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再次來到魯妙子的小樓時,這天下第一巧匠正傲立小樓外崖沿處,似在緬懷舊事,臉上露出傷感的神色。
「我遇見婠婠了。」原隨雲又補充道︰「婠婠就是‘陰後’祝玉妍的傳人!」
魯妙子身形一動,移到窗旁,瞧往對崖的陡峭壁,背著原隨雲沉聲道︰「你知道我為何會讓你再來老夫此地,甚至不惜以能夠治療你的眼楮相脅麼?」
魯妙子目光投往窗外,「你看這飛馬牧場如何?」
原隨雲只回答了四個字︰「兵家必爭!」
魯妙子點點頭,沉聲道︰「不錯,飛馬牧場歷代以來奉行祖訓,絕不參與江湖與朝廷間的事,若是在太平盛世,自無可慮。可是在如今的情況下,卻無可避免的成為了各方拉攏的對象乃至眼中釘!」
原隨雲道︰「只有掌握在手中籌碼才會讓人放心,如此做法也無可厚非!」
魯妙子目射異光,朝原隨雲看了半晌才緩緩著說︰「飛馬牧場屢次遭受四大寇的侵襲,損失巨大。如果我沒有身受重傷的話,對付四大寇豈非難事,只可惜我已經沒有了時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原隨雲灑然一笑,反而坐了下來,靜靜道︰「我在听!」
「要讓你出手自然也需要足夠的籌碼!」魯妙子目中欣賞之色一閃而逝,轉移話題緩緩道︰「天地之間,莫不有數,而萬變不離其宗,數由一始,亦從一終。」
原隨雲心中一動,抬起頭來,聲音中有點驚訝︰「易經!」
魯妙子轉過身來,微笑道︰「我隱居此地,經過這三十年來的潛思,有了個意外的發現,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兩句乃易經系辭中的兩句,術家一向視之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時用著五十睫,演數之法,必除其一,卻不知天地之理,盡在這兩句之中。
魯妙子嘆了口氣,興致寥寥道︰「本來我打算傳你這‘自然之道’,只可惜你雖然看起來淡泊,心中卻有爭雄天下之心,是不會對我這‘自然之道’感興趣的。想我魯妙子一世英明到頭來竟連一個傳人也無法尋得!」
原隨雲心中一震,反而迎著魯妙子的直視,微笑道︰「何以見得?」
「喜怒不形于色,寵辱不驚,你實在可說是當今最杰出的人物!」魯妙子贊賞的點點頭,沉吟道︰「我知道你定然不會相信我有辦法醫治你的眼楮,實際上我也的確沒有辦法,我能夠看得出你早已雙目失明十余年,經脈早已枯萎,藥石實在是已經無效了!」
原隨雲邊為自己斟上一杯酒,邊緩緩問道︰「還有呢?」
魯妙子嘆了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藥石雖然無效,但若是來自天外的寶物呢?若是在三個月前我決然不會認為你有復明的希望,但是現在我卻已有了幾分把握,你若是能取得此物,也許……」
魯妙子沒有再說下去,緊緊的看著原隨雲。
原隨雲卻恍惚沒有听見一般,自斟自飲,直到喝下第三杯酒,才用不確定的語氣道︰「和氏璧?」
魯妙子恍惚放下了心頭大石般長嘆了口氣,點頭道︰「和氏璧!」
原隨雲又問︰「幾成把握?」
「三……三成!」雖然他的話極具跳躍性,但魯妙子卻知道他問的是用和氏璧讓他復明有幾成把握。他又覺得不是很清楚,又道︰「或許只有兩成!」
原隨雲悠然道︰「一成已嫌太多,更何況是兩成!」
魯妙子聳然動容,半晌才無所謂的聳聳肩︰「你這小子果然無法無天,也罷,既然如此,我便再為你增加一些籌碼吧!」
