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島風雲 正文 引章︰驚魂

作者 ︰ 海丹

鳳仙島,荒原。

蒼茫的夜色,籠罩了整個荒原,呼嘯的狂風,攜裹著漫天翻滾的烏雲,魔鬼一般反復肆虐著,寒風過處,荒草澎湃,野樹哀鳴,整個荒涼的大野,在天威浩蕩下巍巍晃動著,其間,隨著寒風的號叫,遠處,若有若無的海浪聲,依稀可聞。

驀地,在怒號的野風里,高及攔腰的荒草深處,漸漸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驚恐的呼叫,遠遠听去,驚惶不已,似有五六人之多。

忽來蕩去的亂草中,劈路呼喝的雜亂聲隨著大風搖擺,越來越近……

果然,不大一會,蒼莽的草叢中影影幢幢晃出幾個手執利刃的漢子,淒惶的喘息中,披荊斬棘地亂奔而來,借著昏暗的天光看去,當頭一個,頭盤發髻,短衫馬褲,甚是彪悍,緊隨的其他幾個,俱在三十下,頗為健壯朗利,亦是短褂束腰,看衣著打扮,卻像家丁模樣。

不過,幾個雖為年輕後生,但苦奔至此,急喘中,額頭面頰卻已是汗流涔涔,其中兩個,衣衫已有幾處襤褸,此前,也不知奔了多少夜路。

「伍叔,歇一下……我、我是走不動了……」幾人的後面,一個看去年齡小些的男子看著前面劈路的壯漢,急喘干咂著,終于停了下來,躬著疲累至極的腰身,征求道,「老、老爺他們還在後面,還是……等等……」

听男子這麼一說,中間幾個漢子亦被抽筋似的躬身軟了下來,呼吸著叫囂的寒風,四下巡望起來,前方,野草紛亂,蒼莽無邊。

「 沙!」最前面的彪漢,大喝之下,揮刀砍倒一片深根大草,也自松懈下來,轉頭向身後望去。

此時,一行的背後,大約幾丈開外的深草中,又傳來一波踏草亂奔和急喘聲,片刻,隔著瘋狂搖曳的荒草看去,但見一個身姿挺拔的中年漢子一步步急奔而來,左臂懷抱著的,竟然是一團繡花襁褓,右手執刃,不時劈斬著折彈而回的亂草,顫抖的粗喘中,滿面焦愁。

「老爺!你、你慢點啊……」中年漢子身後,搖搖晃晃緊跟著一個少婦,野風昏光下,一身綾羅紗裙已是污垢遍布,釵斜翠散的凌亂雲鬟,映襯著她惶哭不已卻依然美艷靈秀的容顏。

「不妨,還……撐得住,你……」被稱做「老爺」的中年漢子抬頭望一眼前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回頭道,「那東西,你……可要小心!」

「哇」他話剛說完,懷里忽然傳出一陣稚女敕的啞哭聲,想來,一路的風塵奔逃中,襁褓里的孩子已斷斷續續不知哭鬧了多少次,至此,明顯的聲啞難繼了,在狼一樣嚎叫的狂風里,顯得那麼輕微。

「知道……我知道……」哽咽著回應漢子時,少婦忙將臂挽著的紅綢包裹奮力抬了抬,不大的包囊內里,隱有一方馬蹄大的硬塊在她力漸不支中沉重地下墜著,此時,一听嘶啞的稚哭聲,她心里似猛地一疼,抑制不住地哭囑道,「老爺,你慢一點啊!孩子」心痛極處,少婦終于痛哭出起來。

「你……」見少婦痛苦著順臂滑落的包裹,中年漢子頓時一驚,可是,見哭中疲立著的少婦淚流滿面地哀望著自己,漢子心下似猛地一疼,焦苦的雙目中,漸漸泛出了淚光……

仰首,望天!

夜風,愈加噬骨的瘋狂,低空中的烏雲妖魔一樣變幻著,觸手可及。

「老爺、夫人!快……」正當這時,但見少婦身後的草莽中,跌撞滾爬地奔來一個小廝,惶恐道,「快、快跑,後面……」

「嗖啊!」便在這時,小廝身後的不遠處,一聲銳嘯之後,猛地傳來一聲男子的慘叫,緊接著,群草呼嘯的遠處,又響起了一片嘈雜的亂奔聲,遠方,嗚哩哇啦的追殺聲伴著野獸的嘶吼聲,越來越近……

「老爺,快走、快啊……」眼睜睜看著因疲憊而駐足不前的夫婦,神色恐懼的小廝幾乎哭出聲來了。

「嗖嗖嗖……」冷不丁地,後面幾聲銳響之後,又傳來一連串慘叫,在浩蕩的冷風中,瞬即消散。

「夫人,我們,快……老爺,您也……」看著中年漢子仰天暗泣,小廝忙不迭抓起草叢里的包裹,強自將痛哭的少婦攙了起來。

瑩瑩的淚光,從高空中緩緩轉了下來,默默地掃望著荒莽的大野,回頭處,身後越來越少的隨從,在不時飛來的冷箭下,一個個倒了下去……

此時,凌空看去,草浪翻滾的荒野,一驃身跨異獸的隊伍在彩光亂離中,迎風追殺著……

近了……近了……

一具具新尸,在浩緲的荒原,零零散散地擺成好長一溜,而在新尸長溜北方的最前端,幾個慌亂不堪的逃難者,頓時旋成了一團!

