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朝堂中暗流涌動,幾乎所有的大臣都知道了滄州發生的事情。也難怪如此,大宋已經安逸得太久了,邊關無戰事,對于朝廷那些大佬來說,朝廷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朝廷太平靜了,平靜到有一丁點的漣漪都會被人發現的程度。
當童貫將樞密院做出的獎賞決定拿到超堂上進行朝議事,整件事達到了**。依著樞密院的決定,秦風功勛卓著,賞千金,余下眾人各有封賞。另︰滄州兵馬太少,難抵遼國兵馬,特著滄州增廂兵一萬五千,以為地方守備。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你說你賞就賞把,可為啥要賞千金呢?一個地方上的知府,外加一個四品武將,芝麻大的一個小官,勝了一場小的不能再小的仗,至于賞賜這麼多嗎?再說了,你賞就賞吧,賞點金銀財寶也就罷了,可你為啥要在滄州增兵?
宿元景看著朝堂上亂哄哄的一片,他也頭疼。他畢竟是清流的領袖,凡事他還指望那些清流支持自己呢。可對滄州的封賞,恰恰和清流的利益背道而馳。那些清流為這事情,沒少找自己。
吏部侍郎王泰將袖子拉起,赤著臂膀,在人群中大喊不休︰「滄州兵馬已有兩萬之眾,為各地州府之最,如今又要加兵,樞密院莫非以為說說就能加兵不成?糧秣、兵甲,哪一樣不需要錢?更何況邊關突然增兵,遼國怎麼想?本來雙方一場沖突,就鬧得地方不寧。如今又要增兵,萬一引起遼人誤會,雙方爆發大戰怎麼辦?是你能擔當起這個責任。還是你能擔當起這個責任?」說著沖著幾個樞密院的官員指指點點。
楊戩大怒,跳將出來,喝道︰「你這只知道吟詩作對的腐儒,端地是誤國誤民之輩!滄州兵馬何時為各州府之最了?遠的不說,單說那大名府。難道數萬精銳之兵是擺設不成?再說遼國,我堂堂大宋,富有四海,兵多將廣。百萬之眾。難道還怕他們不成?增兵、減兵,乃我朝內事,與他何干?王大人你身為吏部侍郎,也是朝廷之眾臣,怎地說處這等目無君父之話?」
左司郎中葉成安眉頭輕皺,猶豫了一下,卻又沒有開口。他听得分明,如今這事情委實不好分說。大宋向來是重文輕武。滄州雖是邊關大州,但一直由文人鎮守。秦風因緣際會,得以據此高位,如今又大破遼人,端的是功勛卓著。可若是賞他,未免要提高武人地地位。若是平時。也就罷了。一個沒有什麼根基的武人就是本事再大,官職再高。也翻不出什麼大浪。可偏偏這個武人背後有幾個了不得的靠山。這不能不讓人顧忌。
童貫雖然是個閹人,但他畢竟在西北帶過兵,打過仗,又有一身好本事,也可以算成武人。有他當秦風的靠山,可以說這是開了大宋的先例。當年狄青何等英雄,最後也不過是一個樞密副使罷了,以為天下武人之表率。如今童貫身為樞密使,在軍中又頗有根基,著如何不讓這些文人顧忌?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掃了一眼,心中卻是忐忑得緊。在朝堂上,你說話不成,不說話也不成。正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卻見蔡京沖著他使了一個眼色,心中立時叫起苦來︰蔡京雖是文人出身,卻不為清流之領袖。他手下固然有一批文人,但和宿元景那伙人卻是水火不相容。更關鍵的是蔡京和宿元景同為徽宗天子的寵臣,自己無論幫著那一方說話,勢必要得罪另以方。可自己要是想兩面討好,怕是雙方都得罪了!
正在他心中憂慮的時候,楊恩成開口了︰「這是朝堂,你們不是博學地大儒,就是沙場地悍將,再不濟也是朝廷的棟梁,可你們如今這般模樣,成何體統?」
這老頭罵得夠狠,可是那些人卻也沒一個敢反駁。你敢說自己不是博學多才馬?你敢說自己不驍勇善戰嗎?你敢說自己不是國家棟梁,只是尸位素餐的蛀蟲嗎?你要是敢這麼說,恭喜你,中獎了,貶謫獎!
眾大臣氣哼哼的看著楊恩成,卻又不敢說一句不是,心中的憋悶可想而知。不過其中一些有心人也放下了心事,笑吟吟的看著楊恩成,等著看這老頭說話。
楊恩成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宦海沉浮幾十年,若說他是一個單純的武人,就是一個剛入宦海的書生怕也不信。像這樣地人,最擅長的便是揣摩上意。但見這老慢吞吞的走將出來,低頭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眾人一眼,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又看了一眼皇帝,這才不緊不慢的道︰「陛下,臣以為現在不是如何封賞滄州眾官員地事,而是如何面對遼人地事。」
眾人听罷,都是一怔,徽宗天子眉毛一揚,面上竟然多了幾分感嘆,他望著對方,頗有興趣的道︰「卿試言之!」
楊恩成一邊思索,一邊答道︰「陛下,臣以為,遼人吃了這般大虧,無外乎有三種反應。一是惱羞成怒,派遣大軍犯我邊疆。這樣地情況應該不太可能,一則遼人北疆不穩,有女真人威脅。二則這些年遼國國力衰微,他們究竟能調動多少兵力,我們雖然沒有確切數字,但想來也不過幾萬人罷了。幾萬人馬就想犯我大宋邊疆,這簡直是痴人說夢。」
眾大臣听了,齊聲大笑,對能譏諷敵國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棄。徽宗听了楊恩成的話,也不禁點了點頭。
楊恩成接著道︰「既然遼人不出兵,那自然是要和我大宋媾和了。依臣之見,這打谷草惹來的沖突,倒也沒有什麼大事。滄州府足可以應付。不過滄州從此必然和遼人結怨,卻是不可不妨。可擇各地精銳,調撥一萬五千人馬,以備遼人。」
楊恩成這番話直說到徽宗心眼里去了。調兵和募兵卻不是一回事,調去的兵馬,未必和秦風一條心,日後若是有事,也好掣肘。想到此處,他不禁看了一眼高俅,該他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