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天淨沙•秋思
元代戲劇家馬致遠的這首小令,寥寥數筆就勾畫出一幅悲緒四溢的游子思歸圖,豪放中顯飄逸、沉郁中見灑月兌,也極像是為了此時的陸雲飛所寫。
不過有所不同的是,此時此地,有枯藤有老樹,也有烏鴉,卻並非黃昏時分,而是日正中天;有小橋與流水,不過沒有人家,反倒是有一座搭在大樹下的茶棚;荒涼的古道旁,一匹瘦馬正靜靜的吃草,馬的主人此時正趴在茶棚里一張簡陋的茶桌上,享受著難得的清靜。
那瘦馬的主人正是陸雲飛,在雞鳴山上,他失去了所有的家當,除了一把劍。不過有了燕無雙送給他的那袋銀子,他勉強過得下去,買了匹馬之後一路往東南方向馬不停蹄,竟然數日便到了皋蘭。這一日到了此處,饑渴難耐,于是在茶棚里休息,順便進點食。
陸雲飛受了慧觀和尚一掌,當時就吐了血,按理說應該很嚴重才對,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事後陸雲飛卻並不覺得有多難受,尤其這些天,連胸口處隱隱的疼痛都消失不見,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陸雲飛覺得這一切與千年雪參有關,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卻不清楚,也懶得去琢磨,反正已經沒事了,這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陸雲飛本來只打算稍稍休息一下就繼續趕路,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實在太累了,所以一趴下,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陸雲飛隱隱听到旁邊傳來說話聲,雖然說話人似乎怕別人听到,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此時的陸雲飛耳力過人,一字未漏的听了進去。
「公子,我們出來很久了,得趕緊回去了,若是趕不上老太爺的大壽,我們肯定會很慘的……」一個細細的聲音道,似乎是個丫環。
「怕什麼,爺爺疼我還來不及呢!」另一個聲音道,清亮的聲音中夾著一股嬌橫,似乎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
「老太爺當然舍不得把公子怎麼樣,可是我到時候怎麼辦呀……」那丫環怕怕的道。
「爺爺說再過一兩年就要幫我選個婆家,現在不好好玩玩,以後嫁做他人婦,哪還有機會!」那個公子哥哼一聲道。
趴在桌子上的陸雲飛怔了怔,那丫環明明叫另一人為公子,卻又為何要找婆家?陸雲飛睜開眼,一看天色,發現竟然睡了一個多時辰了,連忙起身結帳。轉過身時陸雲飛發現說話的兩人竟然都是男的,微微一訝,不由多看了一眼,只見那兩人都很年輕,似乎比自己還要小幾歲,一個少爺打扮,一個隨從模樣,全都長得眉清目秀。
兩人見陸雲飛看向他們,忙正一正坐資,裝得若無其事,那少爺打扮的後生還張開一把拆扇輕輕扇了幾下。
陸雲飛自顧去結帳,在他結帳的時候還隱隱听到那兩人在交頭結耳,似乎在說‘不會被那人听到了吧……’
女扮男裝?陸雲飛心頭閃過這麼一個念頭,不過只是閃過這麼一個念頭而已,隨後上馬走人,人家女扮男裝也好,男扮女裝也好,與他何干?
騎馬奔出不過五六里路,原本晴朗的天空說變就變,一下子就烏雲密布,眼看一場大雨勢所難免。
陸雲飛心中一陣懊惱,遲不下早不下,偏偏這個時候下,根本沒有避雨的地方。不過就在這時,陸雲飛發現前方竟然有座寺廟,心中大喜,策馬奔了過去。
陸雲飛輕輕推開門,四處瞧了瞧,到處都是蜘蛛網以及厚厚的灰塵,看來這寺廟已經荒廢很久了,不過好在還算干燥,沒什麼霉味,想來這寺廟的防雨效果還不錯。
就在陸雲飛剛剛把馬牽進寺廟的後院返回來時,廟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人,那人渾身粗布衣,左手拿著一根竹桿,上面掛著的兩塊白色幡布分別寫著‘奪天地玄機,知前世今生’,一頂破草帽,把眼眼及以上的部位都遮住了,只能依稀能看出是一名老者。
