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吳風景,姑蘇台榭,牢落暮靄初收。夫差舊國,香徑沒、徒有荒丘。繁華處,悄無睹,惟聞麋鹿呦呦。
柳永的這首《雙聲子》形象地將這個江南小城淋灕盡致的體現出來。蘇州並不小,為何稱其小城呢?因其精致,恬雅,重細節而不疏整體,盡奢華而不顯俗氣。自古姑蘇出美人,該是從西施開始,浣紗女西施從諸暨(越國)嫁到蘇州(吳國)的那一天開始就讓蘇州城成為美麗傳說的發源地。這個捧著心顰著眉的大美人留給蘇州的不僅僅是一座館娃宮和一個美麗的傳說,似乎在不經意間把她的絕代風韻也傳給了蘇州城,以至于蘇州的女子即使在經歷了千年的滾滾紅塵後,其一顰一笑之間也恍如有著昔日美人的神采,讓人不禁懷疑當初西施在吳國也確留有後代。這些「紅袖添香夜讀書」的蘇州美女,皆從听曲開篇,而弄絲竹管弦、淺吟低唱、夢幻悠長,可真是「其情其景向誰訴,芳心惆悵細思量」啊,她們的柔媚、清麗、優雅、婉約、靈秀、敏慧、細膩、縴巧使得蘇州這座城市也蘊含了「幽藏內斂」的習性。
雲空自那西北苦寒之地來到這煙波雨渺的人間天堂,雖然已是秋日,但如同秦觀《浣紗溪》里描述的那樣「漠漠輕上小寒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恰逢雨日,只見那雨打在屋瓦上,韻律清脆,屋瓦浮漾濕濕的流光,灰而溫柔,迎光則微明,背光剛幽暗,對于視覺,是一種低沉的安慰。蒼茫的屋頂,遠遠近近,听雨一張張敲過去,象似一張古琴,那細細密密的節奏,單調里有一種柔婉與親切,在听覺上是一種美感。單調而耐听的雨,是一種回憶的音樂,江南小調隨著絲雨優優雅雅的被二胡如一陣清風般徐徐拉出,那裊裊的微風淡淡地勾畫出層層疊疊的翠色和輕柔飄逸的氣質,舒緩而流暢,細膩而柔情。樂聲重起之處,是古琴和簫幽幽揚揚潺潺遠遠的伴著涓涓流水之聲,令初到貴境的雲空為之心醉。
來蘇州這一路,雲空也不知道遇上過多少江湖豪客,但雲空自己一個人沒有那麼多顧慮與負擔,一般都是連照面都不打就閃的無影無蹤了,他的金剛身法委實太過驚世駭俗,完全無跡可尋,令追捕他的武林人士很是苦惱。
當然,雲空更是苦惱,他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無論走到哪里,那些江湖人都能第一時間找到他。為此雲空很是好奇,莫非有人專門為自己作畫,所以這些人才能第一眼就認出自己?為了求證這個問題的答案,雲空耍了個花招。他先是逃開幾個道人的追捕,然後又躲在暗處,探听消息,才明白自己一路上衣服也不換,胡子也不剃,頭發也不整,這不人不鬼的樣子靠想的也知道是誰。
于是雲空便換了一套衣衫,剃了胡子,扎起了長發,更主要的是……換了皮……
何謂換皮?當日雲空在那昆侖山坐忘峰谷底時,曾誤食那吸瘴氣為生的小樹上結的紫色毒果,後來在不知不覺間運功逼毒至體表後全身皮膚的顏色轉為紫色。而後雖逼盡余毒,皮膚回復原樣,但這件奇妙的事卻深深地印刻在雲空的腦海里。他本天資聰穎,在時無計的啟發與教導下又學會了推理,詳細推想起來,明白自己是在無意間運功將毒逼至表皮,還借此機會提升了相當的功力。而當下如果只是做換衣服刮胡子這些表面工作,難保還會有人能認出自己,但是如果連皮膚的顏色都變了……恐怕就是神仙也不敢貿認吧。