「老爺!怎麼辦、怎麼辦啊!」凶敵漸漸逼近之際,少婦駭哭不迭地仰跪著,緊緊拉扯著中年漢子,隨她拼力的搖晃,中年漢子緊攬的襁褓中,又傳出一陣無力的啞哭。

家眷殘存,榮耀不在!

佇立于山呼海嘯的荒草中,眼看大群獸騎紛亂踏來,漢子忽然目光一厲,繼而,慢慢地彎來,用攥著劍柄的手,輕輕踫了踫少婦抽搐不止的肩。

埋頭哭泣的少婦一止,緩緩地抬起了頭,向中年漢子看去

兩雙淚眼,脈脈地對視著,在彼此哀苦的瞳孔中,可還有往日的溫存,往日的回憶?

「夫人……」中年漢子一咽,凝聲道,「我在位二十余載,未曾有過什麼劣行,今日落難至此,實為天意,眼下,雖無力回天,但一身血骨卻還未冷卻,你……就抱著孩子……逃命去,快……」說著,將臂彎里的繡花襁褓移至抽泣更甚、幾乎要失態痛哭的少婦手。

此時,旁邊已有人急催︰「夫人!來不及了,我們快走!」

「老爺!你……」訣別時刻,少婦悲聲大起。

「快走!多走一步,就多一點……快!」眼看著彩光亂離的大群獸騎氣勢洶洶逼臨過來,幾乎還能看清怪獸的模樣,中年漢子斷然痛催一聲。

「呼啦啦……」就在惶恐的少婦和一個隨從挫身北去的時機,最初在前方劈路的幾個壯漢凜然散列過來,利刃紛紛前沖,凝神戒備,隔著亂踏而來的獸群,在中年漢子身前,排成了一堵短小而稀疏的人牆!

風雲怒號的荒野,在凶吼陣陣的獸騎隊伍面前,這人牆,顯得那麼單薄!

此時,妖魔一樣亂舞著的荒野中,一群遍身迸發著彩光的龐大怪獸,眨眼間已紛踏而至,在一個黑衣人的率領下,各色馭獸者,盡皆倒映在了凝神戒備的眾人眼瞳里,隨著距離的縮短,漸漸地變大、變大!

「赤目毒靈獸!」稀薄的人牆後面,中年漢子一看來者,雙眉緊皺,瞳孔一縮!

「啊嘔……呼」忽地,隨著一聲巨大而恐怖的惡叫,一騎龐大如山的赤眼大獸仰空一躍,呼的一聲撲了過來,眨眼間「噗」的一聲,在眾人前面丈許之外頓住了身軀,原地撕扯著、踩踏著,細看之下,被血紅雙目晃耀得通紅的頭顱,三稜巨角分向挺立著,搖頭噴吼中闊鼻血口,獠牙森森,看神色極為急噪,而在這怪獸巨背端坐著的,卻是那黑袍飄飄的神秘人。

此際,猛獸的光照中,但見他一襲黑袍罩身,頭顱,黑幽幽的蓬蓋里,好象蒙著一層面紗,縱然近在丈許,卻仍然看不清是何面貌,在浩蕩的夜風中,異獸生光,黑袍漫舞,甚是可怖。

「鳳仙島主久違了!」彩光怪獸巨背,那黑衣人略微欠了一下飄飄忽忽的身子,陰沉道。

「哼!」被護衛下的中年漢子見狀,立即狠狠地冷哼一聲,隨即將目光轉向了疾風呼嘯的夜空,他身前,幾個漢子連忙湊緊了身軀。

「島主深夜出行,也不曾通報,標下實在是不放心啊!」黑衣人轉頭巡望了一眼平闊的荒原,言語間,又將無形的目光轉向了這個被稱為鳳仙島主的中年漢子。

「黑靈!」鳳仙島主大喝一聲,斥責道,「你鬼膽包天,竟敢竊取天機,而今又……」

「哈哈哈……」不待島主說完,黑衣人縱獸粗笑了幾聲,遂又沉聲道,「死到臨頭,島主架子不倒,令人佩服,不過事已至此,你若將那法印交出來,我也非絕情之輩,定會賜你全家性命,如若不然……」