「想不到在這里都能遇到有緣之人。」那老者把手中的竹桿轉了轉說道,聲音蒼老中略帶幾絲沙啞,「小兄弟,我看你腳踩烏雲,三魔聚頂,怕是大大不妙,你若是信得過,便由老夫幫你卜上一卦以避凶趨吉,如何?」
陸雲飛一怔,看了老者一眼,一言不發徑自在右邊靠牆的地方掃出一塊地落坐,閉目養神。
那老者沒想到踫了老大一顆釘子,搖了搖頭,走到左邊牆根,絲毫不管地上的灰塵有多厚,一**就坐了下去。
老者落坐後,心有不甘,隱藏在陰影里面的那雙眼楮一個勁的打量著陸雲飛,似乎想找到什麼突破口,便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夾雜著一個細細的聲音︰「公子,前面有避雨的地方!」
不一會,便又有兩人跳進寺廟,而這兩人,正是之前陸雲飛在茶棚里看到了那個少爺與隨從。
兩人剛剛鑽進寺廟,大雨就稀里嘩啦的砸了下來。
「哇,好險啊好險啊……」那個隨從喊道,雙手直拍胸口,猛然間發現廟里正坐著兩個一聲不響的人時,嚇了一大跳,待看清陸雲飛的相貌時,微微驚訝了一下。
那老者的視線從這兩人身上掃了幾下,當即撇下陸雲飛不管,沉聲道︰「可惜!可惜!」
那兩位少年看著那老者愣了愣,感到莫名其妙,不過也未作理會,發現神案上方的佛像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幾塊破木板,于是選了其中一塊木板仔細的擦了擦後墊在地上坐著。
「可惜啊!可惜!」那老者盯著這兩個年輕人,再次搖頭嘆道。
「老人家,您為什麼嘆氣?」那個少爺模樣的年輕人終究忍不住,輕輕問道。
「唉,我觀公子面相,三氣朝元七彩蓋頂,乃大富大貴之相!」那老者搖了搖頭道。
「你會算命?」那少爺道。
老者晃了晃那兩塊寫著‘奪天地玄機,知前世今生’的幡布,意思很顯明。
「既然我家公子乃大富大貴之相,您老人家又為何嘆氣?」那隨從不解道,聲音縴細。
靠在牆角的陸雲飛微微睜了睜眼,看了那兩人一眼,隨即又閉上。
「公子有所不知,老夫發現那七彩之中竟然有一條黑線,此乃大凶之兆,只怕近日便會有劫難!」
那隨從臉色一變︰「你……你胡說……我家小……公子怎麼會有劫難!」
老者用手模了模下巴,嘆道︰「我神算子是何等人物,豈用得著騙你們兩個小輩,再說天機本不可隨意泄露,現在我無緣無故泄露給你們,有違天道,對我自己毫無益處,我又何苦來哉!」
那隨從張了張嘴,看向旁邊的少爺,不過任他怎麼瞧,也瞧不出什麼七彩什麼黑線,心中對老者的話半信半疑,臉上一片憂色。
那少爺也被老者一席話給鎮住,不知如何開口。
「那……那老人家可有解救之法?」最後那隨從急了,緊張的看向老者。
「老夫號稱神算子,只要替你們卜上一卦,自然可以避凶趨吉,化劫難于無形!」老者悠悠道。
「啊,那老人家你趕緊幫我們小……公子卜一卦呀!」
「我剛才就說了,天機不可隨意泄露,這卦又豈能說卜就卜?」老者搖搖頭。
「老該如何?」那隨從急得小臉泛白。
「讓你們化解劫難,有違天道,不過只要你們捐些銀兩,到時候我把你們捐的銀兩再送給那些窮苦人,功過相補,也就沒事了!」老者道。
外面大雨如潑,天色陰暗,加之剛才兩位少年進廟時,怕雨水飄進廟里,所以把廟門合了合,只留下一人寬的縫隙,這時候廟里的光線比之外面陰暗得多。就在老者說讓那兩位少年捐些銀兩時,一道閃電撕破長空,接著一聲炸雷響起。
啊!
那兩位少年同時驚叫一聲。
陸雲飛猛的睜開眼楮,發覺寺廟的正中間,離兩位少年不足兩米遠的地方,毫無征兆的多出一個頭戴斗笠渾身濕漉漉的人,而那兩位少年正是被此人嚇了一大跳。
如鬼魅般出現的人,渾身已經被雨水打濕,絲質衣服全都貼在身上,曲線畢露,竟然是一個身材嬌好的女子!
陸雲飛一怔,隨即閉上眼楮。
「該死!」頭戴斗笠的女子咒罵了一聲,對這突變的天氣極為惱火,從斗笠上源源不斷流下的水珠順著斗笠周圍那一圈紗巾滑落,遮擋了視線。斗笠女子伸手把那圈紗巾掀到斗笠上,露出一張精致的臉蛋,明眸皓齒,櫻桃小嘴,即使由于生氣輕皺著眉頭,也無形中散出發幾許嫵媚,加上那極為惹眼的身材,讓剛剛被嚇了一跳的兩位少年不由看得痴了。
斗笠女子的視線陸雲飛身上一掃而過,在那老者的身上頓了頓,最後落在兩位少年的身上,嘴角露出些許笑意,好一對俊俏的女子,若不帶回宮加以訓養,實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