宜安作為一個國子祭酒的長女,送這些東西不出彩,也不會失了身份,她做了多年的官太太,對人情往來自是熟稔。
將草兒留在了錦華院,靳宜安獨自帶著兩個嬤嬤回了安時院,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哪怕孫嬤嬤一再試探,她也只是微笑作答。
不過,孫嬤嬤看得清楚,大姑娘眼中分明有一絲沮喪,看來,她得和林成家的好好說道說道,不管怎麼說,她也領著夫人的月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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