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冤家路窄,此時用來形容陸雲飛與張騫兩人再合適不過。
讓張騫打破腦袋也想不到,他爬上的那顆大樹上早已經藏了一個人,而且正是他們一直追捕的陸雲飛。
此時陸雲飛心中的郁悶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昨晚體內劇毒發作,把他折磨得疲憊不堪,休息了一個上午後體力稍稍恢復了些,本打算繼續趕路,恰恰踫上張騫等人進入雞鳴山,匆忙間只好隨便找個地方藏身,卻偏偏陰差陽錯的發現一群天山派弟子打算在離他藏身大樹不遠處的溪水中洗澡,更讓他郁悶得吐血的是,眼看轉身離去的張騫和他爬上了同一顆樹。
張騫實在太激動了,以至于爬上大樹的時候壓根就沒發現陸雲飛就藏他頭頂上方一兩米的地方。
陸雲飛盡量控制著呼吸,生怕發出一丁點的響動,不過當他發現與自己在天山‘同生共死’過的燕無雙也準備月兌掉衣物下水洗澡時,陸雲飛心中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眼神開始猶疑不定。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或許他會選擇靜觀其變,不過,就在他的正下方,正有一雙禽獸般的眼楮正死死盯著那個比雪還要冰潔的女子。
怎麼辦?
陸雲飛手上青筋暴起,終究,他無法狠心讓如此冰潔且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女子受人侮辱,把心一橫,喝道︰「小心!」聲音不大,但完全能夠讓燕無雙等人听得清楚清楚,更不用說站在陸雲飛下方的張騫了。
正心跳加快激動萬分的張騫萬萬沒想到自己頭頂竟然有人,听到陸雲飛一喝,渾身一抖,抬頭向上看去,剛好與陸雲飛四目相對,張騫臉色瞬間變成了豬肝色,腳下一滑,嘩啦一聲從樹枝上摔了下去。
怎麼可能!張騫腦袋中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他!!!
正準備月兌衣服的燕無雙听到一聲斷喝,而且明顯是男人的聲音時,立即把剛剛解開的絲巾迅速系上,同時用腳挑起地上的長劍,大聲喝道︰「誰?」
至于那幾個已經月兌掉衣服泡在溪水里面洗澡的女子,一齊發出驚恐的尖叫,亂作一團,想上岸卻又不敢,只能蹲在水里,面無人色,心中悲痛欲絕,沒想到旁邊竟然還有人,這叫她們日後還怎麼做人?
陸雲飛喊了一聲之後,再也顧不上其它的事,迅速下樹,想趁亂逃走再說,不過撲 一聲從樹上摔到地上的張騫終于緩過神來,大聲喊道︰「婬賊,哪里逃!」同時拔出腰間長劍,朝陸雲飛當胸刺去。
陸雲飛同樣一劍奔張騫胸口而去,與那天晚上一樣同歸于盡的打法,似乎算定張騫不敢與自己拼命。果然,張騫雖然已經對陸雲飛恨得咬牙切齒只想把他千刀萬剮,不過萬萬不會與陸雲飛同歸于盡,忙回劍下壓,然而陸雲飛手中利劍卻神乎其技的一個翻轉,貼著他的劍面繼續刺了過去,張騫臉色一變,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一幕,正是這一招,把自己左臂刺傷,然而今天踫到了這一招,張騫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還是躲不過!
哧的一聲陸雲飛利劍刺入張騫的右臂,張騫手一抖,長劍掉在地上,面如死灰。一招,同樣的一招,自己竟然躲不過,上次傷了左臂,這次傷了右臂,張騫呆在當場,渾身微微發抖,眼楮中全是恐懼與不甘。
這一切說起來復雜,實際上也就一呼一吸之間的事。
陸雲飛沒趁勢進攻,長劍回鞘,奮力向北面跑去,他心中對張騫恨極,不過卻不能殺了他。不遠處的燕無雙把岸上的衣服拋給還在水里面的幾個師妹後,向發聲處撲了過去,堪堪看到陸雲飛把張騫刺傷逃遁。燕無雙臉上一片冰寒,一言不發的越過還在發呆的張騫,追了下去。
未幾,一道破空聲傳來,張義天落在張騫的面前,看著張騫那般模樣,心中一驚︰「怎麼回事?」
張騫臉色蒼白的看向張義天,怔怔的還沒來得及回答,馬途與蘇沐也同時趕到,而玉清子則落在溪邊,一臉陰郁的看著那幾個正慌慌張張的穿衣服的弟子,厲聲喝道︰「怎麼回事?」
那幾個弟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穿上衣服低頭站在玉清子面前渾身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恐懼。那幾名剛剛在把風的女子一臉蒼白的走了過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出來,一旁的玉清子臉色漸漸變得鐵青……
話說陸雲飛拼盡全力迅速的向山腳下逃逸,連續被張騫倒打一耙陷害兩次,讓他有一股殺人的沖動,不過剛才還是忍了下來。自始至終,他都是清白的,如果真的殺了張騫的話,他將永無翻身之日,不過陸雲飛現在心中茫然,自己這樣逃亡下去,何時是個頭?