于是,雲空這個不知道該說藝高膽大還是膽大妄為的小子,居然上藥房抓了一包砒霜服下,然後逼毒至體表以改變膚色……如此創意,想來即使是那號稱可以妙手換顏的藥王白瑞,也是自嘆弗如吧,真是太瘋狂太匪夷所思了。更絕的是,雲空初次食用砒霜過量,皮膚黑得跟碳一樣,乍一看就是山精現世,再細看如同閻羅復生,總之是九分不像人。所以雲空在嚇暈幾個人後,只得又割開手指,逼去一部分毒,然後再將余毒擴至體表,以此來調控體色,可憐那砒霜號稱「殺人越貨,通奸害夫,故往今來,必備毒藥」,卻被雲空這小子用來做染色劑了,實在很是冤枉。(韌體惡搞細胞又在作祟了,原諒我吧)
幾番實驗以後,雲空將體色調為淡褐色,他熟讀佛經,又見過天竺來的番僧,知道那邊人自出生便是那樣的體色,而江湖易容之術也沒有能力改變體色,故而如此一番變形,對外謊稱自己來自天竺,便萬無一失了。
如此果然有效,自那以後,雲空便是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能認出來了,但是他卻又陷入另一種困擾之中。
始作俑者,仍然是他那倒霉的皮膚。江南不比中原,來到這里的外邦人士很少,而自西域那里過來的就更加罕有,雲空走在街上,不時有人對他指指戳戳,而那些含笑而溫婉的蘇州女子們,更是看著他捂著嘴偷笑。這些令雲空暗暗著惱,又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這位大叔,請問……」雲空實在無法忍受了,攔住一個中年漢子問道。
「年輕人,你中毒了吧,還不趕快找家郎中看看!」那個漢子打斷他的話,臉上一臉擔憂。
「我,我,沒有啊!」雲空大驚失色,以為自己被看穿了。
「閣下眉間隱隱看的見黑氣,此乃中毒甚深之相啊,難道沒有感覺一點不適嗎?」那個漢子又驚又疑,暗忖自己數十年行醫的經驗,難道今日竟是看走眼了?
「這個,我沒什麼特別不舒服啊?」雲空暗悔自己莽撞開口,還所問非人,真是運氣有夠背的。
「哦,有此等事,容在下為小兄弟把脈一看。」那漢子職業病犯了,每見疑難雜癥,奇異病癥,都是說不上來的興奮。
「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不過在下還有要事須馬上去辦,不能在此處耽擱太久,所以……」
「胡說!還有什麼比性命更重要!」醫者父母心,救死扶傷是每個行醫者的天職,那漢子不由分說,便伸手來抓雲空的手腕,雲空下意識一縮,那漢子便抓了個空。
「好小子,原來身有絕世武功啊,果然英雄出少年!」那漢子的眼中滿是贊嘆,他本是醫道中有數的武功高手,那一伸手的動作已經如同條件反射般自然迅捷,能輕易躲開者寥寥,但雲空卻輕描淡寫地避開了,讓人看不出深淺。
「在下‘同仁堂’李賢,敢問小兄弟貴姓,師出何門?」那漢子對雲空更感興趣了。
「我……在下天竺神象上人門下,忽而胡,久仰中華上國文化,自幼學習漢語,功成後便來貴境觀光學習。」雲空腦筋一轉,決定冒上次那個番僧博爾伯的師兄弟。
「咳,小兄弟……」李賢突然走進幾步,放低聲音說道,「在下不知小兄弟有何難言之隱以至于要冒充番僧,只是你著書生長衫,背一個書架,(未免驚世駭俗,里面裝的是蝠王,可憐它從前傲嘯山林,今日只得屈身于一個小書架里)除一身褐色皮膚類似天竺人,其他分明就是一個漢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啊。而且你感覺到四周不少目光注視著你嗎,明處與暗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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