長身而起,移到一個書櫃前,探手進內不知觸動了甚麼機關,「軋軋」聲中,廳心一塊三尺見方的石扳陷了下去,剛好成了通往下面石階最頂的一級,令人嘆為觀止。
縱然是原隨雲目睹如此精巧的機關,也不禁微微動容,就算是昔年的‘七巧童子’亦未必能夠在機關一道上更勝魯妙子。
魯妙子道︰「下去吧!」領頭步下長達兩丈的階梯。
下面是個三丈見方的寬敝地下室,一邊放著兩個樟木大箱,另一邊的長幾則擺放了十個精巧的木盒子。四邊牆壁則掛著七、八種形狀古怪似是兵器一類的東西。
出奇的是地下室的空氣只比上面略為悶濁,顯是有良好的通氣設施。
魯妙子拂去那十余個盒子上的些許塵灰,摩挲著道︰「這是我魯妙子畢生心血所成,誰得其一都必能成一代大家。這其中有機關學、天星學、理數學、建築學、兵法學、地理學。這些若是由你得之,以你之才若是精研的話必能更勝于我,可惜,可惜!」
原隨雲知道他是在為自己無法觀看而可惜,不由笑道︰「一得一失,有何可可惜的!」
魯妙子嘆了口氣,走到其中一個大木箱旁,垂手拍拍箱子,發出「砰砰」兩響,露出緬懷的神色道︰「這些都是我三十年前制成的小玩意,很多已流落到江湖去,為我賺了無數黃澄澄的金子。現留在箱內的都是我舍不得賣出去的東西。你若是能夠用得著也全部拿走吧!其他的就陪我長埋此室吧!」指著牆角伸出來的一枝鐵道︰「我死之後,只要你運功扳下此鐵,此室就會在十息之內關閉,再沒人可打開來,而且此室會下降十丈,成為我死後的安樂窩。」
原隨雲嘆道︰「魯先生果是名不虛傳,只是這種神乎其技的土木機關之學,已足當古往今來此道的第一宗匠了。」
魯妙子一副不勝感慨的樣子道︰「人生若夢,彈指即過,回首前塵,惟只悔恨交纏,若我有機會從頭來過,才沒興趣去踫這些使人沉迷的玩意呢。」
接著指著另一個箱子道︰「那里面有十張精制的面具,可使你們搖身一變成為另一個人,你若是要去盜取和氏璧,此物便是決不可少,否則的話必成天下白道所不容。」
原隨雲頗為沉重的嘆了口氣。
魯妙子定神瞧了他一會,嘆道︰「我送了你如許東西,其中任何一件在常人看來都是萬金不移,你為何還要嘆氣。」
原隨雲苦笑道︰「你的籌碼越重,要我辦的事情便愈是困難,偏我還無法拒絕!」
魯妙子亦啞然失笑,站了起來,就近在牆上取下一對鋼爪,道︰「這對‘飛天神遁’乃我當年倚之逃過祝玉妍追殺的寶貝兒,可以分開使用,能抓穿任何物件,當然要武功高強才可運用自如。尾後的鋼環連著長達十丈罕貴的冰蠶絲,也一並送給你吧!」
原隨雲吁出一口氣道︰「現在你可以說想要我做什麼事了。」
魯妙子正容道︰「首先,我要托付你的第一件事便是除去四大寇令飛馬牧場沒有後顧之憂,其次便是無論如何也要保護秀洵的安全!」
原隨雲道︰「你不怕我失約麼?」
魯妙子啞然失笑,反問道︰「你會麼?」他正色道︰「你這人雖然野心極大,亦非什麼好人,但當此亂世若是好人反而不能令人放心,最關鍵的是我能夠看出你是一個驕傲的人,愈是這樣的人,愈不會輕下承諾,一旦許下承諾,便決不會更改,我魯妙子頗善相人之術,這點還是十分自信的!」
原隨雲笑了笑,長身而起道︰「現在我只有個問題了,四大寇的詳細情形還有他們的路線?」
魯妙子動容道︰「難道你打算單人匹馬的去擊殺四大寇麼?」
原隨雲悠然道︰「還有比這更簡單的辦法麼?雖然我並不精通天文術數,但也能夠看出今晚必定星月具隱,像這樣的夜晚,只要你能為我指明路線,我能夠做到的反而比旁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