陸雲飛沒有回頭,他知道後面有個人緊緊的跟著他,可惜他已經盡力了,左穿右插,始終甩不掉,差不多狂奔了兩里遠,陸雲飛漸漸慢了下來,極力的極速消耗讓他不得不慢下來。
跟在陸雲飛後面的是燕無雙,無論陸雲飛是快還是慢,她始終落後陸雲飛十米遠的距離,不是她趕不上,而是她此時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追上陸雲飛後該怎麼辦。
終于,陸雲飛不再跑了,既然跑不掉,索性就不浪費體力了。
臉色慘白的陸雲飛扶住一棵樹,劇烈的咳嗽幾下,緩緩轉過身,看到了五米外的燕無雙。
「是你?」陸雲飛怔了怔,沒想到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竟然是燕無雙。
燕無雙一語不發的看著陸雲飛,銀牙緊咬,滿頭青絲凌亂在風中,眼神中三分淒苦七分悲憫,唯獨沒有怨恨。
良久,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誰也沒有開口。
陸雲飛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神色一變,再次咳嗽起來,這次咳得很厲害,差點站都站不穩,最後一聲咳嗽,陸雲飛用手掩嘴,等拿開手時,手上、嘴角上一片腥紅,竟然咳出血來了。
陸雲飛看著手上的鮮血,怔怔出神,這些天連續奔波,身體終究是出了問題了。
不遠處的燕無雙臉上終于有了變化,那是一絲關切與不忍,不過隨之隱去,拿劍的手緊了緊,寒聲道︰「慧觀大師是不是你殺的?」
「慧觀?」陸雲飛抬起頭來,「那個和尚?」
「不錯!」
「他死了?」陸雲飛眼神一黯,似乎不相信,又似乎早已料到。
「果真是你殺的?」燕無雙一字一字道,緊緊的盯著陸雲飛,那眼神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不願相信,她希望陸雲飛能親口否認,不過,她唯一的一絲希望破滅了。
「……是的……是我殺的……」
燕無雙眼光一寒︰「你為何放著正道不走,偏偏走上邪道,而且是最受世人唾棄的婬賊?」
「……」
「為什麼?」燕無雙再次問道,她無法接受天山上的那個陸雲飛與眼前的陸雲飛之間差距,她隱隱以為,是因為千年雪參並沒有治好陸雲飛身上的病,陸雲飛才心灰意冷最終變成這樣。
「……是張騫告訴你的吧?」陸雲飛伸手貼在棵樹上,手掌向下滑,把手上的血擦在樹皮上。
「不錯,若非你只是把張騫刺傷,還有誰來揭穿你的真實面目!」
「……很好……」陸雲飛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你們如此匆忙,便是為了追我吧?」
燕無雙默認。
「那現在追上了,你怎麼還不動手?」陸雲飛靜靜的看向燕無雙。
燕無雙心中一窒,臉色白了一分︰「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婬賊!」最後‘婬賊’兩個字,燕無雙一字一頓,顯而易見的表明了她對‘婬賊’的在意,正邪不兩立,在她心中相當分明。
「你們不是已經都知道了麼,為什麼還要來問我?」陸雲飛喘了口氣道。
「我要你親口說,你到底是不是婬賊?」燕無雙錚的一聲拔出長劍,遙指陸雲飛,不過劍尖在微微顫動。
陸雲飛仰首看天,沒有說話,此時的烈日恰好被一大塊烏雲擋住,整個天空都暗淡下來。我當然不是婬賊,真正的婬賊是張騫,但是我說出來,誰會信?誰會信?
便在此時,一陣破空聲傳來,接著便听到張義天的聲音︰「無雙師妹?無雙師妹?」
雖然聲音不大,不過中氣十足,遠遠的傳了出去,原來張義天也找到了這里,不過由于燕無雙與陸雲飛的位置恰好在一個陡坡下面,而張義天恰恰在陡坡上面,雖然相隔不遠,張義天卻恰恰沒看到燕無雙兩人。
听到張義天的聲音,燕無雙的劍劇烈的抖動起來,眼中一片慌亂,陸雲飛的臉色也是一滯。不過讓陸雲飛意外的是,燕無雙一聲不吭,並沒有回答張義天,只是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猶豫不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
張義天又喊了幾聲,揚起一陣破空聲,消失不見,往別的方向追去。
陸雲飛松了口氣,對面的燕無雙則猛的一怔,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凝重起來︰「剛才你是不是在**我……的師妹們……」
「……」陸雲飛沒有回答。
「那一聲‘小心’是你喊的?」燕無雙緊盯著陸雲飛,她猛然間才想起,剛才那一聲‘小心’,是陸雲飛的聲音,而不是張騫的聲音,既然是陸雲飛的聲音,那事情就絕不是她之前想像的那樣。她一路追過來時,被張騫的那一句‘婬賊,哪里逃!’先入為主,以為是張騫突然發現陸雲飛在**,出聲示警,結果被陸雲飛刺傷,現在仔細一想,事情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清嘯,燕無雙臉色一變,那是師傅玉清子的聲音,若沒有急事,師傅是不會這麼召集她們的。
燕無雙稍一猶豫,雙足一點地,往來路飛奔而去,同時一道綠影從燕無雙手中飛出射向陸雲飛,一句話隱隱傳來「不要去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