護衛下的鳳仙島主目光一轉,凌厲道︰「怎樣?」

「以你的聰明,還勞我多說麼?」黑衣人口音緩慢,穩中透寒。

「……」鳳仙島主一窒。

「老爺,法印絕不能交!」此時,前圍中一個漢子決然道,「黑靈絕無信義,即便交出,他也定下毒手!」

「交是一死,不交也是一死,」另一個漢子亦高聲急道,「如法印被奪,他黑靈便是名副其實的篡權,中土及後世,對此事自有了斷……」

「嗖嗖啊!」話未說完,兩支光箭破空飛來,說話者即刻連叫兩聲,僕僕倒入亂草中,戒備中的另外幾人,忽然大驚,面都是一苦,隨都將噴火的目光刺向了黑衣人。

「怎麼樣,交,還是不交!」黑衣人背手一拔,一柄碧光大鉞晃然亮出,凜凜光影,觸面生寒。

「你,妄想!」鳳仙島主怒目欲裂,字字決然。

「老爺,不用多想,拼了!」護衛中間,彪悍漢子鼓動道。

「嗖啊!」一聲厲嘯之處,這個早先被稱做「伍叔」的彪漢隨著光箭入體,忽然一陣痙攣般抽搐,「……黑靈,你……!」隨著凌亂的光毒迸裂著分噬,眨眼氣絕。

鳳仙島主大驚中,忙伏身疾呼︰「小伍、小伍!小……」

荒野,除了怒號的寒風,四周,令人窒息的沉靜。

「呵、呵、哈哈哈哈……」鳳仙島主輕輕抹死者大睜的雙目後,竟然離奇地哀笑起來,「黑靈,我人在你手里,想要法印,不是太容易了麼,逼而強取,又是所為何來啊!」

「本座,不想硬奪,」黑衣人幽幽道,遂又話語一硬,「只讓你活月兌月兌交來,讓你自己屈服!」神色之中,忽然多了幾分陰鷙。

鳳仙島主听此一言,目光暗然一苦,繼而,俊朗的面龐,隱隱地,抽搐了起來……

「殺死黑靈!」忽地,沒等身邊殘剩的護衛反應過來,島主忽然怒吼一聲,立時,幾人一頓,猛然嘶喊著迎面奔殺過去!

「轟」沒沖出幾步,一群奇形怪狀的惡獸早已圍了來,彩光包圍之中,忽然傳出幾聲伴著喀喀嚓嚓聲音的慘叫……

寒空震顫,天地嗚咽!

遠遠望去,蒼茫的大野,一隊彩光惡獸散亂之際,忽又紛紛掉頭,朝北方荒草中抱嬰疲奔的少婦及一個隨從飛馳而去,此時,在獸群背後大約十幾丈開外,不知從哪里劃來一道璀璨天光。

「啊夫人!」隨從見身後亂光奔涌,渾身一凜,恐叫了一聲。

呼吼的獸群,頃刻追了去……

誰知就在這時,一片白光豁然自天而降,從獸群背後俯空掃了過來,眨眼已成浩大一片,細看之下,風馳電掣的遮天巨光的形象,仿佛一頭鋪天蓋地的白毛神雕!

說時遲那時快,不待反應的一霎,這仿佛將整個天地盡皆遮成一片煞白的天降神雕竟轟然一降,巨翼撲閃的低壓下,即刻將涌來的獸群硬生生抹了個亂地翻滾……

漫天銀光,恍如白晝!

「啊!」少婦及隨從面色大變,然而未及稍喜,滿目銀光的白毛雕趁風飛襲而來,厲風刮面時,兩只龐大如輪的利爪豁然齊出,乘著宏大沖擊力,一把將少婦懷里的襁褓抓了過去!

「孩子!孩子」烈風喧騰中,少婦懷中一空,立時撕心裂肺駭叫了一聲!

然而,大風噎喉的剎那,白毛神雕已飛亂雲翻飛的夜空,抬頭追望時,大片白光下僅傳來一聲模糊而驚惶的啼哭,聲音雖弱,卻不啻一聲驚雷!

「夫人快跑……啊!」惶恐的一霎,忽見一道銳利紅光飛過,隨行小廝當即斷頭倒地,血噴如柱。

「嗷!」少婦震駭時,赤目毒靈獸一躍近前,搖頭張目,咆哮如雷,忽忽閃閃的彩光中,少婦早已驚恐失措,駭極難言。

坐騎,黑衣人卻穩泰如常,面對幾乎傻滯的少婦,良久,才婬笑了一聲,沉沉道︰「夫人受驚了,願陪本座喝杯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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